没解决好百姓生活问题，又一味亲美

　　《环球人物》杂志驻俄罗斯特派记者 谭武军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撰稿 张弘

　　1月17日，乌克兰选民冒着严寒走出家门，前往设在各处的投票站，准备从现任总统尤先科、现任总理季莫申科和反对派领导人亚努科维奇等候选人中，选出一位新总统。首都基辅的一些选民，在经过市中心时“突然”发现，5年前“橙色革命”爆发时人山人海的独立广场，现在成了一个溜冰场，只有几名年轻人在嘻嘻哈哈地溜来溜去。

　　1周之后，计票结果产生。“橙色革命”的胜利者尤先科，只得到了5.4%的选票，被无情地淘汰出局。不少分析人士说，这标志着乌克兰的“橙色革命”已走向终结。

　　铁杆支持者“叛变”

　　计票结果显示，在此次大选中，亚努科维奇的得票率为35.4%，季莫申科的则是24%。尤先科5.4%的得票率，在两个竞争对手面前显得十分寒酸。季莫申科和亚努科维奇将于2月7日进入第二轮选举，但这已经和尤先科无关了。

　　“在当今世界政坛，现任总统在竞选连任中获得如此低的支持率，实属罕见。”乌克兰的一位分析人士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如是说。尤先科为何输得如此之惨？他当年的铁杆支持者“叛变”的故事，就是最好的答案。

　　2010年1月的一天，基辅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博伊科兄弟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身旁冷清的巴士客运站。他们的思绪回到了5年前。

　　2004年11月21日，在第一轮投票中得票最多的两名总统候选人尤先科和亚努科维奇，再次对决。结果，官方宣布亚努科维奇获胜。但欧美和乌克兰的一些观察员立即宣称，亚努科维奇存在舞弊行为。第二天，上百万的抗议者拥到基辅市中心，其他城市也出现了大规模的抗议、静坐和罢工等事件。当时，博伊科兄弟也加入到这场抗议活动中。在独立广场上，兄弟俩同其他抗议者一样，系着橙色丝带，打着写有“对！尤先科！”标语的橙色旗帜，聆听尤先科描绘“美好生活”——推翻旧政权，乌克兰将获得民主和自由；将“强盗”关进监狱，乌克兰将消除腐败；融入欧洲，乌克兰将实现经济繁荣；加入北约，乌克兰将一劳永逸地获得安全保障……博伊科兄弟听得血脉喷张，决定为尤先科做些什么。经营一家客运公司的兄弟俩，用巴士免费运送当地居民，前往基辅参加抗议活动。那段时间，车站里挤满了人，兄弟俩很忙，但很快乐。

　　博伊科兄弟参加的抗议活动，就是至今仍不时被各国媒体提及的“橙色革命”。迫于“革命者”的压力，乌最高法院宣布在当年12月26日举行第三轮投票。这一次，尤先科毫无悬念地获胜，并于2005年1月宣誓就职。

　　然而，接下来的5年里，博伊科兄弟与他们所认识的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等来“美好生活”，日子过得反而大不如前。现在，穷人多了，坐车的人少了，他们的巴士几乎一直闲置在停车场上。“我们不知道把票投给谁。没有人值得我们投出一票。”

　　和博伊科兄弟同样失望的，还有家住乌东部城市顿涅茨克的邦达连科。他早年因遭受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露物的严重辐射，失去了双腿，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邦达连科本是亚努科维奇的支持者。2004年，他在电视上看到了“橙色革命”。看着独立广场上橙色的海洋，听着尤先科“充满豪气的话语”，他一度以为尤先科就是乌克兰的“救世主”，希望他能改变自己的生活。

　　然而，邦达连科一家5口至今仍然挤在一间小公寓里。他没有医疗保障，每月要花很多钱去买药；为了买一张新轮椅，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向亲戚借钱……“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邦达连科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

　　暴力争斗像演电影

　　日前，尤先科在一个公开场合，总结了自己在大选中失利的原因——他的执政理念太超前，而选民过于现实。对此，有乌克兰媒体批评说，生活本来就是现实的，不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的“革命”，迟早都会破产。

　　在此次大选的竞选阶段，尤先科告诉选民，选择他，就是选择民主、自由和欧洲价值观；选择亚努科维奇，就意味着民主和自由的倒退；选择季莫申科，乌克兰将面临出现极权的危险。但很多选民却说：“选择尤先科，就等于选择混乱和动荡。”

　　“橙色革命”在乌克兰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各支政治力量在要求不能得到满足时，不是通过协商解决争端，而是滥用街头政治，甚至不惜制造政治危机。

　　尤先科刚上台时，乌克兰曾被欧美国家树为“民主样板”。然而，随后的5年间，该国先后爆发了总统解散政府、议会解散政府、总统解散议会等重大政治危机；3个月内选不出议长、4个月内组不成政府等政治丑闻，屡有发生；议会大厦里，各党派封锁讲台、抢占变电室、集体群殴、使用高音喇叭等闹剧，就像演电影……没过多久，乌克兰便成为欧美人眼中的“民主笑话”。

　　在此情形下，作为“宪法守护者”的尤先科，非但未积极调解矛盾，反而频频运用大权，与政治对手激烈对抗。2007年，为迫使总理亚努科维奇下台，他曾4次签署总统令，宣布提前举行议会选举。当年6月下旬，为了打击亚努科维奇，尤先科宣布解除总检察长皮斯昆(亚努科维奇的政治盟友)的职务。他甚至调动特种部队，占领了总检察长办公楼，以阻止皮斯昆进入。亚努科维奇闻讯，立即调来警察部队，发动猛烈反击，很快便“收复”了总检察长办公楼。

　　对于昔日盟友，尤先科也不手软。当年，他和季莫申科共同领导了“橙色革命”。然而，两人没过多久就反目成仇。

　　2008年以来，乌克兰失业骤增，居民收入缩水，物价飞涨，外债高达1000多亿美元……“国家破产”之说不胫而走。令人费解的是，2008年底，就在国家急需资金用于救市之时，尤先科却责令政府拨款8000万美元，以便提前举行议会选举。他的这一决定传出后，当即有分析人士称：“在尤先科的眼里，追逐权柄比解决民生问题重要得多！自由、民主和好生活只是笑话！”

　　“一边倒”外交彻底失败

　　在国际问题专家看来，尤先科在大选中惨败，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其倒向欧美的外交政策。

　　上任5年来，尤先科打着维护乌克兰主权的旗号，大搞“去俄罗斯化”。他曾多次提及乌克兰1932年到1933年发生的大饥荒，指责这是苏联政府当年对乌克兰采取的“种族灭绝行动”，把矛头直指俄罗斯。对此，不少乌克兰民众批评说：“尤先科关注历史上的大饥荒，却对乌当今社会的饥荒问题视而不见。”

　　尤先科强硬对抗俄罗斯的立场，并不让人感到意外。有分析指出，当年如果没有欧美国家的支持，他难以发动“橙色革命”，也不大可能成为总统。上台后，他期望借欧美的帮助，解决一切问题。因此，他一上任就奉行“一边倒”的政策路线，追求快速加入北约和欧盟。为此，他在北约东扩、格俄冲突等问题上，反复触动俄罗斯的底线。

　　2008年8月初，俄罗斯和格鲁吉亚爆发武装冲突。刚刚获悉这一消息，尤先科就站了出来，把这场战争定性为“一个霸权大国对一个新兴民主小国的粗暴侵略”。随后，他又限制参与作战的俄黑海舰队进出港口(注：黑海舰队的主要基地设在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上)，甚至还亲自跑到格鲁吉亚，声援格总统萨卡什维利。尤先科此举使俄乌关系降至冰点，俄总统梅德韦杰夫迅速下达“封杀令”，拒绝与其进行会晤，并推迟向乌派遣大使。

　　对于尤先科的外交政策，乌克兰媒体曾分析说，他急不可耐地充当欧美国家对抗俄罗斯的急先锋，一是要回报这些“盟友”当初对他的支持，二是想以此换取它们对乌克兰加入北约和欧盟等诉求的支持。然而，欧盟始终未与乌克兰签署政治合作协议，乌欧自由贸易区也一直停留在空想阶段；北约一方面高调承诺“大门永远对乌克兰敞开”，一方面却无限期推迟乌克兰的加入计划；曾多次为乌克兰撑腰的美国，现在由于要“重启”美俄关系，毫不迟疑地开始冷落这个小国……

　　专家指出，尤先科外交上失败的原因是，他没有认清一些很重要的现实。比如，乌克兰20%的人为俄罗斯族，1/4的人在俄罗斯有亲戚；两国边界长达1900多公里；乌克兰80%的石油、75%的天然气需从俄罗斯进口。这意味着，乌克兰永远无法脱离俄罗斯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小国，夹在西方大国和俄罗斯之间，随时都可能成为它们进行利益交换的牺牲品。实际上，欧盟和北约不愿乌克兰加入，就是俄罗斯施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