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掉的麦克风

　　蔡子强

　　英国大选终告尘埃落定，执政党工党丢失了超过90个议席，失去了多数党地位，13年来的江山亦告岌岌可危。

　　选情本就不乐观的戈登·布朗，电视辩论3战3败。这还罢了，大选前夕的4月28日，他还闹出一宗忘记关掉麦克风导致出言不逊曝光的事件，令英国舆论哗然，媒体反复炒作，让他的选情雪上加霜，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缘戈登·布朗最后关头企图力挽狂澜，马不停蹄走访基层为工党拉票，却遇上一名自称是工党支持者的65岁老妇达菲(Gillian Duffy)，遭她无情抢白。作为首相，布朗在镜头前总要装出和颜悦色，但转头立刻“变脸”。乘车离开时，意气难平的他，形容两人的见面是一场灾难，更责骂这是一名“食古不化的妇人”(bigoted woman)。由于忘了关掉勾在衣领上的麦克风，这段话的完整录音惨遭传媒外泄。

　　布朗在英国广播公司的访问中听到主持人播出有关录音，才知道自己已然出丑，当场作出道歉。事后6小时，他共作了6 次道歉，包括改变行程，亲自到达菲家花45 分钟向她请罪。走出屋子时，他强颜欢笑，向记者称自己是“忏悔的罪人”。

　　谈到因忘记关掉麦克风引发的政治风波，史上还有哪些著名的例子？

　　其中一次是在1984年8月，当时的美国总统里根在接受电台节目访问时试音，一时童心未泯，对着麦克风煞有介事地说：“My fellow Americans, I'm pleased to tell you today that I've signed legislation that will outlaw Russia forever. We begin bombing in five minutes。”(我的美国同胞们，今天我欣然向大家宣布，我已经签署法令永久“取缔”苏联，我们将会在5分钟内开始轰炸行动)。

　　不料，此时麦克风竟然开着，这个试音片段同样被播出，媒体和舆论即时起哄，克里姆林宫更暴跳如雷，两国关系雪上加霜。

　　事后里根的幕僚赶紧澄清那只是开玩笑，里根不知道试音会被播出。为避免同样错误再次发生，此后他们便在桌上放一盏红灯，麦克风打开红灯就会熄灭，就像如今很多电台录音室的做法一样(虽然如今是倒过来，当麦克风开着时红灯就会亮起)。

　　但到后来，如今是美国著名政治评论员，当时是里根助手的David Gergen，慢慢发现即使有了这个装置，里根还是重复了好几次类似的“错误”。他开始怀疑那是里根故意如此，目的是“不经意”地向听众传达某个讯息——他不方便公然、正式说出来的讯息，以达到某种政治效果。

　　里根是否故意如此不得而知，但戈登·布朗就肯定不想发生这样的失言事件，看其选情大受冲击便知道了。

　　与里根一样精于在镜头前表演的克林顿，也有“老猫烧须”的一天。1993年2月，钟情政治化妆术的克林顿为自己精心制造了一个“照相机会”(即Photo Op，之前本专栏己介绍过)。不料一个并不知情的助手竟然在现场企图阻止两位政治人物走过来合照。生怕坏了好事的克林顿情急之下喊了出来：“Listen, goddamn it, you can't do that!”(听着，天杀的，你不能这么干！)这话也被麦克风播了出来。

　　其实克林顿已经不算十分倒霉，紧随其后的美国总统小布什在2000年大选时的一个选举活动中，不知道麦克风己经打开，臭骂《纽约时报》记者Adam Clyner为“asshole”(屁眼)，引来媒体哗然。一来他的用词比布朗和克林顿都更为粗俗，不愧是火爆“牛仔”；二来他骂的是记者，是“无冕之王”。于是有关录音在电台反复播出，当事人隶属的《纽约时报》更以两个大版来报导这件事。但他总算比较幸运，没有因此断送总统宝座，布朗就不然了。

　　不过英国史上最糟糕的麦克风政治风波还轮不到布朗，那是在1993年，主角是梅杰。

　　这位首相接受ITN(独立电视新闻)政治编辑Michael Brunson的专访后，不知为何气愤难平，将内阁中部分阁员骂为“bastards”(野种)，声称他们会被“crucify”(钉死在十字架上)。对小报接二连三揭发有关保守党国会议员的绯闻，他无奈地说，“他们不应该那么做，但我无法阻止一些人和其他人睡觉。”(I can't stop people sleeping with other people if they ought not to。)他还沮丧地说自己是个“wimp”(懦夫)，对如何赢得大选仍茫无头绪。

　　或许就如BBC(英国广播公司)在一节新闻《没有关掉的麦克风之诅咒》(Curse of the Open Mic)中所言，没有关掉的麦克风，简直会令从政者闻之而血液凝固。

　　其实，每个打工仔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工作上、生活中受了一肚子气，在茶水间、洗手间、饭桌前、电话中，埋怨几句，甚至偶尔说两句粗口。但政治往往如此：常人可以做的，政治人物就是不可以做，而且要一天24小时保持高度警惕。

　　正如我在《新君王论》一书中写过的，对一位政治领袖，有时IQ(智商)高低并非最关键，反而EQ(情商)高低、能不能在压力下工作、是否会被愤怒冲昏头脑，才是决定成功与否的主要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