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朱莉娅。吉拉德是怎样炼成的》作者杰奎琳-肯特

　　揭秘澳大利亚第一位女总理

　　曾经坦言自己如果有小孩，就“无法取得现在的成功”的吉拉德，今年5月刚刚表态，“我入选西部斗牛犬队主力前锋的可能性，比取代陆克文当总理的可能性还要大。”但一个月之后，她就被迫发动推翻陆克文的“宫廷政变”。这位澳大利亚第一位女总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唯一的传记作者近日接受《外滩画报》专访。

　　文/ 洪立

　　两周前，一则爆炸性消息同时震撼了袋鼠之国和熊猫的国度：第一个会说汉语的西方首脑、作风强悍的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一夜之间忽遭逼宫下台；取代他的是一个弱女子、他的副手朱莉娅－吉拉德。

　　闻讯后大跌眼镜的人之一，是澳大利亚女作家杰奎琳－肯特，尽管她大概是世界上对吉拉德最有研究的人——迄今唯一一本吉拉德传记的作者。“这一事件让我非常吃惊—几乎所有澳大利亚人都不例外。”近日在接受《外滩画报》电话专访时，肯特告诉记者。

　　“澳大利亚第一位女总理的第一本传记”，这是出版商澳大利亚企鹅出版社，在其网站上为去年9 月发售的《朱莉娅。吉拉德是怎样炼成的》一书打出的推介口号。肯特向记者证实，目前市面上的吉拉德传记仅此一种。

　　“君逼臣反”

　　肯特之所以对吉拉德“发动政变”上台大感意外，是因为她相信这位澳大利亚工党原副主席兼教育、就业与劳资关系部长一贯忠贞不二。其实这也是澳政界和舆论界的一致看法。

　　“她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这一点在很多方面都让她很为难。”肯特指出，“她不是那种在背后捅你一刀的类型。她有很多机会对陆克文这样做，但她一直不肯利用这些机会。她总是认为，党的利益比自己的个人抱负更重要—尽管她为人也很雄心勃勃，但没有达到那种把个人野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地步。”

　　据澳媒体披露的“政变”经过，吉拉德正是被刚愎自用且生性多疑的陆克文“君逼臣反”，最终才不得不造反的。

　　公平地说，陆克文曾为工党立下赫赫战功。2006 年12 月，这位一脸书生气的前外交官当选工党主席。在次年11月举行的议会大选中，他率领工党获得完胜，结束了该党长达11 年的在野岁月。在任期头两年，陆克文的支持率也创下澳总理的历史纪录。

　　但从今年初开始，由于在碳交易立法等问题上的畏难退缩，加之被传出独断专行、待人粗暴等诸多负面消息，陆克文的人气急转直下。鉴于今秋即将举行大选，工党民调数字的告急让很多议会党团成员惶惶不安，担心自己的议席难保，党内“倒陆”呼声遂日益高涨。

　　与陆克文风格迥异的副总理吉拉德成了当然的替代人选，但尽管耳边劝进声不断，她却断然不肯加入造反派的行列。今年5 月她还对媒体开玩笑说：我入选“西部斗牛犬(足球)队”主力前锋的可能性，比取代陆克文当总理的可能性还要大。

　　然而，6 月23 日早晨在报纸上读到的一篇文章，终于激怒了吉拉德：据总理府内部人士透露，陆克文的幕僚长正在私下搞调查，质疑她的忠诚度。吉拉德于是打电话向党内大佬、也来自维多利亚州的议员比尔。肖腾求教。当天下午两点半，在政府接受议会质询之前，她又与几个内阁同事商讨：自己该怎么办？

　　挑战他呀！这是他们早就鼓动她采取的行动。黄昏时分，肖腾率数名“倒陆派”议员拜访吉拉德，敦促她早作决断。“我会考虑的，”她答道。

　　晚上7点过后，副总理办公室致电“陆办”，说吉拉德求见总理。在外出席活动的陆克文被召回办公室，等待他的是吉拉德和同属工党左翼派系的国防部长约翰。福克纳。她直接告诉陆，自己打算挑战他的主席职务，请举行党内选举吧。随后两人关门密商了近两个小时。

　　当晚10点20分，陆克文召开记者会，通报了吉拉德上门和党内选举即将举行一事。

　　次日上午9 时，工党议会党团开会，一脸自信的吉拉德在财长韦恩。斯旺的陪同下步入会场。9 点36 分，党团发言人出来宣布：吉拉德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当选新主席，将成为澳大利亚新总理；斯旺将担任副主席兼副总理。

　　传记作者肯特认为，吉拉德与“老板”摊牌确实有党内派系施压的因素， “但这样做得到了多数议会党团成员的支持，她也清楚这一点。”肯特相信，那些派系大佬是真正支持吉拉德，而不只是利用她来掀翻陆克文。

　　为事业放弃结婚生子

　　肯特于2008 年初动笔写《吉拉德传》。她一直对吉拉德很感兴趣，当时吉又刚就任政府要员，“我想知道她的来历”。

　　在写作过程中，肯特主要采访在吉拉德人生的早期—她从政和当选议员之前就认识她的人，“因为此后关于她的资料大多可以从其他来源找到。例如与她立法工作相关的详情，我可以查阅议会图书馆；她和她的同事也接受过不少报纸采访，他们不会再私下额外告诉我很多关于她的情况。”

　　肯特还采访了吉拉德的家人，并三度与吉拉德本人当面长谈，两次进行长时间的电话采访，“外加一次共进午餐—在墨尔本市政厅吃的工作午餐”。

　　有意思的是，肯特没有去找吉拉德的“另一半”—同居伴侣、发型师蒂姆－麦西森。她解释说，他虽然是她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毕竟没有对她的人生成型产生过影响，也不是政治顾问，两人的关系与她的事业无关。

　　据报道，麦西森曾在吉拉德经常光顾的发廊上班，但不是她的发型师。两人从2006 年开始约会。

　　关于吉拉德不结婚的原因，肯特知道明确答案：“她一直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现在她年龄也已经太大了)，因为她认为事业更重要，她要专注于事业。这一点书上写得很清楚。”

　　2007 年在接受采访时，吉拉德也坦言，自己如果有小孩，就“无法取得现在的成功”—当上副总理。如今她不仅又当上澳大利亚第一位女总理，也被称为第一个没结过婚、第一个红头发的总理。

　　吉拉德于1961 年出生在英国威尔士，上面有一个大三岁的姐姐。幼时的她患有支气管肺炎，医生告诉她父母，到气候更温暖的地方生活会有助于孩子治病，于是她父母便举家移民澳大利亚。

　　她从小学习成绩一向拔尖，原本的理想是当老师。后来一个同学的妈妈告诉她，你口才那么好，辩论能力极强，无论如何应该试试法律这一行，她这才选择了法学专业。1986 年她拿到墨尔本大学的文学和法学学士学位。1987 年，她加入墨尔本一家律师事务所，办理劳资关系案件。3 年后，29 岁的她成为所里的第一位女性合伙人。

　　1983 年就成为澳大利亚学生联合会主席的吉拉德，在念大学期间加入了工党。1996 年她被维多利亚州工党领导人约翰。布伦比任命为幕僚长。两年后，她当选澳众议员，自2003 年起任在野党的影子卫生部长。2006 陆克文当选工党主席后，她也当选党的副主席。

　　6 月24 日就任总理后，吉拉德在第一个记者会上表示：“我并没有在从政之初，就决心用自己的头去撞击哪块玻璃天花板，而是一开始就保持两脚着地—在街头走动，与澳大利亚百姓交谈，讨论什么才对国家有利。”

　　对话杰奎琳－肯特“吉拉德的风格和陆克文完全不同”

　　B=《外滩画报》

　　K= 杰奎琳。肯特(Jacqueline Kent)

　　B：你第一次见吉拉德是什么时候？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K ：是2009 年初在她的墨尔本办公室。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友善，尽管她对有人想写关于自己的书不大高兴。我认为，她决定要和我配合，因此对我并不抱有敌意或咄咄逼人，而是决定见我，并表现得友好。她对我和对其他媒体人员一样开放。

　　B：你对她的评价如何？

　　K ：她很中立、很专注，有决心、思路清晰。她也不乏魅力，看上去很普通，为人友善、热情，真心喜欢与人们交谈，这些都讨澳大利亚民众喜欢。作为女人，她虽然不算漂亮，但很有吸引力—穿着得体、发型整齐，不佩戴过多首饰，化妆打扮也不过度。她很好地呈现了自己。她的噪音是一种很寻常的澳大利亚口音，并不做作。

　　B：她的优点和弱点是什么？

　　K ：她的优点是：对各种问题理解清晰，善于表达，为人很聪明，也很有幽默感。缺点是有时很固执，偶尔也有脾气。我不是指那种大发雷霆，而是她在认为有必要时，可能会说话尖刻。但她绝不会像陆克文那样暴跳如雷，在飞机上粗暴对待空姐。

　　B：她迄今的主要成就是什么？

　　K ：主要在劳资关系和教育两方面：通过立法和改革，改善了澳大利亚的劳资关系，并推动了教育体系的全国标准化。

　　B：吉拉德属工党中的左派，执政后会不会让工党向左转？

　　K：应该不会，因为她不管做什么，都必须让多数澳大利亚民众跟随自己，而很多民众不喜欢左翼。我认为她可能会向中间靠拢，或许还会偏右一些。在资源税、碳交易和驻军阿富汗等棘手问题上，她的立场还不得而知。一切可能要等到大选后再作决定。

　　B：她更像撒切尔夫人还是默克尔？

　　K ：她完全不像玛格丽特。撒切尔，也许有点像安格拉。默克尔—据说默克尔也为人和善，懂得如何与人们对话、谈判。

　　B：她和华裔的澳气候变化部长黄英贤相比呢？

　　K ：我认为黄英贤很棒，她正在一个棘手领域内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但她和吉拉德是非常不同的人，责任也不一样，你无法拿她们作比较。

　　B：她与陆克文相比如何？

　　K ：她的个人风格与陆克文完全不同，陆克文是那种必须知道所有细节的人。这种事事插手、什么都要知道、什么都要控制的做派，使他手下的部长很有受挫感。他就是不肯放手让他们去做事。如果你要陆克文在某份文件上签字，他就非得对相关的事情刨根问底，这要花很长时间，他总是造成公文积压。另外，他的顾问圈子很小，他也经常不告诉手下部长或党团自己在做什么，这导致他们非常沮丧也非常生气。他之所以当选为党主席，是因为当时党内觉得他还可以接受，而且他们可以靠他胜选。靠吉拉德他们无法获胜，原因既与她在党内的定位有所，也与她是女人这一事实有关。如今时隔三年之后，我认为她已经证明了自己，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副手，因此人们才会力挺她。吉拉德不像陆克文那样。担任代总理时，她很快就进入角色，她很擅于综合判断局面、作出决定并着手落实。她口才比陆克文好得多，更善于解释问题。她给予人们更多的办事自由。

　　B：吉拉德有没有要求审阅你的书稿？

　　K：没有。但我还是寄了一份给她，我认为既然她决定见我，这样做才合适—让她知道我怎样写她。对全书她只修改了三个事实性的细节，仅此而已。她没有提供任何反馈，没有说她认为书写得好还是不好。我很高兴她没有加以品评，因为我不希望她提供意见，不希望她告诉我这本传记写得好，否则就意味她多少赞同这本书，书就显得不够不偏不倚了，这不是我想要的。事实上，在书中的一些方面我对她颇有批评，主要是工党在野期间她对一些问题的立场，例如在移民问题上过于保守。

　　B：工党对待陆克文公平吗？

　　K ：我认为肯定不算公平。这很血腥，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难受。但当时他们肯定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B：陆克文还有第二次机会么？

　　K ：我认为是的。吉拉德也说，大选过后，她会重新任用他。我认为，不宜在选举前让他回来，因为事变刚过，伤口尚未愈合。如果她现在就任命他当外交部长，她就会有一个闷闷不乐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