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军演考验中美智慧

　　文_储昭根

　　7月20日，美国和韩国军方宣布将于本月25日到28日首先在日本海打响两国联合军演，随后将在日本海和黄海完成余下的演习项目，未来数月还将举行系列军演。美国“乔治·华盛顿”号核动力航空母舰和F-22“猛禽”战斗机已确定至少参加在日本海举行的军演。美国国防部长盖茨20日强调，美韩这次防御性质的军事演习完全是为了震慑朝鲜，并没有刺激中国的意图。

　　自6月初以来，美国“华盛顿”号航空母舰将罕见地开进黄海军演的传闻一直沸沸扬扬。黄海是我们的京畿门户，是通往京津唐心脏地带的咽喉部位，中国战略利益的核心区域，其安危决定国家生死存亡。近代史上外国列强曾88次从黄海入侵中国，包括第二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甲午战争等，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因此，美核动力航母进入黄海的消息一出，国内一片哗然。

　　对于美韩军演，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马晓天7月1日明确表示“非常反对”。随后，中国外交部在7月6日、8日、13日、15日接连四次的例行记者会上就此表明态度——中方坚决反对任何外国军用舰机在黄海以及其它中国近海从事影响中国安全利益的活动，希望有关各方保持冷静和克制，不做加剧地区局势紧张的事。中方一个月内对美韩军演已经五次作出表态。但美国坚持军演是在公海进行，不触犯国际法。“在国际海域进行的训练，怎样进行训练由我们来决定。训练的地点、时期、规模、方式，以及投入的兵力，都应由美国海军、美国国防部、美国政府决定。”但不得不被迫表态尊重和考虑中国利益及无意引发中国的忧虑，韩美联合军演时间也不得不一再推迟。

　　从整个过程看，韩国对两国联合军演“一头热”，急切需要对朝鲜“出口气”，以敲打长期以来桀骜不驯、常常不按常规出牌的朝鲜。而美国似乎总是悠着点，显得十分审慎，在心中有数时才会出牌。

　　大国的战略博弈

　　在朝鲜半岛西海岸发生的“天安”舰事件对于美军来说，可谓天赐良机，找到了介入该地区的一个绝佳的“借口”。但真正在黄海军演的背后是大国的博弈，更是中美间的战略博弈。这种博弈既有“文攻”，也有“武斗”，更是少不了“刀光剑影”！

　　5月20日“天安”舰事件调查结论出炉之后，5月24日至25日中美在北京举行了第二轮战略与经济对话，明显的是，经济对话比较充实、全面，而战略对话明显不足，并未明显涉及外界关注的一些地区及多边问题。尽管对话期间，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罗伯特·威拉德与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马晓天举行了会晤，但就“天安”舰事件中美没有共识。6月2日，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启程访问亚洲，之前曾要求访问中国，但中方以“时机不方便”为由拒绝。《华盛顿邮报》称，中国因美对台军售不快，给了盖茨一个冷脊背。不过，就在此时“华盛顿”号航母参加黄海军演的消息从韩方传出。

　　6月5日盖茨在亚洲安全大会发言中批评中国因美国对台军售而中断双边军事交流的做法没有意义，对台军售“不是新鲜事”，要不要把问题搞大取决于中国。马晓天则回应说，中美两军关系存在美国对台军售、美军抵近侦察和美国国会限制中美军事交流三大障碍。中国一贯重视中美两国在军事领域的互信和合作，对两军交往设置障碍的责任并不在中方。中美两国在会议上的交锋引起了各方关注。不过，韩国总统李明博在前一天主旨发言中表示，韩国已将“天安”号事件调查结果提交联合国安理会。这可能是美韩期待中方在联合国配合因而推迟军演的一个重要原因。

　　6月23日，由美国主导的两年一度的14国环太平洋联合军演拉开大幕，来自美国、澳大利亚、日本、印度、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14个国家的34艘战舰、5艘潜艇、100多架军机和2万多人参演。除了规模惊人外，这次演习的目的也非常清晰——防备“亚太地区的新兴军事力量”。演习的核心内容以东亚局势为背景，展开对潜艇的战斗训练，反潜战成了压轴戏。这次演习在规模、参演国、演习时间等方面均创下历史之最。与此同时，在距中国更近的新加坡附近海域，2010年卡拉特“联合海上战备和训练”演习也在进行。参加演习的有来自美国、新加坡、印尼、菲律宾和泰国等国的1.7万名演习人员和73艘舰船。

　　面对威胁与挑衅，6月24日解放军东海舰队下属的91765部队(第16快艇支队) 在其官网发出通告，表示将于6月30日至7月5日，在东海舟山至台州以东海域进行实弹演习。公开资料显示，第16快艇支队的主力装备大都为近海轻型舰艇，下辖扫雷舰、登陆舰、猎潜艇和护卫艇4个舰艇大队，并装备有中国自主研制的022型隐形穿浪双体导弹快艇。该艇能以多种方式对敌舰艇进行隐蔽性远程攻击，有“海上无影杀手”之称。尽管此次中方例行实弹训练没有明确针对韩美军演，其中意味却值得品味，而且比去年的提前了10天。美韩为了避免直接与中国对抗，不得不又一次推迟军演。

　　“武斗”不行，那就“文攻”。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出席20国集团多伦多峰会时，6月26日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就此事进行了直言不讳的讨论，但奥巴马在峰会后批评中国继续对朝鲜的所作所为“有意视而不见”。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29日反驳了奥巴马的言论，说中国不想火上浇油。中国是朝鲜半岛的近邻，我们和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国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文攻”不下，又转“武斗”。6月28日美国3艘核潜艇又同时在韩国釜山港、菲律宾苏比克湾、印度洋迪戈加西亚港突然现身，3艘均为美国海军潜艇中级别最高的俄亥俄级核潜艇。同时现身亚洲重要海域，“是对中国在东海进行大规模实弹射击演习的回应”。这3艘潜艇本是美国能打核弹头的战略核潜艇，美军特意将其改装，每艘潜艇均配备154枚战斧式巡航导弹，最大射程2000公里，号称“一周就可以消灭一个国家”。这也意味着美国又在中国周边地区部署了多达462枚“战斧”导弹。中国当然不甘示弱，日本军方称7月3日下午又发现了隶属中国北海舰队的“石家庄号”导弹驱逐舰和一艘护卫舰经过冲绳主岛和宫古岛之间的公海，向太平洋方向行驶。较早前，日方还发现了大批解放军最新式歼十战机出现在东海上空。这些中国新锐战机飞行航线一度还接近日本防空识别圈约50海里。日本不得不紧急出动了F-15战机升空戒备。美国对中国第一岛链的军事封锁60余年，这是中美围堵与反围堵较量又一回合。

　　俄罗斯也来搅局。6月29日，俄罗斯开始在远东军区和西伯利亚军区举行代号为“东方-2010”的战略战役演习。俄军所有军兵种加上内务部、联邦安全局、联邦警卫局、紧急情况部、联邦惩罚执行局等强力部门倾巢而出，俄三大舰队3艘旗舰悉数登场日本海。2万人、70架飞机和30多艘舰艇，是俄军史上在远东举行的最大规模战略战役演习。俄总统梅德韦杰夫还亲临现场观摩演习盛况。“东方-2010”根本目的在于展示俄国在东亚的实力和影响力，敲山震虎，以期在东北亚的博弈中争取主动权。

　　谁是谁的靶子？

　　美国、中国、俄国、日本、韩国等在东北亚或亚太的激烈博弈，根本原因在于世界经济重心的转移。《纽约时报》等众多国际媒体认为，2008～2009年国际金融危机可能成为一个转折点，那就是世界经济重心已经开始由西方向东方转移。2008年为标准，这时候北美占世界GDP28%，欧洲是30.2%，但到2040年，亚洲的经济将占接近42%，而欧洲只有15.6%。再到东北亚，据美联社报道说，中日韩这三个国家的GDP在亚洲地区分别排在第二、第一和第四，加起来占亚洲的70%、全世界GDP总量的18.6%。若建成自贸区，将是拥有约15亿消费者的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仅次于北美自由贸易区和欧盟。

　　随着世界重心的东移，美国近年也加快了其全球战略重心从大西洋转往亚洲的步伐。美军在亚太地区内所进行的军事演习日趋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目前，美国已经形成了以最西边领土关岛为核心，进行灵活、机动、高效战略部署的态势。除了在亚太地区常年维持10万驻军外，更大幅增加了驻军的海空军打击力量。特别是，美军已经把超过半数的航空母舰、核潜艇、宙斯盾驱逐舰与战略轰炸机部署在亚太地区。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中国专家葛来仪强硬表示，黄海军演旨在“传递一个信息：没有人能够打消美国成为该地区平衡者的决心”。实际上，奥巴马政府2009年7月便高调宣布“重返亚洲”。“华盛顿”号航母参加东北亚军演应是美国“重返亚洲”及与中国争夺东亚地区影响力的另一关键性步骤。

　　这就是说，我们对美国在亚太的军事存在要有个理性认识，这不是中国及民众一厢情愿的事。既然无法回避美国、美军存在的现实，那么中国究竟该如何应对呢？首先是中国不怕。中国并不畏惧威胁，黄海也不是美国的后花园，对周边和外界任何恶化东北亚局势的举动，中国完全可以采取足够的、有效的措施消除威胁。中国应当泰然处之。

　　其次，美国也没有对抗的决心与意志。美国正与恐怖势力进行一场殊死斗争，至今仍沉陷在阿富汗、伊拉克战争并难以“自拔”，所以美军目前的重点在波斯湾和阿富汗。另外西方国家在经历金融海啸的冲击以后，在财力上也承担不起再打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美国入侵中国完全是杞人忧天。

　　第三，别上了日本、韩国的当。其实，首先炒作美国航母的威胁的是日本与韩国。日本《行政调查新闻》网站6月6日报道称，黄海“远远不止与朝鲜有关”，堪称“中国最碰不得的地方”，也可以看作是“北京的喉咙”，文章认为，“在这样的海域制造了能让美国第七舰队进入，并堂堂正正地进行调查的理由就是天安舰沉没事件。”韩国《每日经济新闻》接着描述说，“华盛顿”号航母的甲板上停着最先进的战斗机和预警机，指挥塔下的E-2C鹰眼预警机的作战半径达2000到3000公里，如果到达黄海，“华盛顿”号可以“像看自己的手掌心一样察看中国主要海军基地和战斗力”。国内媒体进一步铺天盖地报道与访谈，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对此，美国军方提醒中国，美韩去年10月的共同演习就派“华盛顿”号航母到过黄海演习，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最后，黄海军演实则考验中美双方智慧。从中国方面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中国军事专家建议，应对演习和核航母进行全程监视和反侦察，借机“围观”和实地模拟练兵，甚至可以进行一些有针对性的反演习项目。但另一方面，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中国需要和平的外部环境，中美激烈冲突不符合中国自身利益。实际上，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马晓天7月1日在反对美韩黄海军演的同时已表示，只要中美一致认为时机合适，中方欢迎美国国防部长盖茨访华。中方已主动给中美军事紧张降温。

　　再从美国方面看，韩国是美国的盟友，如果盟友受到袭击，肯定要有必要反应，否则美国的传统盟友就会发生动摇，但同样反应过度，增加中国的疑虑与敌意，与中国直接对抗付出代价太大也不是美国所愿意见到的。因此，余下的演习影响如何，仍需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