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部落逼退外国采矿公司赢得胜利

　　现实版“阿凡达”惊现印度

　　编译/若离

　　你还在为《阿凡达》里纳威人奋起保卫圣山家园的战斗热血沸腾吗？还在回味电影中人类入侵者受到重创而叫好的兴奋吗？而现实世界也有一场这样的战争落下帷幕，最终胜利也属于拥有圣山的纳威人。

　　8月24日，英国媒体首次向世人披露：印度政府否决了英国著名矿业集团韦丹塔资源公司的开采项目。对于该项目计划开发地带的部落居民而言，这样的消息意味着大型采矿公司不可能染指他们神圣的山林。一支古老的部落由此得以保卫心目中的圣山——尼亚姆吉利山，捍卫自己的生存权。这项决定的意义可比电影《阿凡达》中纳威人击败人类入侵者，这堪称一场阿凡达式的重大胜利。深山中的土著人怎样阻挡了大企业轰轰烈烈的开发脚步，怎样让政府在经济发展的巨大利益诱惑面前做出了有利环境的选择？

　　为圣山，为神地

　　卷入此次开发之争的韦丹塔铝业公司(简称VAL)属于英国韦丹塔资源公司，其母公司的股票被列入伦敦富时100指数成份股，利润收入在印度有色金属业中居首位，可谓名副其实的矿业巨头。

　　其实，VAL觊觎印度东部奥里萨邦的资源由来已久。早在2002年时，这家公司就以兴建工厂为名强迫当地村民迁移，后来又以远低于市值的价格从农民手中购入耕地。除了吞占包括林地在内的大量土地以外，2008年，VAL还在奥里萨邦Lanjigarh附近地区开设了一家氧化铝精炼厂。工厂挖掘了两个清洗铝土矿的大池，面积相当于多个足球场，在清洗铝矿的同时，也产生了有毒烟气和污染粉尘，严重影响到附近居民的身体健康。

　　一项提交给印度环境及林业部的报告显示，过去两年间，精炼厂附近有13人死于肺结核，200到250头家畜因接触污染物丧生。VAL兴办工厂非但没有为当地人民提供工作机会，反而给他们带来了病痛、贫困和死亡的威胁。

　　国际特赦组织去年发布的一份报告称，VAL在该地区的另一家精炼厂已经污染了当地的河流，使农作物欠收，扰乱了当地土著部落的正常生活。

　　然而，形势还在恶化。VAL得到了奥里萨邦地方政府的无条件支持，预备扩大炼铝业务。2008年8月，印度最高法院批准VAL开发奥里萨邦的铝土矿，由此正式挑起了当地土著部落东加里亚空达与矿业开发公司的战争。

　　这场争斗的焦点是印度东部的尼亚姆吉利山，那里居住着8000多名东加里亚空达土著。他们是一支被视为濒临灭族的原始部落，居住在尼亚姆吉利山的森林地区。森林为他们提供了食物、水源和药材。在这些土著居民眼中，尼亚姆吉利山俨然一位活生生的神明，是他们心中的圣山，山顶就是神明的宝座，护卫着整座森林。

　　部落的一名老者说出了当地人的心声：“大山就是我们的神灵，他几千年来一直在引导我们，庇护我们，保佑我们。我们必须保证这座山的安全。”

　　可是，VAL意欲开采的矿产就在这里，这座山已探明的铝土矿储量达7200万吨。最高法院宣布同意以后，只需要印度环境及林业部最后许可，VAL的开掘机器就可以轰轰隆隆地向圣山挺进。对东加里亚空达部落的人民来说，假如VAL开发尼亚姆吉利山，他们就无以为生，也会失去信仰的神坛、文化的源泉、精神的家园。因此，他们就像《阿凡达》中的纳威人一样，抵制VAL的项目就是在保卫自己的哈利路亚山，是在为生存而战、为自己存在的意义而战。

　　是巧合、是侥幸？

　　纵观现代文明的开发历程，当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两大主题相碰撞时，后者每每落在下风。南美洲拥有面积最大的热带雨林，占地球热带雨林总面积的50%。1970年，当时的巴西政府为解决贫困问题决定开发该国东北部的亚马逊雨林地区，此后该地区的森林年均破坏约8万平方公里。6年间总计毁林11万多平方公里，成为森林面积消失最快的国家。砍伐森林破坏了生态系统，巴西东北部由此成为国内最干旱贫瘠的区域。

　　在非洲，同样是热带雨林国家，尼日利亚的森林面积下降90%以上，加纳减少了80%。埃塞俄比亚此前有四分之三的国土林木丛生，到了1981年，森林覆盖率仅有3.1%。非洲国家未能合理利用自然资源，任由外国公司掠夺矿藏，使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

　　亚洲国家的形势也很严峻。1969年，菲律宾的森林覆盖率高达54%，现在已经不到20%。过去十年里，泰国毁掉了国内雨林的四分之一。越南40年间森林面积减少一半。这些都成为经济发展的重大隐患。

　　不仅发展中国家如此，发达国家也有过同样惨痛的经历。17世纪开始，大量移民涌入北美大陆，美国在300年里消耗了国内三分之二的原始森林。密西西比河以东地区曾经有90%的森林覆盖率。在移民垦荒的声浪中，100年时间人们就伐光了一半的森林。直至1934年出现狂风大作的“黑风暴”，自然灾害重创了美国农业，环境破坏问题才激起美国政府重视，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造林运动。今天，当人们瞭望密林延绵的落基山脉，俯瞰雄伟壮观的大峡谷，赞叹美国境内150多处国家公园引人入胜时，不要忘记，这片土地也遭遇过野蛮的生态浩劫。 

　　无怪乎有历史学家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人类对森林破坏——认识——恢复——再破坏的历史。”

　　这样的历史轮回之报，印度自然也未能幸免。过去30年中，印度的森林面积减少了40%，恒河流域因而洪水暴涨。随着经济增长加快，环境污染也日趋严重，恒河如今已成为世界污染最严重的河流之一。由于空气污染影响，泰姬陵这样的白色大理石建筑正逐渐变黄。环境问题使这个国家至少需要牺牲4%的GDP。

　　迫于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压力，印度政府不得不重新审视环保问题。去年8月，印度环境与林业部就曾警告韦丹塔资源公司。该部门称，如果没有得到政府的全部批准就在印度的某片神圣土地上开矿，他们将对韦丹塔公司提起诉讼。印度环境部长拉梅什当时在议会联邦院发表讲话指出，韦丹塔只是原则上得到了政府批准，还没有获得全部的森林开发许可，如果以这种条件在尼亚姆吉利山采矿，就是非法行为。

　　工业文明的脚步毫不留情，还在一步步逼向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的贫困人群。据联合国开发项目署透露，仅在奥里萨邦，就有14处开发项目，总价值超过350亿美元。其中规模最大的三个项目需要迁移5万人。随着一些大型的工业项目不断开发，该地区贫困的土著居民不得不背井离乡。

　　之前提交印度政府的一份报告中提到，企业为私利而开采奥里萨邦会剥夺当地原始部落的合法权利，威胁部落人民生存。报告还指出，企业纷纷冒进开发严重影响了地方安全，印度一些地方已发生叛乱。反叛分子打出的旗号就是要为被迫迁居的贫民争回权利。

　　同样不久前，一项政府调查认为开采尼亚姆吉利山的矿产会危及当地的原始部落，韦丹塔设在奥里萨邦的一家分公司也因违反护林与环保的法规遭到指控。这已经预示了当局对韦丹塔项目最终会有怎样的定论。

　　今年8月24日，印度环境部门正式拒绝了项目申请。拉梅什部长在当天的记者发布会上表示，这次决定没有掺杂感情因素，无关政治，也不带任何偏见，只是一种合法的判定，因为这家公司触犯了法律。他还说，韦丹塔的项目不仅违反环境保护，而且危害了当地部落的权益，这些部落“完全依靠”森林，任何破坏“部落居民生存环境的行为都不可原谅”。

　　由此可见，此次公开表态绝不是东加里亚空达部落人民侥幸赢得的天赐大礼。

　　小百姓，大胜利

　　一方面是政府迫于形势的正确抉择；另一方面，受到生存威胁的土著居民和第三方机构也以各种形式、多种渠道奋力抵抗，制止圣山沦为工业采掘后的废墟。

　　在《阿凡达》中，纳威人以强劲的弓弩为武器、有丛林巨兽飞禽为奇兵助阵。而现实世界中，印度的部落居民保持着原始的生活方式，与森林环境和谐共存，当然无法在商界冲锋陷阵。不过他们也在传达自己的抗议呼声，以实际行动表示不满。2009年1月，7000多名示威者在VAL的精炼厂门口游行，毁掉了部分绘有韦丹塔公司标志的路标。同年，东加里亚空达人在新德里举行了一次烛光祈祷活动，寻求首都人民支持，此举也惊动了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

　　电影里，纳威人得到了男主角杰克和几个人类伙伴反戈相助。印度东加里亚空达的居民也有他们的“杰克”——以国际生存组织为首的民间机构和一些社会活动者。

　　国际生存是一家非营利性机构，成立于1969年，总部位于伦敦，足迹已遍及82个国家，向世界各地的土著居民提供援助支持。为阻止韦丹塔公司的破坏性开发，保护印度当地部落人民的生存环境，该组织一直不懈努力。在他们的帮助下，印度国内掀起了一场沸沸扬扬的反韦丹塔运动。他们还购入《阿凡达》的宣传广告，以此为蓝本制作成呼吁拯救东加里亚空达部落的短片。

　　一些心系印度土著居民的社会活动人士还利用《阿凡达》影片全球宣传的大好形势，号召大众关注现实中的纳威人。今年2月8日，他们在美国顶级娱乐刊物《综艺》杂志上刊登广告，广告词中说：“《阿凡达》是虚构的，也是真实存在的。印度的东加里亚空达部落正在保卫他们的土地，反抗某矿业公司摧毁他们的圣山。请向东加里亚空达伸出援手。”

　　正是由于从原始部落到印度本国人民、国际环保组织、各国社会人士的强烈抗议，VAL的这个开发项目才拖延了四年之久。在韦丹塔资源在伦敦召开的年会上，公司董事会全体成员遭到股东、知名社会活动家、人权及环保组织的一致批评。8月24日印度政府的决定一出，该公司股价在早市开盘时下跌将近6%，成为当日伦敦富时100指数中最大跌幅股票，全公司市值减少约3亿英镑。像企图毁灭纳威人的人类侵略者一样，韦丹塔最终蒙受了巨大损失。

　　近日的大好消息传出后，国际生存组织成员伍德曼说：“这次胜利令人难以置信。东加里亚空达部落的保卫战成了一块试金石，我们可以从中了解，一个边缘化的小部落能否抗拒一家大型跨国公司的巨大影响力。我们都知道，在这家大企业的背后还有无数的政治说客、公关公司和政府的耳目。多么不可思议，东加里亚空达人勇往直前、不屈不挠，许多印度民众也并肩作战，还有我们全世界国际生存组织同仁的支持，这是大家的胜利。”

　　该组织负责人斯蒂芬·科里表示：“值得庆贺，矿业公司毁坏了环境还能逃脱惩罚的时代终于画上了句号。”

　　英国著名喜剧演员麦克·帕林也是支持反抗矿业巨头项目的一员，他这样说：“我希望它能传达一种信号，让大家都知道大公司再也不能以为权势地位就是一切。这是小百姓的大胜利。”

　　是传说、是奇迹？

　　的确，这是一场以弱胜强的战役。现实社会的纳威人投身于一场更艰苦的大战，交战双方的实力之悬殊比电影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印度东加里亚空达的土著虽然不需要以血肉之躯面对高精尖武器的密集轰炸，但对手同样拥有现代文明赋予的所有利器，自从18世纪那场工业革命以来，这类对手一直所向披靡。所幸，这些真实存在的纳威人得到了他们的“杰克”——众多印度民众和国际组织、环保志士鼎力相助。而曾经纵容企业的政府也逐步正视现实，不再姑息利欲熏心的企业任意开发。这天时、地利、人和是比几个豁然猛醒的人类阿凡达更强大的助力。印度的纳威人尽管弱小、尽管看似与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格格不入，却注定会是赢家。这不是3D电影画面逼真呈现的传说故事，而是来自人类做出正确选择的大势所趋。

　　1854年，美国政府有意购买西北部的印第安人领地，当地的一位酋长西雅图在写给总统的信中这样说：如果我们放弃这片土地，转让给你们，你们一定要记住：这片土地是神圣的。

　　曾经有多少人在现代化的机器轰鸣中沾沾自喜，以为不断索取土地的资源、改变大地的样子就能满足无止境的欲望，能成就自己。可他们忘记了，人类自身也是由这片神圣的土地孕育的，离开了大地母亲的温柔臂膀，谁都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终有一日，我们会为此饮下亲手酿制的毒酒，尝到破坏这份神圣庄严的苦果。从这个意义上说，东加里亚空达部落的这些当代纳威人不仅守卫了圣山，也让我们重拾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