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点燃战争导火线

　　□本报专稿 刘逆之

　　当地时间12月20日下午2：30分，延坪岛海域。火炮的轰鸣再次打破这个荒凉海域的平静，一个小时内，2000枚炮弹密集落在800平方公里海域。3：30分，韩联社引述韩国防部的话简短表示“演习结束”，一切归于寂静。世界迫不及待将眼光转向平壤，这里，同样寂静。

　　可怕的沉默。朝鲜半岛，这个俨然成为世界“火药桶”的焦点地区，2000枚炮弹喧嚣后的寂静可怕得令世界所有关注该地区的人的心紧紧揪在一起。

　　犹如开足马力、疾速飞驶、迎头相撞的战车，固然明知相撞的结果或许两败俱伤，或许粉身碎骨，但朝韩依然义无反顾，奋力撞去，一场奇异的“比大胆撞车”游戏在朝鲜半岛上演，双方寸步不让，异常强硬，期望着在相撞的最后一秒将对方“吓趴下”。东北亚在惊心动魄中熬过这几日：

　　16日，韩国《朝鲜日报》、韩联社等报道，韩国声明，韩军将于18日至21日间，根据天气和相关条件举行炮兵实弹演习。

　　17日，朝鲜中央通讯社警告，若韩方真在延坪岛举行实弹演习，朝鲜将给予比早前炮击行动力度更大的回击。

　　18日，朝鲜政府机关报《民主朝鲜》社论强硬指出：“这是自杀行动，南方保守势力伙同外来势力，意图对付同胞，如同在为自己掘坟墓。”朝鲜外务省表示，一旦己方水域遭到侵犯将“无情回击”，“我们的军队绝不会放空话”。而对朝鲜的威胁，韩国则以“韩国的报复将更加猛烈”来回应。

　　19日，韩联社报道，韩国的演习将按计划根据天气状况在20日或21日举行。

　　“朝鲜半岛局势千钧一发”、“强烈呼吁朝鲜半岛双方冷静冷静再冷静，克制克制再克制”，18日，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张志军以如此罕见的语气警告局势危险。19日，俄罗斯紧急要求安理会举行闭门会议磋商，力图在朝韩相撞的前一刻踩下“刹车”。

　　然而，克制、冷静、理性在这里似乎骤然蒸发，恐吓、狂热令两个兄弟之国红了眼。中俄极力踩刹车，美日却显然在踩油门。法新社表示，韩国顶住了中俄要求其取消军演的压力，受到了美国“鼓励”。俄新社表示，俄罗斯呼吁的安理会会议被现任安理会主席国美国推迟召开。日本朝日电视台表示，美日韩对安理会会议持消极态度。

　　20日，安理会会议无果而终。韩国开炮。

　　韩国YTN电视台称，炮击同时，韩国军方在西海(中国称黄海)部署了7600吨级宙斯盾驱逐舰“世宗大王号”和4500级韩国型驱逐舰KDX-Ⅱ等，共2艘战舰，以应对朝鲜的挑衅行为。此外，空军F-15K战斗机也在待命，韩国表示：“如北韩再次挑衅，将对发射地点进行自卫性全面反击。”

　　截至发稿，朝鲜没有回应，但《朝鲜日报》报道，朝已在延坪岛等海岸前线阵地部署数十门多管火箭炮，战斗机也在待命。

　　可怕的沉默仍在继续，朝鲜局势将走向何方，一个大大问号笼罩在东北亚上空……

　　朝韩军事动作不断

　　面对两个怒发冲冠、一门心思只待厮杀的主角，中国一直从地区稳定大局出发，冷静呼吁各方克制。

　　继外交部发言人姜瑜16日凌晨呼吁有关各方“采取负责任的态度，通过对话协商，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之后，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张志军18日再次就韩国实弹演习计划发表谈话，并以历来罕见的重叠句式“冷静冷静再冷静，克制克制再克制”强烈呼吁朝鲜半岛双方，避免再次发生武力冲突。新华社报道，张志军认为，目前半岛局势“千钧一发”，“绝不能继续升级”；他强调，一旦朝鲜半岛发生流血冲突，不仅双方人民首先遭殃，也“势必破坏地区和平稳定，殃及周边国家”。

　　美国副国务卿斯坦伯格也于17日飞抵中国，表示美方愿继续与中方共同努力，推动包括南北对话在内的接触谈判进程。此外，俄罗斯、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也都纷纷向朝韩“泼冷水”。潘基文表示，作为韩国公民，也作为联合国秘书长，“我可能比任何一个人都关心这一问题。因此，我希望，首先，朝鲜半岛紧张局势要缓和下来。过去六十年间，我们一直为朝鲜半岛建立和平稳定的局势积极工作，希望通过对话、协商与合作为双方建立信任制”。

　　呼吁归呼吁，调停归调停，可这些苦口婆心显然没能让朝韩两国的刚铁战心化作“绕指柔”。据韩联社报道，韩国军方16日进行大规模人事调整，陆海空共晋升111名军官，这是金宽镇就任国防部长官后首次采取改组举措。韩联社评论说，这次人事调整最大特点是，有专业背景的军官和实战能力较强的野战专家大举晋升。军方一名不愿公开姓名官员告诉韩联社：“为根除军中官僚主义和行政主义环境，这次改组致力于挑选那些愿意打仗的高级军人……借助这次人事调整，军方努力打造能打仗且能获胜的强大武装部队，进一步确保战备。”鹰派人物的就位必然大大增强韩国军方的作战意志，延坪岛实战演习的消息与此次人事调整同日发布，显非出于偶然。而来自朝鲜的消息也同样不容乐观。据朝鲜中央通讯社报道，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近日在金正恩等人的陪同下视察了人民军2670部队，并要求人民军部队提高战斗力。这对于平常就战弦紧绷的朝鲜来讲，不异于又打下一针兴奋剂。

　　一边是冷水，一边是火焰。但真相是否真的如此截然分明？

　　朝鲜强硬“不乞求谈判”

　　诚然，韩朝两国外交上的口水战和军事上大晒肌肉并非完全是政治泡沫，但掀起两国国内政治的盖头，拨开大国间地缘政治博弈的面纱，韩朝两国的“勇气”不免要大打折扣，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叫嚣战争的“愚蠢”也会得到相对合理的解释。

　　中评社援引韩国《中央日报》的一则报道称，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的三子、接班人金正恩的生日还未被定为朝鲜的法定休息日，这意味着金正恩接班还未完成。

　　众所周知，韩国首都首尔离开朝韩边界三八线仅45公里，重要目标完全都在朝鲜炮击射程距离内，而且韩国是以经济为重，朝鲜则从来坚持“先军政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朝鲜的强硬更具“内发性”特点。考虑到近年来朝鲜国内经济极不景气，有限度的改革迟迟不见成效，国际空间也因为核问题立场等问题备受挤压，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国一人的金正日身体状况日益恶化，接班人问题迫切需要加快解决。

　　韩国不强硬则已，一旦选择强硬，则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正中朝鲜下怀，团结对外的名义是把国内政权重新整合在金正恩手里的完美契机--有什么能比战争更能激发一个民族对领袖的热爱呢？

　　而对韩国人来讲，其“罕见强硬”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逻辑。李明博政府上台后，一改其前任对朝鲜的阳光政策，早前的谈话中更是提出朝鲜半岛的统一会很快实现。

　　这种对朝政策的自信在遭遇天安舰沉没事件时如遭掌掴。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战略问题研究中心主任王湘穗指出，今年以来韩国的连串军演，可以理解为天安舰沉没事件后韩国民众需要示强泄愤，但是演变到韩国在延坪岛两次演习，就已经带有挑衅的意味。他还强烈批评美韩领导人任由新闻语言以及不能证实的消息影响国家政策与国内民意，又让民意左右局势发展，使情况越来越极端。他说：“一些政治家利用民意和可能是意外的事件(天安舰沉没事件)，将事情推到危险的边缘，然后假戏真做。”

　　当然，韩朝真要动手，美国也不一定就乐见其成。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国家安全政策委员会副秘书长、著名军事专家彭光谦少将近日指出，朝鲜半岛已成为美国插手亚太事务的一个着力点。美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保持适度紧张，藉此加强对朝鲜半岛，特别是韩国的控制。他表示，美日同盟和美韩同盟是当年为了对抗苏联而建立的，但由于苏联已经解体多年，美日、美韩同盟存在意义大幅下降。随着日本国力上升，摆脱美国控制的意识日益增强；韩国亦希望把军事指挥权尽早收回来。美国近年一系列动作，目的之一是为了进一步巩固旧有的同盟体系。这恐怕也正是美国为韩国撑腰进行一系列军演的醉翁之意。

　　中评社称，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13日访问伊拉克巴格达时表示：“朝鲜半岛发生战争的危险性正在增大。”马伦在对驻伊美军士兵的演讲中表示：“随着朝鲜对韩发动攻击可能性加大，情况将变得越来越危险，这意味着可能不止限于发生局部战争，而是可能转向全面战争。”

　　马伦的判断迅速通过美国的外交渠道表现出来，路透社称美国新墨西哥州州长比尔·理查森目前正在朝鲜访问，其此行目的在于缓解朝鲜半岛紧张局势。怀抱着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烂摊子的美国政府清楚地知道，虽然有必要对朝鲜这样的“不逊”国家保持高压态势，可战争，哪怕是局部战争亦有其难以承受之重。

　　然而令人纳闷的是，美国一边做“协调”的样子，一边却暗做手脚。相对于大洋彼岸的全球性霸权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国的姿态持续而稳健。据中评社香港12月14日电，12月1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致电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时表示“如果中国一味庇护朝鲜，中国也将处于危险”，以强硬的态度敦促中方作出有影响力的行动来终止朝鲜的挑衅行为。文章称在奥巴马总统的高强度施压下，中国仍没有改变现有的对朝政策基础。胡锦涛主席同奥巴马总统电话通话时强调称“各方应保持冷静进行理性的对话，来防止韩半岛安保问题恶化”，并表示解决该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进行对话和协商，反驳了奥巴马总统的逻辑。

　　不管风吹浪打，我自冷静谈判。这是中国对待朝鲜半岛问题的一贯立场，也是目前国家战略的必然要求。明眼人或许会从温家宝总理近日南访印巴两国读出一点端倪。中国周边环境的不尽如人意，在世界大国中可谓独此一家，虽未必如有些论者所说陷入C形包围，却也绝不容乐观。因此温总理此次访问，实有声西击东之妙。朝鲜半岛乃当前外交重点，天下皆知，西南一脉安稳，东北方面也就多了不少的转圜余地。

　　中国在北京始终安放下一张和平的谈判桌，奈何美日韩提“五项要求”，包括朝鲜必须履行其2005年的承诺，中止核计划；停止浓缩铀计划；接受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视察等，朝鲜外务省发言人亦发表谈话称“绝不乞讨对话”。中国的愿景，恰如要使几头斗牛同槽而食，“谈”何容易？

　　韩国2000炮弹落下

　　朝鲜沉默得可怕

　　然而朝鲜半岛目前的剑拔弩张终非了局，韩国20日的炮击将两国推向了一轮残酷的”轮盘赌”。“轮盘赌”的精义在于如果没有中途退缩或外力干预，总有一方会中招。日本共同社报道，韩国政府有关人士曾在18日表示，考虑到当地的气象条件，原定于18-21日的海上射击训练计划预计将推迟至20或21日实施。这本为为双方以及有意斡旋的各方都提供了极短却极为宝贵的时间。但事件的复杂程度超出人们想像。

　　美国《外交政策》表示，俄罗斯呼吁召开安理会会议，并要求联合国秘书长紧急协调，但“潘基文的努力面临参与对朝政治会谈的大国的抵制”。俄新社表示，作为安理会主席国的美国对俄罗斯提议的会议采取“推迟”态度。日本朝日电视台称，美日韩对会议持“消极态度”。在此情况下，美联社20日报道，安理会无果而终。协调失败，下午2：30分，韩国2000枚炮弹开打。

　　目前，双方陈兵相对，战端一触即发。“轮盘赌”如何“解套”，不外乎以下几种：

　　其一：朝韩都不打折扣地硬着头皮说到做到：朝鲜“如约”严厉回击。韩国必然反击，局部战争爆发，是否会演变为全面战争，一方面要看美国“劝架”的诚意，另一方面要看朝鲜是否会铤而走险使用核武。

　　其二：朝韩其中一方或明或暗退出游戏。目前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朝鲜方面在获得美国方面相关承诺后释放善意信号，这并非没有先例。此前朝鲜曾多次表示，在其他五方愿意参加六方会谈情况下朝鲜不持异议，朝鲜领导人在韩国军演期间视察经济建设成就等，都可解读为朝鲜态度软化之表征，不过由于美日韩态度坚决，对六方会谈“不感兴趣”而作罢。当然，韩朝态度之转变，端赖美国对当前局势及自身利益的判断及应对。

　　其三：中美在朝鲜沉默期的宝贵时间迅速使朝韩双方“点到为止”，就坡下驴。这其中最大的难点在于无论是与朝鲜敌对的美国，还是与朝鲜友好的中国，都无法把握朝鲜下一步如何出牌。一场本可以处于“可控”状态的利益博弈，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变成一场围绕朝鲜意图的猜谜游戏。有幸的是，相对于1950年朝鲜战争，中美如今有着更多沟通渠道。

　　严格来讲，这场轮盘豪赌没有赢家。日美看到开头，意图控制结局；韩朝看到结局，却身处其间不能自拔；中国看到开头，清醒看到结局，也已敲响警钟，期待梦中沉睡及装睡之人“猛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