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著名律师马格尼茨基在狱中患病，因得不到及时救治死亡。有人说，马格尼茨基的死只是俄罗斯司法腐败黑幕的一个缩影，在俄罗斯，还有其他一些人有类似的遭遇。

　　俄名律师之死揭黑幕

　　□陈 轩

　　据美国媒体近日报道，俄罗斯知名律师谢尔盖·马格尼茨基被投入莫斯科市北部的“水兵寂静”监狱后，因胰腺炎死于狱中，年仅37岁。他的死引起了极大关注，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下令彻查此事。

　　一个由6人组成的民间调查小组走进了“水兵寂静”监狱。

　　总统令

　　“就像一把保护伞”

　　男男女女一共6人，进进出出莫斯科市北部的“水兵寂静”监狱。从表面上看，这些人都是些已经退休或者将要退休的普通职员，并没有高官身上那种逼人的“气场”。但每次到来，监狱方面的官员都小心应对，鞍前马后地陪同，对于这些人的提问有问必答。

　　因为这些人手中握有“尚方宝剑”——他们是在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的命令下，对一起死亡事件进行调查。

　　死亡的在押疑犯名叫谢尔盖·马格尼茨基，是俄罗斯知名律师，曾任英国赫米蒂奇资本管理公司的法律顾问。该公司的主要业务在俄罗斯，曾是俄罗斯股票市场最大的外国投资商。

　　2008年，因涉嫌参与一起2.3亿美元的税务欺诈案(俄罗斯史上金额最高的税务欺诈案)，马格尼茨基被关进“水兵寂静”监狱。2009年11月16日，在被关押了11个月后，马格尼茨基因患胰腺炎死于狱中，年仅37岁。

　　马格尼茨基之死在国际上引起了极大轰动。加拿大人权委员会表示，他们怀疑马格尼茨基遭私刑致死，要求加拿大政府下令禁止涉嫌参与这一死亡事件的60名俄罗斯高官入境，这些官员包括俄内务部调查委员会官员和俄联邦检察院副院长。美国和欧洲也有类似的提案。

　　其实，早在国际社会发出质疑之前，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便下令将马格尼茨基之死查个水落石出。在他的命令下，那6名男男女女组成的名为“公共调查委员会”的调查小组，多次到“水兵寂静”监狱调查取证。

　　国家最高领导人对此案的重视为调查小组的工作扫除了许多障碍，调查小组副组长卢波夫·沃尔科娃在接受美国《纽约时报》采访时说：“开始调查时我们对狱方表示，是总统要求进行调查的。这就像一把保护伞，让我们可以对狱方说：‘让我们看看这个，让我们看看那个。’”

　　女医生的“反常”

　　据《纽约时报》报道，“公共调查委员会”是个民间组织，其成员均为俄罗斯人权保护组织的成员。民间组织能够进入监狱对囚犯的生存环境进行调查，这是俄罗斯人权组织经过10年游说才获得批准的。虽然他们的调查结果并没有法律效力，但仍然揭开了俄罗斯司法系统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在“水兵寂静”监狱，调查小组仔细查看了马格尼茨基生前住过的监房，走访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还翻阅了马格尼茨基生前写的投诉，共有400多条，有时一天写四五条。

　　通过这些投诉，马格尼茨基的形象在调查小组成员心中“渐渐清晰”。“每天在监狱中，我们总会看到被打的、受惩罚的、遭恐吓的人，可他们对这些遭遇不敢吐露一个字。”62岁的沃尔科娃说，“马格尼茨基经常投诉，可每次投诉过后，他就会遭遇更恶劣的对待……他是我们见到过的唯一一个(不肯屈服的人)。”

　　曾为马格尼茨基治疗过的一名女医生告诉调查小组，死前3天，马格尼茨基曾对她说自己“莫名”呕吐过，并抱怨身体“剧烈疼痛”。

　　那天是星期五，这名女医生给马格尼茨基做过治疗后就回家度周末了，直到周一才再次见到他，这中间“再没有别的医生为他治疗”。女医生透露，周一时的马格尼茨基“感到剧痛，且每3个小时呕吐一次”。

　　女医生表示：“看上去他得了急性胰腺炎，因得不到及时治疗，引起了器官衰竭。”当调查小组把她的话记录在本子上时，这名女医生显得有些慌乱，说：“其实这些话根本没必要记录，我想他或许是得了一种慢性病。”

　　这话引起了调查小组的警觉，他们想接着问下去，这时一名监狱官走到女医生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阵耳语后，女医生走出了房间。

　　“被害妄想症”

　　68岁的瓦莱利·波尔晓夫是调查小组组长，来到“水兵寂静”监狱后，他把马格尼茨基住过的8个监房都查了个遍，这些监房黑暗、肮脏，无一例外。

　　在被羁押的11个月期间，除了在法庭上见面外，马格尼茨基只被准许和妻子及母亲见了一次面。为了打发狱中的时光，马格尼茨基时常阅读莎士比亚的悲剧，读完后便看着墙壁发呆。

　　虽然马格尼茨基曾被检查出患有胆结石和胰腺炎，并被建议进一步检查，但他还是“被突然投入缺少医疗条件的‘水兵寂静’监狱”。2009年9月，马格尼茨基病情严重，提出进行治疗。负责他案件的内务部官员奥列格·西列琴科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前医生建议的检查更是无从谈起。

　　2009年11月16日，马格尼茨基的病情到了危急关头。傍晚7点，名叫阿列克桑德拉·高斯的女医生根据马格尼茨基不时吼叫、挣扎，诊断他患了“被害妄想症”。高斯叫来8名警卫，把马格尼茨基强行押入禁闭室，并用手铐把他铐在床上，以“等待精神病医生对他作出最终的诊断”。

　　根据高斯的说法，精神病医生来后没多久，死神也来了。当天晚上9时50分，马格尼茨基死在狱中。

　　波尔晓夫辗转要到了那名精神病医生的电话。在通话中，这位名叫维塔利·科米诺夫的医生说，那天他和他的团队到达监狱诊所后，被告知不能进入。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被准许进入诊所，可随即被告知：不需要进行精神病诊断了，因为“并没有病人”。

　　不过科米诺夫看到了尸体：“尸体的头部歪向左肩，双眼睁得大大的。没有心跳，皮肤苍白冰冷，大约死于15分钟之前。”

　　律师之死的背后

　　“水兵寂静”监狱为何不给马格尼茨基必要的治疗呢？英国《金融时报》的报道称，这背后大有文章。

　　这篇报道认为，马格尼茨基之所以在狱中惨遭不幸，是因为他给出了不利于警方的证词。在一次出庭作证时，马格尼茨基称，莫斯科警方没收了他一些客户的公司，然后利用这些公司骗税。在此次作证后不久，马格尼茨基就惹上了官司，进而在监狱中死于非命。俄罗斯著名的人权组织——莫斯科赫尔辛基委员会称，这无异于警方实施了折磨与谋杀。

　　在俄罗斯，名叫费奥尔多的商人有类似的遭遇，不过他比马格尼茨基“幸运”，因为他现在还活着，正在北极地带的一座监狱里服刑。

　　费奥尔多是一家化肥公司的副总经理，2006年8月，他的公司向俄罗斯第二大银行VTB贷款1亿美元。由于不想通过对VTB雇员进行贿赂的方式取得贷款，费奥尔多被诬告，并被警方拘留了两天。

　　后来，费奥尔多声称自己被警方挟持着离开警察总部，然后被两个人带上一辆汽车，送到一间乡下小屋关押了11天。被解救后，费奥尔多对策划绑架他的两名警官提出起诉。几天后他再次被捕，罪名是将VTB银行的1亿美元贷款挪作他用。

　　名叫阿尔乔姆·库兹涅佐夫的警官找到费奥尔多的妻子叶卡捷琳娜·米赫耶娃，逼迫夫妻二人收回针对警方的指控，作为交换，针对费奥尔多的指控将被撤销。

　　费奥尔多和妻子并没有撤销针对警官的指控。费奥尔多被判入狱服刑11年。

　　监狱长：将更新监狱设备

　　在“水兵寂静”监狱，马格尼茨基死后不到半年，53岁的女地产商人薇拉·特里福诺娃在该监狱中死亡。

　　特里福诺娃因涉嫌“试图行贿”被捕，她坚称自己没有行贿。

　　根据医生诊断，特里福诺娃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和肾衰竭。2009年，特里福诺娃入狱之初，曾提出自己身体状况不佳，需要接受不间断的治疗，并申请出狱候审，但遭到拒绝。当她向监狱的医生抱怨自己呼吸困难时，医生建议她“站着睡”。

　　缺医少药的特里福诺娃在2010年4月29日死亡。她的死引起俄罗斯各界的愤怒，也让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相当尴尬。在马格尼茨基死后，梅德韦杰夫愤怒地发表讲话，要求整顿和改革俄罗斯的监狱系统，并开除了20名“水兵寂静”监狱的官员。不料没过半年，又发生了类似事件，用俄罗斯媒体的话说，这相当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连续发生的非正常死亡事件，让本就名声不佳的“水兵寂静”监狱更加声名狼藉。去年11月，为了改变监狱形象，监狱长谢尔盖·捷利亚特尼科夫表示，要更新监狱的设备，改善囚犯的健康状况。

　　捷利亚特尼科夫说：“我们将添置一些新的医疗设备……包括日光浴浴床，犯人能做超声波检查，将来甚至可以洗温泉或泥浆浴。”他补充说，狱方还将允许囚犯使用网络电话与亲属联系，价格相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