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记者/桂涛

　　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是一个传奇。他在联合国大会发表近100分钟的演讲，并当众扔掉《联合国宪章》；他鼓励穆斯林国家实行男女平等，将女保镖纳入自己的卫队；他被称为“狂人”，曾亲自开推土机推倒监狱的大墙，放出400名政治犯……

　　卡扎菲执政超过40年，他的传奇故事在的黎波里的大街小巷流传。那里的人们似乎都相信他能带着大约有六百万人口的利比亚走向繁荣。即使在遭受西方经济制裁多年后，这里也是非洲生活最富裕的地区之一，国民享受义务教育和完善的医疗体系。走在的黎波里整洁的街头，你会错以为自己身在欧洲小城。

　　“难以捉摸，这就是卡扎菲”

　　第一次见到卡扎菲是去年7月在乌干达首都坎帕拉举行的非盟峰会上。

　　因为此前坎帕拉发生的连环爆炸袭击，峰会安保工作空前严密，出席峰会的非洲国家首脑身边往往有5名以上的护卫，要想近身采访非常困难。而向来神秘的卡扎菲则成焦点中的焦点。

　　也许是因为坎帕拉紧张的气氛，卡扎菲身边并没有出现女保镖的身影。每次进入和离开会场时，身材高大的利比亚男保镖总是如影随形。这些穿着西服、戴着墨镜、耳机、面容冷峻的男保镖让每一个试图将话筒、录音笔伸向卡扎菲的记者不寒而栗。

　　峰会议程过半时，卡扎菲还没有回答过任何一家媒体的问题。他总是将一个或几个国家的领导人约到会场外的草地上，和他们单独会谈。而保镖总是无情地将所有记者拦在10米远以外的地方。跟随拍摄的摄影记者总是为能抓拍到一张满意的卡扎菲照片而无比兴奋。

　　就在大家认为卡扎菲将对媒体沉默到底时，在一次会议期间，卡扎菲走出会场，径直走向会场外等候的记者，还没等记者提问，就开始“独白”。当时我站得离他最近，刚刚下意识地把录音笔靠近他的嘴边，就被后面冲上来的各国记者和前方拦在他面前的两个保镖挤得站立不稳。

　　卡扎菲说话声音很小，不急不忙、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几分钟后，他便回身离去，没有回答任何记者的提问。因为不懂阿拉伯语，无法判断他是否又有惊人表述，我顾不上被挤酸了的胳臂，赶紧回到会议中心找到一个埃及记者，让他帮忙听录音。简短的讲话中，卡扎菲呼吁联合国安理会彻底改革，这是他曾经多次提到的内容。我问那个埃及记者，卡扎菲为什么突然旧话重提？那个埃及记者无奈地说：“难以捉摸，这就是卡扎菲。”

　　当卡扎菲在乌干达的峰会会场上掀起热潮时，整个坎帕拉也为他疯狂。在坎帕拉的许多街道上，都贴着卡扎菲的宣传画和赞颂他的横幅，称他为“非洲的希望”、“国王中的国王”。非盟峰会组委会不得不在会场边缘设立祈祷室，为一批批因卡扎菲而涌向这里的乌干达穆斯林教众提供祈祷场所。

　　“我赶来就是想见他一面，他是非洲的骄傲！”每一个特意赶来的穆斯林都会这么告诉你。

　　在坎帕拉市内，由卡扎菲出资捐建的“卡扎菲清真寺”门口也立起他的画像。这座矗立在坎帕拉老城区山顶的清真寺可同时容纳1.2万人，是乌干达以及东非地区规模最大的清真寺。卡扎菲本人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他执政后在利比亚提出恢复伊斯兰教的“纯洁性”的口号。利比亚原是酒的出口国，但卡扎菲颁布法令禁止酿酒和出售一切烈性饮料。

　　在那届非盟峰会上，卡扎菲除了呼吁非洲一体化、建立“非洲合众国”的主张受到媒体高度关注外，他因为自己的助手带错了路而当众扇了后者耳光的新闻也见诸报端。

　　绿色的“红宝书”

　　第二次和卡扎菲接触是去年11月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举行的第三届非盟-欧洲峰会。只有来到了卡扎菲的家乡，才能体会到他的魅力到底有多大。的黎波里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卡扎菲的画像和绿色的“41”字样——41年前，卡扎菲上校领导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军事政变，成立了以卡扎菲为首的革命指挥委员会，并宣布建立阿拉伯利比亚共和国。利比亚的报纸上，很少见到对卡扎菲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地称“我们伟大的兄弟”。

　　从帐篷中走出的卡扎菲深爱在沙漠中象征生命的绿色，再加上伊斯兰教也喜欢绿色，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绿色之城”。利比亚通体透绿、象征独立、自由的国旗在的黎波里飘扬，老城内建筑物的门窗也都漆成了绿色。

　　峰会上，卡扎菲始终身披绘有非洲图案的绿色绶带，呼吁欧洲向利比亚提供资金和技术帮助，阻止通过地中海涌向欧洲的非洲非法移民。“利比亚不是欧洲的门卫，如果不采取行动，欧洲将变成‘黑色的’欧洲。”他在开幕式上发表近40分钟的演讲时警告说。

　　演讲过程中，卡扎菲大多时间冷静、沉着，说到激动之处，也会挥舞双手，显示勇气和力量。当卡扎菲发表完讲话，他趁着其他代表发言之际，在所有摄影记者的“注目礼”下离开会场。直到其他领导人发表完讲话后，才又悄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峰会上免费散发的、反映卡扎菲“世界第三理论”、表述他政治经济理念的《绿皮书》被各国代表争抢一空。《绿皮书》中批判了代表制度、议会、全民公投等政治理念，提出建立在人民委员会之上的直接民主。因为《绿皮书》，利比亚还特意成立了“绿皮书世界研究中心”。

　　当我拿着一本《绿皮书》找到负责迎接各国贵宾的卡扎菲的弟弟，并要求他为我签名时，他说：“我知道中国的‘红宝书’，在利比亚，这(绿皮书)就是我们的‘红宝书’。”他为我写下“送给我的兄弟桂涛”。

　　卡扎菲反对奢侈豪华，过着简朴的生活，爱住帐篷，喜欢在帐篷里办公和会见外宾。这位“沙漠之子”即便到国外访问，如果条件允许，他的秘书和警卫人员也为他带上帐篷，有时还把几头母骆驼带上专机，天天为卡扎菲挤新鲜的骆驼奶。据说卡扎菲在利比亚国内帐篷住处很多，具体数字和地点绝对保密。

　　卡扎菲为这次峰会新闻发布会准备的会场就是一顶大帐篷。他对帐篷的喜爱显然没有得到参加发布会的非盟委员会主席让·平的欣赏。在发布会快结束的时候，让·平说：“我不能再回答问题了，这顶帐篷里实在是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