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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岛核电站留守人员:像平时一样去上班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3月29日14:50  《环球》杂志
《环球》杂志2011007期封面及目录 《环球》杂志2011007期封面及目录

  福岛50人

  《环球》杂志记者/杨舒怡 乐艳娜

  漆黑中,他们行走在设备之间,耳畔间或响起爆炸声。

  爆炸,是注入冷却水后,水与覆盖核燃料的特殊金属发生反应,分解后产生氢气、氢气又遇到氧气的结果。

  他们的装备很简陋,只有口罩、眼罩,防护衣甚至有缝隙,只能用胶纸勉强封着。他们大部分都在50岁以上,以10到15分钟为单位,分批进出受损厂房,替过热反应堆灌海水、监控状况、清理爆炸残骸,以防止燃料彻底融化后,泄露出的几千吨放射性尘埃使无数民众遭殃。

  他们是留守在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工作人员。最初50人,继而增至180人,现在大约330人……更多人报名加入这支队伍。

  “他们将遭到高浓度核辐射污染,并可能为此丧命”,哥伦比亚大学放射研究中心主任布伦纳说,“他们知道这一点,这些人是真正的英雄。”

  “怀着赴死的信念”

  今天(15日)早上,发电厂组织我们疏散避难。我在福岛的家中与家人团聚,总之现在很安全。

  “你快去安全的地方吧。”他(作者的爱人)一边流泪向我告别,一边乘车向核电站内驶去。

  如今,人们正怒不可遏地指责东京电力公司,但公司的员工们没有退却,他们中的一部分仍然冒着生命的危险坚守工作岗位,请不要再攻击(他们)了。

  作为东京电力公司以及福岛第二核电站的一名工作人员,我直到昨天(14日)仍在现场处理危机。凌晨3时,当海啸警报响起时,我们根本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却依然怀着赴死的信念实施恢复作业。

  由于受损的冷却设备安放在靠海的那一侧,如果我们在抢修时遇到海啸,就只有死路一条。尽管经历了长时间紧张工作,可大家都顾不上饥饿和疲劳,没有一个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如果冷却设备不能恢复正常的话,2号机就会像1号机那样发生爆炸。为了避免这一状况,公司要求我们全力抢修。这时,没有一个人退缩或逃跑或放弃,大家冒着巨大的海啸,力求让设备尽早恢复工作。

  他(作者的爱人)直到现在还坚持在发电站里彻夜工作。全然不顾辐射造成的影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再跟家人联络过。现在我只祈祷他们一切平安。

  (写这篇日志的)目的就是让更多人知晓事情的真相。对于(此事)给大家带来的诸多不安,(我)深表歉意。请大家不要再恶意中伤他们了,他们正燃烧自己的生命忘我工作,以期换取宝贵的平安。在这么严酷的条件下,毅然置生死于度外奋力抢修机器的东电工作人员,理应成为我们的骄傲。

  最后,我也希望自己能尽快投入到核电站的恢复工作中去,与他们并肩作战。

  这是一名自称为大槻路子、现年22岁的福岛第二核电站员工经由博客留下的福岛留守日记。福岛第一核电站大约有800名员工。2号机组3月15日氢气爆炸后,东京电力公司撤走大约750人,留下50人。一些人主动报名,包括电站员工、自卫队队员、警察和消防员。电力公司没有公布这些人的姓名,没有披露需要他们留守多久。

  “我不回来了”

  15日,福岛第一核电站2号机组发生爆炸、4号机组起火后,核电站测量的辐射量一度达到400毫西弗每小时。工作人员在这种环境下工作37分钟受到的核辐射将超过人体一年可承受的最大核辐射量。日本厚生劳动省当日宣布,每名工作人员所受辐射安全上限从人均一年100毫西弗提高至250毫西弗。国际通行标准是,重大事故排险作业中,安全上限为500毫西弗。记录400毫西弗这一数值的,是工作人员随身携带的核辐射监视装置。

  由于海啸的影响,供电没有恢复。留守人员穿白色防护服、背氧气罐,持手电筒,在漆黑一片中以人工方式把海水泵入机组,这种情况使得工作效率无法提高。福岛第一核电站是1971年开始投入使用的老式核电站,通道非常狭小,也给操作带来了不便。而且由于余震不断,工作人员有时会在海啸警报下不得已停止工作。

  需要人手操作的原因是原来在中央控制室监视的仪器出了故障,远程控制无法进行。如果一直往里面注水的话,核反应堆外壳容器压力会不断上升,为防止氢气爆炸,必须在打开阀门释放蒸汽的同时注水。但蒸汽里又包含着放射性物质,这就需要控制蒸汽的排放量,“操作是在确保两者平衡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进行。”东京电力公司的负责人无奈地说。

  日本《每日新闻》援引核防护专家的分析指出,“福岛50人”因长时间在强辐射条件下工作,其中70%的人员可能会在两周内死亡,大部分人寿命不足一月。而随后加派的人员也同样受到生命威胁,即使不会死于辐射,但他们的健康仍将严重受损。按照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流行病学教授戴维·理查森的说法,留守人员作业二三十分钟所受辐射量,相当于核电站普通员工整个职业生涯所受辐射总量,罹患白血病、白内障等疾病的几率将大幅增加。

  一名员工在留守前给妻子发送一封电子邮件,嘱咐妻子:“请继续好好生活。今后一段时间,我不在家。”另一位工作人员给妻子的短信说,“我不回来了”。

  1986年,也有一群由老专家组成的志愿者小组前往切尔诺贝利。据联合国科学委员会的一份报告,3个月后,这个小组中有28人因核辐射死亡。

  “跟平时一样去上班”

  核电站最初留守50人,后来增至180人轮岗作业,17日晚又征募150人前往增援。

  面临辐射危险,不少人自愿增援留守人员。一名为奈美子的女子在网上留言说,她父亲即将前往核电站,“他再过6个月可退休。听到他自愿提出要去,我掉下眼泪……他告诉我,‘核能发电的未来取决于我们如何应对,我会带着一种使命感去(救险)’”。15日早上,他从家里出发,嘱咐家人不要相送,“不过是跟平时一样去上班而已。”奈美子说,“他似乎不是那种能做大事的人,但今天,我真为他感到自豪,我祈望他会平安回来。”

  “我不想让他去,”一名留守人员的妻子说,“可他从18岁开始在那里工作,满怀信心。”

  “我父亲去了核电站。我从未见母亲哭得这般伤心。电站里的人在努力,在牺牲自己保护我们,”一名网民写道。

  “好好照顾妈妈,我已接受了命运,就像接受死刑一样。”这是“福岛50人”中的一位给女儿的留言。

  一名留守人员的儿子写了一封信寄给日本广播协会,他这样写道,“我的父亲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工作,他决定留在现场,防止形势恶化,他说自己已做好赴死准备,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核电站没事。”信里还转述了他父亲的话:“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抱着同样的信念,选择离开家人留守核电站。尽管我和同事们都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但这是使命!”

  儿子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留在那里,是不是等于宣判死刑了?我担心他现在有没有饭吃。”

  在人们心中,“福岛50人”早已超越最初意义的那50人。这是一组群像,包括上百名轮岗留守电站的人员,驾驶直升机飞越核电站上空的飞行员,以及冒着生命危险消解危机的所有人。美国《纽约时报》称,这50位誓死不撤的无名英雄,也许是在日本核危机中力挽狂澜的最后希望。

  “请活着回来”

  在日本各地乃至全世界,人们为核电站留守人员担忧,为他们祈祷和祝福。“我们所能做的只是为他们鼓劲,”日本首都东京市民秋广前田说。

  大洋彼岸,美国亚利桑那州森城一栋民宅内,72岁的罗恩·方丹从电视里看到这则新闻。他不知道这50人是谁,可他觉得自己与这群人有着某种纽带,很亲近。

  32年前,美国三里岛核电站泄漏时,方丹是留在站内应对危机的人员之一。那年,他40岁,有4个孩子。方丹最初是门卫,几年后转任操作员。1979年3月27日晚23时,他像往常一样打卡下班。在家睡到半夜时,妻子摇醒他,告诉他核电站出了麻烦,通知他去报到。

  对方在电话里没有多说。方丹没有多问,只是答道“我马上来”。随后,他返回电站控制室,发现大约10个人挤在里面,全带着呼吸器。控制室以混凝土、钢材料和防弹玻璃建成,一般留4人。同事递给方丹一个呼吸器,告诉他反应堆冷却系统失灵,堆芯温度过高,周边辐射超标。大约14万人要疏散,包括方丹的家人。

  方丹随后接到指令:人工开启输水管道一处阀门,以便为反应堆注水降温。方丹走出控制室,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几乎昏过去。通道一片漆黑,他靠着墙壁,小声啜泣。最终,他走到9米外的阀门处,成功开启。他虚弱无力,没有返回控制室参加庆祝。他淋了除辐射浴,穿上衣服,开车返回空荡荡的社区,走进空荡荡的家。

  当美国核管理委员会后来问他为何同意进入辐射超标区域,他回答:“我们必须挽救核电站,那时没顾上想自己保命。”谈及福岛留守人员,方丹告诉美国《新闻周刊》记者:“我的心与他们同在,我知道,那些人会留到最后一刻。”

  是的,他们会留到最后一刻。他们是父亲,是丈夫,是一个个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过去是,永远是。

  让我们记住一位儿子在网上的留言:父亲,请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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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SN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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