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流亡，也能抵挡一阵子，或许正与西方私下谈判

　　卡扎菲活路在哪儿

　　《环球人物》杂志驻埃及特派记者  黄培昭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江明

　　利比亚动荡依旧。在多国部队的战机轰炸下，卡扎菲的政府军曾一度节节败退，反对派武装一路西进，先后攻克重镇艾季达比耶、布雷加和贾瓦德城。3月27日深夜，利比亚北部港口城市苏尔特遭到西方联军空袭，那里距首都的黎波里750公里，有13.5万人口，是卡扎菲的家乡。但在随后的战斗中，反政府武装遭到政府军反击，没有了多国部队空中支援，反政府武装被迫撤退。双方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沙特阿拉伯《中东报》日前发表评论称，目前看，反对派武装虽有一定实力，但卡扎菲也不是不堪一击。综合各方面的信息人们不难发现，这位一生屡遭挑战的强人，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做着军事和外交上的最后一搏，而且，除了忠于他的军队，卡扎菲还有不少筹码，能保证自己有条活路。

　　难以找到的藏身处

　　“狡兔三窟”，卡扎菲也有不少藏身处，这让多国部队也好，反政府军也好，很难从根本上铲除他。换句话说，真刀真枪的干，几次空袭还不至于让卡扎菲一败涂地。

　　卡扎菲长期与西方为敌，在国内也有很多对手，因此，他对自己的行踪，一向很谨慎，很少在一个地方连续两天过夜。他公开的家，在的黎波里的阿齐齐亚兵营。他还有多处官邸，无数顶大帐篷。人们都知道，卡扎菲平时总喜欢住在帐篷里。有分析就认为，仗打起来了，人们就看到了帐篷的好处。这东西“居无定所”，谁知道他藏在哪顶帐篷底下？也有人怀疑，卡扎菲以前爱住帐篷是他摆的迷魂阵，为的是关键时刻让人无法掌握他的行踪。多国部队对利比亚空袭开始后，向卡扎菲的一处住所发射了导弹，距他日常会见客人的帐篷仅有50米，但卡扎菲显然没坐在那里等着挨炸。

　　卡扎菲还有很多秘密的地堡。1986年4月，美国为维护其在地中海地区的战略利益，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为由，对利比亚实施海空联合打击。当时，卡扎菲1名养女被炸死，两个儿子受重伤，他本人却钻进地堡，一根头发都没伤着。现在，人们普遍相信，卡扎菲的地堡，仍是他的一个藏身之地。

　　卡扎菲的地堡连接着官邸，有多个秘密出口。遭到袭击时，卡扎菲在地堡可以照样办公，遥控指挥。就算是一处被炸毁，仍可以找到其他出口轻松离开。见过卡扎菲地堡的人说，那里比保险箱还严实，冬暖夏凉，人在里面能打、能藏、能跑。今年3月初，有位英国记者在反政府军占领的班加西，探访了卡扎菲的一个秘密地堡。反政府军说那里是“地下兵工厂”，其实，那只是卡扎菲众多地堡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就是它，已经让这位记者目瞪口呆。他后来写道：沿着下坡隧道要走很长时间，才能到达地堡内部。那里面堆满了整箱的枪支弹药，还放着火箭炮等。地下隧道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门用钢筋混凝土做成，坡道都用水泥浇筑。地堡的最底部，是几个水泥圆柱支撑着的大房间，唯一的光线是从天花板附近的通气孔照进来的。房间的四壁有很多小洞，那里可以埋藏伏兵。

　　据说，当反政府武装攻入这个地堡时，政府军士兵竟在地堡里开着越野车一溜烟地跑了。有人就说，一个普通地堡尚且如此，卡扎菲藏身的地堡，又将是什么情形？

　　卡扎菲待的地堡至少有三层抵抗：最外层的是地面精锐部队，还有妇女、儿童作人体盾牌，让对手不敢轻易动用重武器；第二层是来自乍得等国家、出手凶狠的雇佣兵，他们24小时保护卡扎菲的安全。而离他最近的核心层，则是效忠他的40名女子敢死队员，个个身手不凡。

　　估算不出来的真金白银

　　卡扎菲有地方藏身，有人保护，是因为他有的是钱。据说，对保卫自己的雇佣兵，卡扎菲付给他们每人每天至少1000美元。还有人说，卡扎菲给的不是正贬值的美元，而是硬通货——自己金库里的金条。

　　卡扎菲有多少钱？说法不一。西方情报机构说，卡扎菲早就开始秘密储备资金，现在有“数百亿美元”，而且早就把部分资金转移到阿齐齐亚兵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说法是，卡扎菲掌握着利比亚央行143.8吨黄金，价值超过65亿美元。这还是公开的数字，不少人说卡扎菲手里还有更多的秘密黄金。有的说黄金藏在撒哈拉沙漠，更多人相信黄金就在的黎波里的秘密金库内。

　　卡扎菲的钱从哪里来的？英国专家尼布洛克耶说，卡扎菲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就秘密准备资金。2004年西方解除对利比亚制裁后，不少公司前往该国投资石油和天然气，卡扎菲赚到了一大笔。他还在国际石油、金融市场上弄了不少钱。关键是，卡扎菲早就预料到可能和西方再次翻脸，所以把钱偷偷地藏起来。而且，他藏钱有经验，外界弄不清哪些是利比亚政府的钱，哪些是卡扎菲家族的。美国冻结了利比亚政府近320亿美元的资产，联合国和欧盟也分别实施了制裁，但这并没有管住卡扎菲所有的资金。有人说，卡扎菲攒的钱，既是继续战争的资本，也是自己的一条退路。

　　还有人愿为他血战到底

　　卡扎菲有狡猾的一面，但也有刚烈的一面。当打着“人道主义”旗号的多国部队战机将炸弹倾泻在的黎波里的平民头上时，卡扎菲手里还有一张牌：民意。

　　利比亚有620万人口，他们中很多人在卡扎菲执政时得到了好处。长期以来，卡扎菲为利比亚人提供了较高的工资，在医疗保健和教育等方面也慷慨支出，这连他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一位反对派人士说，即便利比亚75%的人反对卡扎菲，但仍有些人真的热爱他。

　　这为卡扎菲提供了民意基础。多国部队的军事行动拉开序幕后，卡扎菲在12个小时之内公开露面两次，并宣称，“地中海和整个北非地区，都将是打击侵略者的战场”。卡扎菲说：“这是我们的国土，我们死也要死在这块土地上，你们法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来干什么？”

　　现在看，卡扎菲的讲话也有一定的“号召力”。除了数万“嫡系部队”还在为他拼命，3月28日，反政府军在进军苏尔特时，沿途不少支持卡扎菲的民众也自发组织起来，打击反政府武装。美国媒体称，利比亚有相当一批人坚决忠于卡扎菲。有一位自愿给卡扎菲充当人体盾牌的20岁青年说：“除了卡扎菲我们谁都不要，因为他给了我们自由和需要的一切。”还有人愿意为之献身，这是卡扎菲目前手中不错的一张牌。

　　谁是患难之交

　　游牧民族出身的卡扎菲，性格有些孤傲，做事天马行空，但他不缺朋友，更不是“丧家之犬”。这些年来，他利用手中的资源，大力发展与非洲国家的关系，在非洲颇有人缘。有些还算得上患难之交，万不得已时，他可以流亡。当然，卡扎菲的非洲朋友正在为他寻找更稳妥的出路，据说，非洲某国和委内瑞拉都是不错的选择。

　　3月26日深夜，非洲联盟(非盟)委员会主席让·平飞抵埃及首都开罗，会见了埃及外长纳比勒·阿拉比，就利比亚问题进行磋商。他还专门会晤了阿拉伯国家联盟(阿盟)秘书长穆萨，介绍了非盟关于利比亚问题的计划。

　　非盟与阿盟一起为卡扎菲找出路，引起了中东媒体广泛关注。非盟力挺卡扎菲，与此前阿盟倡议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并参加多国部队军事打击的态度形成鲜明对照。不少人相信，有非盟与阿盟的参与，卡扎菲的结局或许不同于萨达姆。

　　一些西方国家也流露出同样的意思。意大利外长弗拉蒂尼日前表示，意大利正与美国共同努力，为卡扎菲流亡寻找出路。他希望非盟能够提出有效的建议，看哪国愿意接受卡扎菲。还有报道称，美国已表示，并不反对卡扎菲流亡到某个不承认国际法庭的国家。

　　英国《泰晤士报》3月28日报道，虽然首相卡梅伦此前坚称，要把卡扎菲送上国际法庭接受审判，但实际上，英法两国此前发表的联合声明只要求卡扎菲下台，并没明确他的去向。英国政府一位高官表示，“卡扎菲的最终命运应由利比亚人民决定”，这等于暗示卡扎菲可以流亡。

　　现在看，卡扎菲流亡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西方参战国既能找到一个体面的方式结束战争，也能减少流血，避免激起国际社会更高的反战情绪。

　　当然，是否离开利比亚，最终还要取决于卡扎菲的意愿。3月31日，北约正式从美国手中接过军事行动指挥权。这仗下一步怎么打，谜底也许很快就会揭晓。

　　延伸阅读

　　利比亚外长出走之谜

　　3月28日，利比亚外长穆萨·库萨从陆路进入了邻国突尼斯。两天后的下午，他从突尼斯飞抵英国范堡罗机场。英国外交部发表声明称，库萨“自愿来此，并告知我们，他辞去了职务”，“库萨是卡扎菲政府的最高层人物之一，他的职务是在国际上代表利比亚政府，但他不愿再这么做了”。

　　库萨1950年出生，的黎波里人，接受过西方教育，在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取得文学硕士学位，后来从政，和卡扎菲有30多年的交情。英国媒体说，库萨曾长期担任利比亚情报机构的负责人，并策划了1988年的“洛克比空难”，炸毁一架民航班机。他能够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在公开场合，他总是坚持使用翻译。据“维基解密”网站披露的美国外交机构密电，库萨曾经向英国方面保证，如果英国方面释放制造“洛克比空难”的利比亚特工迈格拉希，利比亚会低调欢迎此人回国，不会大做文章。没想到，2009年，迈格拉希一踏上利比亚土地，就受到了英雄式的盛大欢迎，让英国政府颇为恼火。今年的动荡爆发后，3月18日，库萨在的黎波里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停止针对反对派的军事行动，遵守联合国禁飞区决议。但是，利比亚始终没有真正停火。

　　不过，库萨也为利比亚与西方关系改善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曾向美国提供了有关“基地”组织在利比亚以及北非活动的情报。2004年，库萨和卡扎菲的儿子赛义夫一起，为解除西方对利比亚的制裁做出了重要贡献。2009年，库萨被任命为外交部长。美国外交机构的一份密电称赞库萨是“罕见的利比亚官员，他身上体现了聪明才智、行动能力和政治考量的结合”。另一份密电说，库萨是西方重新接触利比亚的关键人物。库萨还是卡扎菲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儿子穆塔西姆的非正式导师，曾陪穆塔西姆到访美。据称，库萨曾私下说，穆塔西姆对学习国际关系兴趣不大，总是要再三提醒才愿意看看这方面的书。

　　关于库萨的“出走”，利比亚官方一开始表示，他去伦敦是为了执行一项重要的外交任务，后来委婉地承认了“叛逃”事实。利比亚外交部发言人3月31日称，如果有人累了，想要休息，就随他去吧。

　　也有报道说，在利比亚动荡发生前，库萨已经被排挤出了利比亚的核心决策圈。而且，库萨曾和卡扎菲的一个儿子发生争吵，后者当着多人的面，一拳打在库萨脸上。在2010年12月的黎波里的一个国际峰会上，有人看到库萨独自在公共区域抽烟，而卡扎菲其他随从们都聚集在一个关起了门的私人房间内。如今，英国方面正在竭力鼓动卡扎菲的外交官们变节，也有人说，库萨的离开，会加速利比亚政府分崩离析。果真如此，卡扎菲政权前景就更不妙了。

　　未获《环球人物》杂志事先书面许可，任何媒体不得转载《环球人物》杂志图片及文字内容，违者《环球人物》杂志将追究其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