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破解美国赤字困局之难

　　财政赤字加大了美国国债的需求，极易导致全球美元流动性增加，使得美元贬值、美元资产价格上升并加大全球通胀预期

　　文/江涛

　　评级机构标普公司近日宣布，将美国AAA信用评级的前景评级从“稳定”降至“负面”，这是标普70年前开始对美国债务进行评级以来的第一次调降，也意味着未来6到12个月内标普可能再次调降这个世界最大经济体的主权评级。

　　尽管标普同时强调对美国的信用评级不变，白宫经济顾问古尔斯比也忙着出来“灭火”，指出这一降级是一个政治判断，但消息一经公布还是引起了恐慌，股市、债券和货币市场反应强烈，美国和欧洲的主要股指均有2%～3%的跌幅，有分析指出全球油价将出现下跌，对美国房地产市场造成新一轮冲击，甚至有人提出疑问，美国政府会不会破产？

　　美国联邦政府财政赤字问题虽然由来已久，但在克林顿任总统时期曾经出现转机。借助新经济的红利，克林顿在任八年基本上消除了财政赤字。2000年离任时曾经留下了2370多亿美元的财政盈余，然而仅仅过了十多年，美国财政赤字已经突破万亿美元大关，预计2011年将超过1.645万亿美元。

　　从表面来看，美国联邦政府的巨额赤字，主要是三个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是历史原因。小布什总统在任期间花钱“大手大脚”，出于反恐的需要，不断扩大国防和安全投入。从2001年到2004年，美国光预算外战争支出总额就超过2000亿美元，加上三次推出大规模减税计划，使得联邦财政收入减少，赤字急剧攀升。二是现实原因。为了应对全球性经济危机，美国政府推出了一揽子经济刺激计划，仅国会在2009年通过的《复兴和再投资法案》，资金总额就高达7870亿美元，这进一步导致财政开支剧增。三是“机制”原因。美国医疗体系支出巨大，在美国联邦政府2010财年预算案中，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总额为7430亿美元，占总支出的20%以上，而奥巴马推出的医改方案需要在今后10年投入9400亿美元的巨资，医疗卫生支出越来越成为政府财政的沉重负担。

　　深层次分析，美国联邦政府的巨额赤字还受制于全方位举债的惯例和党派斗争的影响。一方面，在美国，许多民众长期习惯于透支消费，不少企业过度举债，而自里根政府以来，赤字财政也几乎成为美国政府的习惯，可以说美国是在全方位地“制造债务”；另一方面，美国民主和共和两党治理理念不尽相同，在不少经济政策方面也存在差异，加上选举政治的需要，当难以完成本党的既定目标时，政府只得通过增加总量来调整财政结构。

　　美国的巨额财政赤字给美国和世界所带来的影响是复杂的。

　　首先，巨额赤字会对美国的经济和政治产生负面影响。一般说来，短期内财政赤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国内和国外的经济活跃性，但中长期赤字将制约其增长潜力，甚至危及整个经济的基础。当前，美国经济复苏乏力，失业率居高不下，政府推出的新兴产业也需要得到进一步扶持，而巨额赤字无疑会对疲弱的经济产生不利影响。同时，美国共和党与民主党刚刚就2011年财政预算达成妥协，而随着美国总统选举的临近，围绕着如何削减赤字、削减多少以及涉及到哪些项目，两党还会展开新一轮博弈，其最新战场是奥巴马政府不久前提出的2012年度财政预算。双方博弈的结果不好预测，但不能排除美国政府因为预算僵局再次关门的可能性。

　　其次，巨额赤字会给世界经济以及美元的地位带来负效应。鉴于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美国经济的不景气无疑给刚刚露出持续增长苗头的全球经济带来新的阴影，弱化其对世界经济的带动力。财政赤字加大了美国国债的需求，极易导致全球美元流动性增加，使得美元贬值、美元资产价格上升并加大全球通胀预期，这又会削弱人们对于美元的信心，动摇其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

　　再有，巨额赤字还会导致美国与其他国家的双边关系出现紧张。面对财政困境，美国极有可能推出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这不仅会损害美国的国际形象，更会引起持有大量美元和美国国债的国家的不满。4月19日晚，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就表示，希望美国政府切实采取负责任的政策措施，保障投资者的利益。此外，随着赤字的进一步恶化，美国国内的贸易保护主义将再度抬头，美国的贸易大棒有可能再度挥向相关国家。

　　当然，标普此次下调的结论并不意味着美国主权信用的恶化，它更多是为美国的赤字危机再一次敲响了警钟。从理论上讲，由于美元的特殊货币地位，美国可以随时开动印刷机来发行更多的美元，以便还债，美国还远谈不上债务违约，国家也不会破产。奥巴马政府最近表示，将在未来12年中将美国财政赤字减少4万亿美元，共和党也提出了10年间削减6万亿美元开支的方案。两党达成妥协的2011财年预算案，也将在本财年剩余的5个半月内，削减大约385亿美元国内项目开支。这些动作表明，削减赤字已经成为美国政府的一项重要任务。

　　不过，人们也注意到，在2012年度财政预算中，美国常规国防预算为5531亿美元，比2010财年增加252亿美元，再创历史纪录。另有媒体报道，奥巴马就任两年，身体瘦了20多公斤。这两组数字加在一起不难看出，破解美国联邦政府的赤字困局绝非易事，人们还需要更多的耐心。□

　　(作者为中央财经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国际政治系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