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狙杀本•拉登

　　本报记者 张子宇 实习生 吴珊珊 王媛

　　美东时间5月1日晚10时多，全美大部分的人或做着入睡前的准备，或继续在夜间娱乐场所消遣时光；在亚洲，大部分人正在享受周末；而在欧洲，足球周末的最后一场比赛早已结束，大部分人已酣然入眠。

　　就在此时，全美主要的电视台和电台突然收到通知，总统奥巴马很快要进行全国电视讲话，宣布重要事件。一时间传言纷起，但许多经验丰富的媒体人已经猜出了大概。很快，各大电视台中断了正常节目，本•拉登死了—这一爆炸性的消息，以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亚欧地区和拉美的各大电视台上，出现在Twitter、手机短信、即时聊天工具和Facebook网页上。

　　“基地”组织首领乌萨马•本•拉登，于美东时间5月1日下午被美军击毙于巴基斯坦西北部城市阿伯塔巴德。从2001年纽约双子塔轰然倒地之日起，美国人为这一刻已等了近10年。

　　两年的追踪

　　2001年美国本土遭受“9•11”恐怖袭击后，美国方面认定主谋是本•拉登，于是一场由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特工和美军主导的跨国追捕行动也随之展开。在过去的9年多时间里，行踪飘忽的本•拉登几次被美方发现，但屡次逃脱。由于美方深谙利用分析手机、网络等现代通讯手段定位追捕对象之法，本•拉登等“基地”组织高层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人手传递这一原始方法，彼此间不打电话或发邮件，而由精干的交通员传递信息。

　　根据事后的报道，2007年，一名深受拉登信任的“基地”组织交通员进入了美国情报部门的视野，这成为后来追捕拉登行动的真正转折点。那时，美方仅仅获知那名交通员的名字，尚无法摸到他的踪迹，但美方并未放弃这条线索。

　　这条线索的进一步信息直到2009年才有突破，这名交通员及其兄弟的行踪在巴基斯坦被美国情报人员发现。然而，两年时间努力换来的仅仅是行踪，其他如住所、活动规律、接头人员等有用信息，仍然不明。

　　关于如何找到这名交通员，美国共和党方面已经指出，美方审讯了关押在关塔那摩监狱的囚犯，比如“基地”组织头目之一的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Khalid Sheikh Mohammed)，哈立德供出的信息起到了关键作用。

　　哈立德是“9•11”事件和其他一系列恐怖活动(包括斩首《华尔街日报记者》丹尼尔•珀尔)的主策划人之一。2003年，哈立德在巴基斯坦被巴方情报人员抓获，随后被移交给美国。2006年他被送往关塔那摩监狱，国际红十字会和人权组织指责美国在审讯他时动用了“水刑”。水刑(waterboarding)是一种在西方“历史悠久”的刑讯手段，由于水刑不像鞭打等会在身上留下可辨识的伤痕，因此美国官方仅视其为“极限审问”，但国会及民间视其为刑求。而不管共和党的说法是否属实，这一说法本身带有一定的党争意味。

　　又过了差不多1年时间，2010年8月，美国情报部门经过长期跟踪和探查，终于确定了那对兄弟的居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西北部约60公里处、一所位于军事重镇阿伯塔巴德的大宅院。阿伯塔巴德之名来源于其建立者，英国殖民时期的英军少校詹姆斯•阿伯特爵士(James Abbott)。

　　这所宅院显然不同寻常：建于2005年，价值约100万美元，却没有电话和互联网服务；从外观上看，该建筑大小约为该区其他房屋8倍，并配有铁丝网护栏和3-5米的高墙等设施。另外，居住于此的人焚烧自己的垃圾，而不像其他居民那样倾倒垃圾，美方相信里面肯定藏有一条“大鱼”。

　　此后，美方人员对这所宅院进行了长达8个月的情报分析和先期准备工作。中情局局长利昂•帕内塔(Leon Panetta)同时请求美国国家安全局和美国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协助，中情局这次真是豁出去了。

　　一个月后，奥巴马总统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报告，内称中情局相信本•拉登“可能”就隐藏在这个院子里。2011年2月中旬，美国政府终于决定，“经评估后认为这次行动有良好的情报准备基础，因此批准进一步行动的制定。”3月14日起，奥巴马召开了5次国家安全会议，以决定“击毙还是俘虏本•拉登”。

　　4月29日，奥巴马前往阿拉巴马州视察龙卷风灾情。从4月下旬开始，50年来最大的龙卷风开始横扫美国南部，造成超过360人死亡。在乘上总统专用直升机“陆战队一号”之前的短暂时间里，奥巴马以总统身份下达命令，批准了整个行动。

　　10年的复仇大幕，即将拉开。

　　格罗尼莫行动

　　5月1日不仅是国际劳动节，也是一个周日。上午时分，奥巴马悠然地前往高尔夫球场打球，但仅仅打了9个洞就匆匆离去。球场的服务人员不会知道，一个可能堪比二战时期轴心国投降和苏联解体的震撼消息正朝他们而来，而那看起来有些异于往常的总统，正在等着这个消息。

　　下午2时，奥巴马已经到了白宫。在那里，副总统拜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等最高级官员和幕僚们早已齐聚一室。他们一齐听取了安全团队关于行动发起准备工作的报告。

　　24名海豹突击队于当日乘4架黑鹰直升机出发。直升机队穿越了属于喜马拉雅山系的低矮群山，很快抵达他们的目标—那座占地足有一英亩、位于阿伯塔巴德富人区的三层宅邸。这所宅院距离巴基斯坦最大的军校—陆军军官学校只有几百米。更令人讽刺的是，这所宅院附近还有一家美国反恐行动中心。

　　多少有点出师不利的是，其中一架黑鹰由于“机械故障”迫降，美军立即将其炸毁，以保护机上的机密资料。海豹突击队是世界最知名的特种部队，但1993年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行动失败的阴影至今未消，那一次他们也乘坐着黑鹰直升机，后来还以此为蓝本拍摄了著名的电影《黑鹰坠落》。

　　但这不是海豹突击队遭受的最大损失。2005年在阿富汗，在追击塔利班首脑的战斗中，海豹突击队第10小队在途中被一名牧羊人发现。经过投票，突击队员没有处死这名牧羊人，结果导致4名突击队员被100名塔利班士兵围攻，一架直升机在救援过程中坠毁，含第10小队指挥官在内的16人死亡。

　　美东时间5月1日下午3时50分，奥巴马总统被告知，前线人员已经暂时锁定了本•拉登。

　　10分钟后，也即巴基斯坦当地时间5月2日凌晨1时，“格罗尼莫行动”(Operation Geronimo)正式开始。格罗尼莫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印第安人阿帕奇族的一名传奇勇士，曾带领族人对抗美国和墨西哥，这一行动代号在事后引发了一些美国人的不满。

　　在黑夜中，包括海豹突击队成员和法医在内的15人，分别从两架直升机上降下，然后和屋子里的人激烈交火。居住在附近的一名巴基斯坦人Sohaib Athar，对黑鹰直升机产生的巨大噪音不胜其烦，于是在自己的Twitter上抱怨。但很快，猛烈的开火声震惊了他，他于是改用Twitter直播了整个过程，因此成就了这次行动迄今唯一的第一手现场公开信息。

　　后来一位匿名的美国中情局官员告诉路透社：“一个月前就决定了，这次要死不要活。”另一条消息来源这样描述：几个星期前，一名官员告诉那些被选择参与这次行动并接受特别训练的成员，“我想我们找到了本•拉登。你们的工作就是去干掉他！”在场的海豹突击队队员欢呼雀跃。

　　约40分钟后，白宫收到信息“Geronimo-E KIA”(Kill in Action)，代表“拉登已被击毙”。在激烈的枪战中，拉登和另外3名男性均毙命，其中包括他的一个儿子。

　　美东时间晚上11时35分，奥巴马总统正式发表电视讲话，确认了这一事实。随即，从华盛顿的白宫前到纽约时报广场，民众蜂拥而至，激情高喊着“USA”，欢庆“美国的国家敌人”的死亡。

　　“奥巴马的讲话突出了拉登并非穆斯林领袖而是穆斯林的敌人，因为他及其追随者也杀害了不少穆斯林。美国追杀本•拉登及发动反恐战争绝非是与伊斯兰世界为敌这篇讲话没有霸气，有利于化解本•拉登之死可能引发的仇美情绪。”知名中东问题专家马晓霖说。

　　也就在美东时间5月2日某个时候，为了不使拉登遗体成为一个可能的恐怖主义精神图腾，美国对他进行了秘密海葬。“卡尔•文森”号航母承担了这一轻松但是特别的任务。赞礼按照伊斯兰教传统进行，尸体裹在白布里，并念诵了《古兰经》。而尸体被投入北阿拉伯海的哪个地点，恐将永远无法为人知晓。

　　本•拉登死了，但在伊拉克、阿富汗和其他中东北非国家，战火依然在持续，欧洲和美国的子弟们、当地的平民们，依然在丧失着生命。

　　反恐战争，真的就此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