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自作孽还是遭人害？

　　法国政界和媒体早就知道，女人是卡恩的“阿基琉斯之踵”。

　　记者/邵乐韵

　　5月14日早晨，一觉醒来的法国人被一条爆炸性新闻刺激到了：他们的前财政部长、现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Dominique Strauss-Kahn)，因涉嫌在下榻的纽约市酒店对一名女服务员强奸未遂、刑事性侵犯和非法拘禁，被美国纽约警察“请”进了局子。

　　前一天，法国著名民意调查机构IFOP还称，62岁的左翼社会党成员DSK(很多法国人用卡恩的名字缩写称呼他)民意支持率超过萨科奇，大有可能在2012年总统竞选的普选中胜出。一夜之间，总统梦碎。前总统密特朗的顾问雅克·阿达利(Jacques Attali)认为，“不管审判结果如何，卡恩都不能再竞选总统了。”法国社会党领袖玛蒂娜？奥布里(Martine Aubry)的反应是，犹如“晴天霹雳”。

　　在5月16日纽约地方法院的首次法庭听证会上，法官梅利莎·杰克逊认为卡恩有潜逃风险，拒绝了其辩护律师提出的以100万美元作为抵押金的保释申请。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卡恩将继续被收押至5月20日。

　　事情未有定论，富有想象力的政治阴谋论已经喧嚣尘上。有人不以为然，“他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人打抱不平，“他一定是踩到了别人预先丢下的香蕉皮”。

　　卡恩的“阿基琉斯之踵”

　　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1949年4月25日出生于巴黎一个犹太人家庭，部分童年时光在摩洛哥度过。

　　1976年，担任高校经济学教授的卡恩加入法国社会党；37岁时，当选国会议员。卡恩第一次入阁是担任前总统密特朗的工业部长。1997—1999年期间，他担任法国财政部部长，成功削减了法国财政赤字，促成法国进入欧元区，被视为法国经济复苏的推手“欧元先生”。

　　2006年，卡恩宣布自己有意角逐法国总统一职，被当时红极一时的女政治家罗雅尔(Segolene Royal)在党内击败。令人意外的是，最终总统竞选胜利者萨科奇却支持他出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席。2007年11月卡恩正式上任，任期至2012年。

　　眼看着法国新一届大选临近，卡恩虽然口头从来没有明说，但是种种迹象显示，他有意参选。其现任兼第三任妻子、前法国TF1电视台著名记者安妮·辛克莱(Anne Sinclair)在接受新闻杂志《观点周刊》采访时曾说，她不希望丈夫再连任IMF总裁。

　　卡恩似乎已经料到，如若参选，免不了暗斗。据英国《卫报》报道，大约三个星期前，卡恩在巴黎一家餐馆接受法国左翼报纸《解放报》采访时说，他怀疑自己正被人监视。他还列出参加2012年总统大选的三个主要个人障碍：“金钱，女人，以及我是犹太人(的事实)。”

　　卡恩有自知之明，所以先发制人地把自己定位成一场无情战役的潜在受害者。“没错，我是喜欢女人，那又怎样？”他说，这些年来，政治对手总放话说手里握有卡恩多年前在夜总会放纵的不雅照，“可它们从没放出来过。”他还曝料说，在最近一次参加国际峰会期间，他和萨科奇在男厕所解手时，提醒过总统，勿再干扰他的私生活。他甚至主动向记者描述了政敌绊倒他的假想可能，比如“一个被许诺了50万欧元的女人编造故事称在停车场被(卡恩)强暴”。

　　法国政界和媒体也早就知道，女人是卡恩的“阿基琉斯之踵”。即使是他最亲密的政治盟友也说，卡恩积习难改，不过无伤大雅。婚外情在浪漫的法国似乎并不算什么。一名法国新闻编辑说，18世纪贵族的道德观认可了国王拥有诸多情妇的事实，延续至今，又有多少政要不曾以调情、魅惑的形象出现过？法国媒体向来对此持宽容态度，大家心照不宣，认为媒体应该保护政治家的隐私。所以至今，混乱的个人生活、多次离婚以及婚外情都不曾断送过谁的政治生涯——法国第四任总统密特朗的情妇就数不胜数。

　　2006年，有两名记者在《性政治》中提到，卡恩有喜欢引诱异性的倾向，曾有一名高级公务员拒绝了卡恩发出的“到他办公室去放松”的邀请。

　　2007年卡恩前往华盛顿为IMF工作时，许多政客私下就好奇，他要怎么在视“性侵”如仇的美国适应新环境。当时，《解放报》驻布鲁塞尔记者让(Jean Quatremer)在博客上写道，“斯特劳斯-卡恩的唯一问题就是处理和女性的关系。”卡恩的公关团队要求该记者撤下博客，但他拒绝了，说如果他们认为这是诽谤，就去起诉。结果也没什么官司。

　　2008年，卡恩应验了博客上的话，才担任IMF总裁几个月的他身陷“情人门”，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与时任IMF非洲部门的高级官员、匈牙利裔下属纳吉(Piroska Nagy)有染。不过最终，董事会还是证明卡恩没有滥用职权，卡恩为他的“判断失误”公开进行了道歉。

　　这次卡恩丑闻之所以触目，实在因为过了头——罪名涉及了“强奸未遂”、“性侵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卡恩被纽约警方带走后不久，法国社会党地区议员安妮·曼苏里特(Anne Mansouret)跳出来称，卡恩曾于2002年侵犯了自己的女儿特里斯坦·巴农(Tristane Banon)。

　　还有多少旧事会被挖出，现在还不好说。只是卡恩妻子坚称，相信丈夫清白；盟友也力挺，有两种观点，第一种是卡恩掉入政敌精心设置的圈套，成为竞选斗争的牺牲品。

　　分析人士说，卡恩不能参选，社会党候选人将是玛蒂娜·奥布里，但她胜算不大。社会党实力削弱对萨科齐显然有利，极右派民族阵线领袖勒庞(Marine Le Pen)获胜的机会也将增大。

　　第二种怀疑是卡恩在国际金融领域得罪了美国人，故借此机会把他“做掉”。巴黎议员米歇尔·萨班说，她相信这是一起国际阴谋，是一种新形式的政治刺杀。

　　事发后不久，马上就有法国记者和分析人士在推特上表达质疑：右翼人民运动联盟活动家乔纳森·皮内(Jonathan Pine)在卡恩被捕十几分钟后就在推特上发布了消息，而媒体得到消息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事情发生在美国，第一个报道该事件的法国右翼博客网站24heuresactu却比第一个报道此事的美国媒体《纽约邮报》早了许多；卡恩是否已知被人陷害，所以才匆忙离开酒店，将手机等物品遗忘在酒店……

　　法国《世界报》引述一名匿名“有影响力的右翼人士”称，“事情按照计划的发生了”。当然，这句话看你怎么理解，可以是鉴于卡恩的癖好，他发生不当性行为是不可避免的；也可以是，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IMF少了船长

　　原本，卡恩是要飞赴欧洲，周一和德国总理默克尔见面，并会晤欧洲财长；周二商议欧盟应对希腊经济恶化的细节。

　　卡恩拥有灵活的政治手腕，担任IMF总裁以来，与欧洲事务的首脑们密切合作，以强势领导深得国际赞许，尤其在经济危机期间，在稳定欧元区方面起到了莫大作用，重振了IMF的声誉。他还力争让新兴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有更多的发言权。

　　今年初，卡恩对美国提出批评：当别的国家都在努力减少预算赤字的时候，美国却依旧在减赤方面无所成效。他在最近华盛顿召开的IMF会议上强调，西方国家政府在创造工作岗位方面还未尽如人意，这对社会民主结构不利，担心像希腊国内发生的社会骚乱会席卷整个欧洲。

　　值此关键时刻被拘——希腊将申请更多援助，爱尔兰经济复苏前景渺茫，葡萄牙援助需最终确定条件，西班牙经济未确定是否需要金融支持——就像经济研究公司主权风险分析总监简·兰道夫(Jan Randolph)形容的，IMF这艘大船，突然少了指引方向的船长；前IMF首席经济学家西蒙·约翰逊认为，再找到一个像卡恩这样的领导者实在很有挑战，他以长期个人交际形成的影响力难以复制。

　　英国CheckRisk公司顾问尼克·布曼(Nick Bullman)说，爱尔兰失去了谈判中的重量级后援：“萨科奇和爱尔兰总理恩达·肯尼(Enda Kenny)并不怎么合得来，卡恩被捕，萨科奇就会在爱尔兰公司税率方面采取更加强势的态度。”法国希望爱尔兰将公司税率从12.5%提高到接近欧盟平均水平(20%左右)。

　　在德国及其他西方国家对希腊表示不信任的时候，卡恩表示，希腊继续紧缩只会让其经济形势恶化，他始终对这个国家表示同情，并强力支持着救援希腊的项目。现在希腊政府担心，群龙无首的IMF会失去为希腊获得支持的影响力。

　　一直以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IMF总裁由欧洲人担任、世界银行(World Bank)行长由美国人担任。现在IMF第一执行副总裁约翰·利普斯基(美国籍)临危受命，暂管IMF事务，短期内正常运作应无大碍，但观察人士认为，欧元区债务危机即将再次出现白热化，而接下来究竟谁能当选新总裁，也是多个眼睛盯着，特别是去年11月IMF实行改革，董事会投票同意给发展中国家更大的投票权，增加其影响力。

　　《华尔街日报》援引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菲利普·阿洪(Philippe Aghion)的说，新兴国家为争得IMF总裁一职将发出强烈呼吁，这些国家不乏足以胜任的候选人。比如南非规划委员会负责人、该国在任时间最长的前财政部长之一曼纽尔(Trevor Manuel)、土耳其的德尔维斯(Kemal Dervis)、曾是印度总理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的阿卢瓦利亚(Montek Singh Ahuluwalia)、新加坡财长尚达曼(Tharman Shanmugaratnam)、和墨西哥央行行长卡斯腾斯(Agustin Carstens)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