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电力公司长期信用评级进入“垃圾级”

　　如今的东电是个陌生的存在，那里已是连示威者都不愿靠近的地方。

　　《中国经济周刊》特约撰稿人  

　　陈言|日本东京报道

　　6月，绵绵梅雨在东京下个不停。和往年不同，现在一下雨，人们便纷纷打伞，尽可能不让雨水打在身上。毕竟离东京电力公司(Tokyo Electric Power Co., 9501.TO)福岛核电站发生事故才一百天左右。

　　东京电力公司总部离首相府、皇宫、繁华闹市银座，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一到周末，反核阵营便会组织游行，几百人或者是近千人，在距离东电几公里外的地方喊口号、发表演说。笔者几次来到东电，在东电门口却并未见到游行示威的人。

　　在东电采访和去其他企业、政府机关大不一样。只要是在主要媒体上发表过两篇以上文章的人，均可以参加采访。很多自由撰稿人也有了参加采访的机会，这让东电见记者的时间格外地长。“通常我们会准备3 个小时，尽可能让所有参加采访的人都有提问机会。基本上每天一场。”负责向各国记者发布新闻的“内阁副国际广报官”岩永正祠对笔者说。

　　走进东电三层的大会议室，数百名记者严阵以待。一场唇枪舌剑，令东电公司狼狈不堪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记者会就是东电慌乱的演出

　　各大媒体数百名记者，进入会场的第一件事，不是交头接耳，而是打开电脑，把相机、录像机、录音笔放在电脑旁边，接着便低头看东电公司会前准备的数百页资料。

　　6月16日16:30，内阁总理大臣辅佐官细野豪志、东电核电立地本部长代理松本纯一、经济产业省大臣官房审议官西山英彦、文部科学省的审议官、内阁府核电安全委员会的审议官等准时进入会场。

　　细野虽然仅有39岁，但已经能在日本坊间听到期望他接替菅直人任首相的呼声，当然他还年轻了一些，但今后当首相是很有希望的。经济产业省的西山，便是我们已十分熟悉的一个博闻强记、十分干练的官员，虽然不是核电专家，但现在已经能比专家更清楚地介绍福岛发生的一切问题。东电及其他省、府的审议官，用中文来称呼的话该是“局长”，均是日本官界非常有权威的人物。

　　细野辅佐官简要地谈了出访美英法的情况，并表示日本将总结福岛核电站事故教训，公开相关信息。

　　审议官们的发言同样言简意赅，从发现水中存在放射性物质后的处理状况，到今后一年将要把辐射总量控制在20msv(毫西弗)等，均谈得非常清晰明白。东电则对核电站各个机组状况作了简要的通报。

　　整个会场瞬间变成了一个打字机房。记者在键盘上敲击的文字被迅速传至其所属媒体的编辑手中，没有人抬头看一下帅气的政治家细野，也没有人关心西山审议官今天所佩戴的领带。

　　到了提问时间，很多时候记者的提问时间是回答者的几倍或者更多，记者会变成了居委会举办的市民大会。

　　“东电现在雇用了多少名退休警官？”有记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这让松本出乎意料，赶紧回头问坐镇在后边、拿着几叠资料的总务部人员。

　　“我现在一时找不到具体数字，等找到相关资料后，我会给出解答的。先请提下一个问题。”松本说。

　　“前些天在涩谷发生反核游行的时候，东电是不是派这些前警官去现场收集了信息。比如说，××前警官是否担任了相关的任务？”日本记者接着追问。

　　东电不好回答，闹不好东电有动用前警官监视民众活动的嫌疑。

　　面对满屋子只对细节精雕细琢的“打字员”，东电每天都难掩慌乱。

　　损失：政府背还是国民背？

　　40岁，平均年薪757万日元(约60万元人民币)，这是东电普通职员的收入，这比其他在大企业板上市的日本企业职员高出20%。东电的威望不仅仅来自该公司能给日本1/3的人口无间断地提供电力。绝对高的收入，这是每个东电人的骄傲。

　　现在，东电的福岛核电站发生了切尔诺贝利级的事故，而且一下子就是4座核反应堆出事，影响范围并不比切尔诺贝利小。

　　“4座反应堆需要用10年左右的时间冷却，然后才能进入到废炉阶段。10年冷却加上拆除反应堆，找到存储垃圾的地方，最终完成这个工作至少需要1万亿日元。”经济月刊《要素》杂志主编阿部重夫对笔者说。

　　如今，20公里内的生产已完全停止，20～30公里范围内的居民，实际上也随时有受到核辐射的危险，并不能像以往那样生活。再往外延几十公里，农民种的蔬菜瓜果、牧民的奶牛、渔民的渔场，也已经停止生产，而且今后数年到十几年内难以恢复。“东电的赔偿应该又有数万亿日元。以东电现在每年能拿出来的1000亿日元计，完成处理核电站的工作、给现在受到损失的相关人员以补偿，大概需要上百年时间。”阿部主编说。

　　3月，三井住友银行等已经决定向东电紧急融资2万亿日元。这点钱是不够东电用来赔偿相关人员损失的，但东电又必须赔偿。

　　有人看到了东电的资产负债表。到2010年3月，东电的资产为13.2万亿日元，其中股票价值为2.6万亿日元，通过向金融机构融资、发行企业债券获得的资本为10.6万亿日元。现在东电的股票已经从每股2197日元(2011年2月23日)下降到148日元(2011年6月9日，6月20日恢复到了304日元)，大致只有原来的1/10的价值了。

　　“将东电收归国有，就能解决东电的赔偿问题。”一些经济评论家说。10万亿日元的资金东电还是有的，尽管那些是从银行等借来的。

　　然而，代表日本大企业利益的舆论机构《日本经济新闻》发表社论说：“没收企业，收归国有，万万不可取。”如果那样做的话，三井住友银行等借给东电的资金就等于打了水漂。

　　“可以选择的方法是，提高电价，增加税收，让所有国民为东电事故支付一定的费用。”日本财界、官界持这种主张的人更多一些。

　　“国家赔偿”目前已经成为日本舆论的主流。“本来把东电的火力发电部分分割出去让东电全力赔偿核电损失是可取的，但现在看来，日本资本不会选择这个方法。”一位日本经济评论家对笔者说。有了国家赔偿，东电并不会感到困惑。

　　缺电30%或导致进一步倒退

　　“日本核电站每隔13个月便要停机接受一次检查。是否可以继续发电，需要有地方政府的许可。在全民要求重新审视核电站的时候，估计所有地方政府都不会准许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核电站继续工作，那么最多13个月后，日本所有核电站都会停机。”阿部主编对笔者说。

　　核电占了日本发电的30%，无论如何节电，让日本工业、家庭突然节电30%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糟糕的是，这轮缺电狂潮正自东向西延展。日本的经济规模很有可能跟着降低30%，东电困局其实更是日本国家的一个大难局。

　　“日本正处于一种非常艰难的选择期。没有核电，经济将停顿，有了核电却很不安全。也许日本需要用几年时间认真思考核电问题。”资源能源厅的一位高层人士对笔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