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市场”、“红茶馆”、“文化中心”，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的穆塔纳比街，演绎巴格达生活真实的一面

　　《环球》杂志驻巴格达记者/张宁

　　巴格达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暴力活动。就在6月23日，3次连环汽车炸弹袭击导致数十人丧生，百余人受伤。

　　然而，次日，在巴格达城东长约600米的穆塔纳比街，闻不到硝烟的味道。太阳在晴空高照，街道两侧奥斯曼土耳其风格的米色矮楼，为整条街投射了阴凉。这条宽3米的窄巷，以十世纪伊拉克诗人穆塔纳比的名字命名。从上世纪初叶起，这里便成为巴格达知识精英聚集的场所，成为了巴格达的文化一条街。

　　有句阿拉伯俗语说道：“什么是好书——开罗人写，大马士革人出版，巴格达人阅读。”

　　在穆塔纳比旧书市场，人们或站立或蹲伏，仔仔细细地“淘宝”。阿拉伯文宗教经典与英文爱情小说混杂着陈列在颜色暗淡陈旧的波斯地毯上。在某个书摊，兴许是出于故意，摊主把封面印着奥巴马和本·拉丹的两本美国杂志过刊放在了一起。

　　旧书中多有经典之作。一位外国读者从小贩手中淘到8本英文书籍，包括莎士比亚和毛姆的作品，全部都是英国图书公司出版的正品。小贩说：“一口价，8美元。”

　　由于已经相当划算，买主甚至没有还价。

　　63岁的侯赛因老人从距此5公里的市郊卡迪米亚区来“赶集”。老人裹头巾、着长衫，长髯在胸前飘洒。这幅形象与他手中的英文爱情书籍形成了有趣的反差。

　　“我每周五都步行来这里淘书，这是我生活的重要部分。”这位前巴格达大学英国文学专业教授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穆塔纳比街的常客中多数是侯赛因老人这样的知识精英。他们衣冠磊落，气度雍容，吐属风雅。逛完书市，一般会在街道终端的沙赫班达红茶馆小憩，100平米左右的店铺里在周末通常座无虚席。

　　人们挤坐在咖啡色的木质座椅上，喝滚热的红茶，吸阿拉伯水烟。室外摄氏40度以上的高温，室内没有空调，只有悬顶吊扇。人们流着热汗讨论政治、社会、文化等各类热门的话题。

　　四面墙上，百多幅巴格达城市旧照片笼罩着历史烟云，讲述着这一茶馆文化的传统。

　　沙赫班达茶馆于1917年开业。1917年是伊拉克历史的重要节点。那一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结束了对伊拉克的统治，英国军队占领巴格达，将伊拉克纳入其殖民统治体系。

　　从那一年起，巴格达的知识精英在沙赫班达茶馆举行“政治沙龙”，为国家和民族的前途议论风生，挥斥方遒。这逐渐形成了传统。

　　萨达姆时代，沙赫班达的茶馆文化并未中断。但秘密警察无孔不入的监视，使茶客转向了讨论文化和体育等软性话题。

　　如今，政治重新成为茶馆清谈的主题。这个周末，茶客热议美军是否该如期全部撤离伊拉克。按伊美2008年签署的协定，美军应当于今年年底前全部撤离。但是，美方近期以安全因素为由，施压伊方主动要求美军延长驻留权。

　　沙赫班达茶馆的客人，有的认为所有的麻烦都是美军造成，他们越早全部离开越好；有的则说，一旦美军走了，伊拉克就将陷入教派仇杀的混战，还是不走为好。

　　有人穿行于茶客之间，散发阿拉伯文的传单，传单内容是敦促马利基总理领导的政府在反腐等领域做出更大努力。

　　自由、闲适的生活情调下，恐怖的阴云并未散去。

　　2007年3月5日，穆塔纳比街遭遇汽车炸弹袭击，30人死亡，60多人受伤。街对面艾尔玛克塔巴·卡诺尼亚书店店主哈亚维的两个儿子、以及沙赫班达茶馆店主哈吉·穆罕默德的两个儿子都在那次袭击中丧生。

　　透过茶馆的玻璃窗，还可以在街对面书店的橱窗上看到哈亚维两个儿子的遗像。

　　由于警察下午就结束执勤，出于安全考虑，原先全天营业的沙赫班达茶馆如今一到下午就不得不停止营业。

　　离沙赫班达红茶馆不远，坐落着巴格达文化中心。每个周五，这里都会聚集巴格达的政治、文化精英，就各类社会文化问题展开沙龙式的讨论。

　　《环球》杂志记者在这里邂逅了巴格达省省长拉扎克。省长告诉我：“我经常来这里参与文化主题的讨论。伊拉克需要重建自己的文化，每个人都应当参与其中。”

　　他也顺便谈了6月23日的连环袭击案，轻描淡写地指出是“基地”组织实施的恐怖活动。想来，在省长的心中，恐怖袭击是生活的常态，文化也是生活的常态，这都是生活。

　　只是，在我和省长交谈的过程中，10多名手持HK-MP5型冲锋枪的保镖环绕周围，使这场有关文化的交谈多少显得有些不文化。

　　在巴格达，不少街道以诗人的名字命名。连年的战火，使人们几乎忘却，巴格达不只有爆炸和枪战，这座城市曾经是伊斯兰世界乃至全球的文化中心。

　　来源：2011年7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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