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能否“柳暗花明”，尚需冲突各方间信任措施的建立

　　文/杨丹志

　　8月1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在平壤表示，朝鲜将无条件参加六方会谈。此前，朝鲜外务省第一副相金桂冠率团访问纽约，并于7月27日和28日同美国对朝政策特别代表博思沃斯率领的代表团举行了高层会谈。朝方表示，“朝美高层会谈真诚而富有建设性”，而“无条件地尽快重启六方会谈和根据同步行动原则全面履行《9·19共同声明》，是朝鲜的一贯立场。”

　　由此看来，经历新一轮的朝韩互动特别是朝美互动后，2010年内一度出现剧烈动荡甚至濒临战争边缘的朝鲜半岛安全形势，似乎出现了缓和的明显迹象，搁置已久、命运多舛的六方会谈也出现重启的曙光。然而，鉴于既往半岛安全局势演变中屡次出现“谈判-危机-谈判-危机”的周期性循环，对于半岛局势的未来走向人们只能持谨慎的乐观。

　　朝鲜半岛安全局势的不确定性，特别是现实和潜在的危险性源自于冲突各方信任的缺失。

　　首先是朝鲜与美国互信的缺失。对于朝鲜政权的现实存在，美方并未予以足够的尊重。对于朝鲜的利益需求，特别是安全需求，美国方面并未从战略高度予以必要的关注和考量。长期以来，美国视朝鲜为另类国家，美国的朝鲜政策基本上是政治上(利用多边场合)“围堵”和“封杀”；经济上制裁；军事上通过例行的“乙支焦点透视”等联合军演，对朝鲜进行战略挤压，甚至不惜采取某种程度上的战争边缘政策。即使出现克林顿任期内的短暂缓和，朝美关系中始终无法抹去浓重的对抗性的色彩。而朝美实力对比的不对称性和长期以来相互沟通渠道的缺失，也在相当程度上放大了朝鲜对美国对朝意图的怀疑和担心，迫使朝鲜选择“危机外交”的对外行为方式。

　　其次是朝鲜与韩国互信的缺失。半岛安全形势一旦恶化，朝鲜和韩国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一点双方都应有共识。毋庸置疑，朝韩双方在信任措施建立方面均已作出一定努力，特别是民间的交流和经济领域的合作日渐增多，但这对于消除朝韩半个多世纪的隔阂和敌意而言远远不够。近年来，李明博政府推行的对朝强硬路线，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金大中时期对朝推行“阳光政策”初步打下的朝韩和解基础。而少数大国的幕后推手，又加大了朝韩关系的脆弱性，导致朝鲜半岛紧张局势持续升温。2010年“天安”号事件及延坪岛事件后，朝韩关系再次坠入低谷。

　　信任缺失，是朝鲜半岛紧张局势不能实现根本缓解，东北亚迟迟未能建立有效多边安全合作机制的最大症结所在。

　　信任的缺失，容易使各方习惯于对抗性思维，习惯于对抗而非和解的行为方式，误判彼此的行为。特别是军备扩充和军事演习，极易被视为具有敌意和攻击性的姿态。致使朝鲜半岛安全局势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旦有“擦枪走火”事件发生，往往导致危机事态逐步升级。

　　信任缺失也加大了半岛多边安全合作机制建设的难度。建立有效的多边安全合作机制，是东北亚实现持久和平的根本保障。多边机制本身是博弈和相互妥协的产物，在机制建设进程中，各方寻求最大限度的利益兼容。但信任缺失，会使弱势方担忧未来的机制成为大国用以控制中小国家的工具和手段，从而对参与机制持观望甚至回避的态度。自六方会谈机制创立以来，朝鲜曾多次选择参与和退出，是一个例证。

　　事实表明，在朝美之间和朝韩之间互信缺乏的情况下，推进东北亚多边安全合作进程的努力往往会流于形式。但对于相关各方而言，不能因此彻底关闭多边对话的大门和放弃必要的努力。在对话和互动的进程中寻求和解和达成共识是一种理性而务实的选择。

　　同时，推进东北亚安全合作也存在一些有利因素。目前，敌对各方均缺乏发动全面战争的意愿或能力，它们最终会约束自己的行为，回到谈判桌前解决问题。

　　在朝鲜方面，战略层面上，朝鲜的战略是清晰的、一以贯之的，即开展“危机外交”以确保自己的生存。朝鲜看似非常规、非理性之举后面实则有着战略的理性。只要自己的核心利益不受损害，朝鲜不会轻易地将局势引向彻底失控。从2010年底至今，朝鲜的对外行为总体上较为克制。

　　韩国方面，朝鲜半岛局势失控或恶化并不符合韩国的利益，韩方不可能坐视局势向危险的方向发展。实践证明，推行对朝强硬路线并未能收到理想的效果。一味与朝鲜强硬对抗有可能使韩国经济数十年发展的成果付之东流。因此，李明博政府最现实的选择是逐渐软化此前的强硬立场，与朝鲜和平相处并寻求合作的可能，为下任总统进一步修复朝韩关系打下一定的基础。

　　对于美国而言，朝鲜半岛局势的持续紧张，可为美国保持在半岛的军事存在提供充足的理由。但美国毕竟不愿意局势恶化，一旦美国被迫卷入，将可能冒与其他大国冲突的风险。这是已经为帝国“扩张”付出沉重代价的美国所难以承受的。因此，只要美国认为其在朝鲜半岛的战争边缘政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收益(诸如强化了美韩同盟)，美国对朝也会作出必要的政策调整。

　　此外，中国、俄罗斯等大国的不懈努力，也将有助于东北亚的和平和稳定。

　　当务之急，是冲突各方间信任措施的建立。这一过程需渐进、可见和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