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老人，把400多贪官赶下台

　　崇尚简朴生活，倡导绝食反腐

　　本刊驻印度特派记者 廖政军

　　赫英

　　2011年8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印度首都新德里西部的提哈尔监狱的大门打开了。一位名叫安纳·哈扎雷的74岁老人在一批荷枪实弹的警察监护下，缓缓走出大门。他身穿洁净的白色无领长袖衬衫，头戴遮阳帽，脸上露出微笑。监狱门外，他的支持者有的爬上电线杆，有的站在汽车顶上，还有的爬到树上，为的是看一眼他们的“反腐偶像”。媒体记者们则各显神通，摄影记者为争最佳拍摄角度，甚至打了起来。

　　这一天，也是哈扎雷为反腐而绝食的第四天。他说：“我们决不能放弃，必须战斗，直到腐败被清除干净。”8月15日，他组织大规模绝食示威，抗议印度国内腐败，随后，警方以“公然藐视禁令”的罪名将其逮捕。不过，在民众的大规模抗议下，政府不得不将他释放。于是，他又开始了为期15天的新一轮绝食。

　　“新甘地”的新农村运动

　　哈扎雷的行动，让人们想起了印度当年的“圣雄”甘地。事实上，他的很多行为举止也都在模仿甘地。

　　1937年6月15日，哈扎雷出生在印度西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一个叫瑞雷根·悉地的村庄。他是老大，下面还有6个弟弟妹妹。哈扎雷的爷爷曾在印度军队工作，父亲布巴罗在一家药厂打工，1952年辞职回到了村里，全家生活一直很困难。当时，哈扎雷的姑妈没孩子，就答应照顾哈扎雷，把他接到孟买。带着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哈扎雷小小年纪就开始学着独立，他卖花贴补家用，后来，还开了自己的小店，并把两个弟弟带到孟买谋生。

　　1962年，25岁的哈扎雷应征入伍。经过培训，他当上了陆军的汽车兵。但他在军队中并不愉快。1965年，他被派往印巴边界参战。当年11月12日，巴基斯坦对哈扎雷所在的印军基地发动空袭，当时，他正在开车，一个弹片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差点要了他的命。空袭过后，哈扎雷的同行战友都死了，只有他一人侥幸活命。

　　经历了生死，哈扎雷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但在随后的十几年中，他并没有找到人生的目标。有时候，他很苦闷，甚至想过自杀。直到有一天，在新德里火车站，他偶然翻到一本印度哲人维韦卡南达写的小册子，呼吁年轻人为建设国家而奋斗。这本书唤醒了哈扎雷心底的热情，也照亮了他的未来之路。他后来说，自己当时意识到，圣人们都是在牺牲自己的快乐，为他人的利益而奋斗。他开始大量阅读维韦卡南达、甘地等人的著作。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他遭遇车祸，又一次险些丧命。这回，他下了决心，不再浪费时间，要“马上投入到为大众服务的事业之中”。

　　38岁那年，哈扎雷从部队退役，回到出生的村庄。年富力强的他很快在村里具有了感召力。看到村里很多人酗酒，他就号召年轻人摆脱这种劣习，并劝说村里人关闭了30多家酿酒作坊。他还让人把那些喝得烂醉的酒鬼绑到神庙里鞭打，甚至亲自动手。哈扎雷后来也承认，当时的做法有点野蛮。不过小村子的风气也确实改变了。他后来说：“母亲们不是会给孩子灌苦药吗？孩子可能不喜欢苦药，但是母亲强迫他们喝药，因为她们关心孩子。惩罚酒鬼也是为了避免他们破坏自己的家庭。”

　　哈扎雷一辈子没结婚，几十年中，他住在村中寺庙的一间小屋子里，也不到同村的亲人家里住。他总是穿着白色衣服，戴着传统的印度帽子，过着简朴的生活，哈扎雷唯一的收入是部队的退休金。2011年4月16日，他公布了自己的财产：银行存款合1500美元(约合9750元人民币)；现金合30美元(约合195元人民币)。然而，这个简朴的人却坚持：“一个人需要为自己和家庭而活，但同时，也要对他的邻居、他的村庄和他的国家怀有感恩之情。”他认为，“甘地说的很对，建起混凝土的城市并不意味着发展”，“如果没有自立、自给、自足的乡村，印度成为强国的梦想将不可能实现。”

　　在哈扎雷的带领下，村里人坚持发展可持续农业，把家乡从一个干旱贫瘠的穷困之地，转变成了繁荣的“示范村”。哈扎雷的努力，为他在家乡乃至全国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他被誉为印度的“新甘地”。为表彰哈扎雷的工作，印度联邦政府1992年授予他“荣誉公民奖”。

　　成了反腐斗士

　　正是因为长期在社会底层工作，哈扎雷看到了腐败对社会肌体的伤害，他把反腐败称为一次“自由斗争”，号召全体印度人参与。

　　在印度，腐败一直是个痼疾。仅最近半年，印度就先后发生英联邦运动会资金被挪用、电信3G营业执照被贱卖等贪腐丑闻，牵涉多位政府部长，连总理辛格也受到影响，反腐已经成为民众的心声。而哈扎雷的反腐大业，也干了几十年。他曾抗议40名林业官员的贪腐行为，并通过示威抗议，迫使这些官员离职或者调任。1991年，他还发起成立了“反腐败人民运动”组织，活跃至今。为了反腐，30多年来，哈扎雷行走1万多公里，向各地村民普及法律知识，告诉他们：“如果你讨厌哪个贪官，就要用选票把他们选下去。”有统计显示，通过发起各种抗议行动，哈扎雷成功地让400多名腐败官员走人。

　　随着时间推移，哈扎雷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不但社会下层，不少中产阶级也把哈扎雷当作反腐败的主要力量而追随他。哈扎雷当前的反腐目标集中在一件事上：出台一部反贪腐法。几十年来，印度历任政府都曾试图出台这部法案，却都未做到。2010年，辛格政府向议会提交了一份反贪腐法草案，但哈扎雷发现，草案没有给民众足够的监督权，也无法保证起诉腐败者。于是，哈扎雷要求国会重新审视这一草案，给予公民更大的知情权与独立调查权，还在2011年4月发起“绝食至死”的抗议活动。绝食进行了5天，引起强烈反响。

　　今年6月，哈扎雷在互联网上公布了自己提出的《公民监察法案》，并与当局的版本进行对照。为让自己的法案进入议会讨论，他组织支持者在8月16日发动绝食抗议，但在抗议举行前一天他被捕了。

　　抗议还在继续

　　哈扎雷反腐注重借助当前影响较大的社交媒体，“推特”等媒体也为他迅速赢得大批支持者提供了条件。今年2月，哈扎雷及其支持者在互联网上注册了官方网站，宣传自己的主张和活动，并在一些社交媒体上注册，随时发布最新信息。如今，哈扎雷及“反腐败人民运动”已成为印度社交网络中的热门词汇。截至8月19日，哈扎雷在社交网络“脸谱”的网页已拥有超过30万的支持者。8月16至17日，关于他的内容在“推特”网络上点击率最高，24小时内有近万人发布或转发“我支持哈扎雷”等词条。

　　不过，印度总理辛格却批评哈扎雷的行为“完全错误”，“蓄意对抗政府”。辛格在8月17日议会讲话时表示，哈扎雷想通过示威“将其自己的法案强加于议会”，“问题是到底谁来起草法律，又是谁来制订法律。”

　　8月19日出狱后，哈扎雷来到政府提供的示威地点，同上千名支持者开始新一轮绝食。哈扎雷说，他将坚持到议会通过一部强有力的反贪腐法案为止。印度政府担心他身体撑不住，做好了随时将其送往医院的准备。而印度最大反对党人民党领导人瓦伦·甘地表示，已决定向议会提交由哈扎雷等人起草的法案供讨论，在他看来，哈扎雷的版本虽不完善，但至少为立法提供了一个参考。

　　编辑：凌云 美编：苑立荣 编审：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