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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拿钱,右手拿枪”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9月16日10:39  南方周末 微博
的黎波里南部山区,几个反对派士兵在一个检查站检查过往车辆,防止卡扎菲部队的反扑。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的黎波里南部山区,几个反对派士兵在一个检查站检查过往车辆,防止卡扎菲部队的反扑。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在班尼沃利德前线,一批准备攻城的反对派士兵在做最后的祈祷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在班尼沃利德前线,一批准备攻城的反对派士兵在做最后的祈祷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绿色广场一角,小女孩开心地摆弄着武器留影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绿色广场一角,小女孩开心地摆弄着武器留影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在绿色广场,人们身披利比亚新国旗,等待晚上的狂欢。从8 号开始,广场已经连续3 个晚上举行庆祝活动。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在绿色广场,人们身披利比亚新国旗,等待晚上的狂欢。从8 号开始,广场已经连续3 个晚上举行庆祝活动。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左手拿钱,右手拿枪”

  9月2日晚的班加西,已经看不到太多战争的痕迹。例行的狂欢游行在街道上蔓延。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装扮成狼和羊当街跳舞。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使劲地摇着一面新国旗。

  “班加西到处都在庆祝。”穆哈麦德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原来是班加西机场的调度。他指着摇旗的少年:“他叫萨比勒,17岁,没在念书,也没固定工作。”

  穆哈麦德大叔说,卡扎菲不给钱让他们念书,他们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卡扎菲已经着手挽救他和利比亚国民的爱情。在1970年代以及1980年代初,他们曾那样的支持他。那时,他是民族英雄,他像摇滚明星一样,出现在狂热支持他的人群面前。

  2006年以后,卡扎菲政权开始尝试着做一些过渡的努力,比如私有化,确立新宪法,甚至有了私营媒体。

  实际上从2000年开始,卡扎菲便推进经济自由化改革。他公开宣布利比亚国营部门失败了,呼吁石油工业与其他经济部门都展开私有化改革。支持私有化的贾尼姆被卡扎菲任命为总理。

  但很快,卡扎菲的怪异性格便开始左右他一手推动的改革:一些自相矛盾的措施先后实施,起先鼓励跨国公司投资,后来又说想遏制外国人在利比亚经济中的作用;说要推进私有化,却随后逮捕了许多商人,因为“上校”觉得他们垄断了商业。

  这样的改革速度,远远慢于怨恨积累的速度。国外的流亡反对派的力量慢慢捏到了一块。2005年6月,利比亚政治反对派国际会议在伦敦发表了《全国共识宣言》,提出回归宪政合法性,成立过渡政府,起诉“犯有非人道主义罪行的政府成员”。并呼吁卡扎菲引咎辞职。

  连"皇储",改革的主导者之一,卡扎菲的二儿子赛伊夫都忍不住开始批评自己的父亲,2008年8月,赛伊夫在启程前往华盛顿访问前,在一个青年聚会上发表演说,他宣称利比亚已经陷入了“长达几十年的停滞不前”,并影射了卡扎菲,他说:“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行政、法律和宪法体制,而不是每年都在变化。”

  赛伊夫很快为此付出代价,卡扎菲随后任命另一个儿子穆阿特森担任国家安全顾问。而在赛伊夫从美国回来后,政府收缴了他的卫星电视频道和他的传媒集团,赛伊夫的一些政治盟友也被捕,据说卡扎菲甚至拒绝与他曾经钦定的接班人见面。有意思的是,赛伊夫有维也纳大学和伦敦经济学院的文凭,喜欢美国政治历史和文化,据说他最喜欢的电影是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赛伊夫本身,也属于年轻一代。

  但更大的代价要由卡扎菲本人来付。5年后,火从西边的邻国烧过来了。“看到突尼斯和埃及革命的时候,我想该我们了。”塔哈说,“但是当时我不敢想象利比亚革命能实现。”他是从卫星电视上知道两个邻居国家闹革命的事情。那时,半岛电视台报得正凶。

  事实上,的黎波里的报纸也有报道。唯一的一份英文报纸《的黎波里邮报》在2月中旬用头版做了穆巴拉克下台的消息,配上一幅开罗人在广场集会庆祝放烟火的照片。谁也没想到差不多7个月后,这一幕在的黎波里上演。

  从1月开始,卡扎菲政府花血本收买人心,包括宣布提供住房和新的发展计划。而在过去,住房问题严重的时候,卡扎菲曾说过那些有两栋以上房子的人,一栋是他的,由他来分配给没房子的人住。“可是他在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行宫。”塔哈说。

  政府显然意识到塔哈这些青年不稳定的内心。国家青年委员会突然宣布要给会员发放15000台笔记本电脑。

  2月中下旬,利比亚东部的中心班加西爆发起义,市民冲击警察局和军队,卡扎菲派兵镇压,枪杀班加西的市民。在随后几个月里,这场起义的开端定为2月17日。从此在班加西、的黎波里,所有革命军胜利的地方,都能看到2月17日的标志。

  在班加西城下屠杀之后,卡扎菲加大了在全国收买人心的力度。他相信钱和枪的力量。42年前,一辆没有一发炮弹的坦克,帮卡扎菲夺取了政权;15年前,血腥镇压帮卡扎菲摆平了一场针对卡扎菲家族的政治示威游行。

  利比亚国家电视台报道,政府宣布提高工资150%,并向每个家庭发放相当于400美元的现金援助,补贴物价上升。

  革命爆发前,和塔哈一起守卫法塔赫大楼的尤素夫·马布鲁克还在兹利坦念书。这里距离的黎波里大约160公里,是利比亚西南部山区的重镇。2月兹利坦市区出现了要求卡扎菲滚蛋的标语。

  班加西屠杀后,卡扎菲到兹利坦招兵买马。在过去42年里,兹利坦的部落是卡扎菲的忠实支持者之一,在利比亚140多个部族中,也是实力强大的部族之一。在卡扎菲手下颇有几个有势力的兹利坦人。因此在卡扎菲眼里,兹利坦人比东部那些班加西人要靠得住的多。

  “卡扎菲说兹利坦人是他的兄弟,他给我们每个家庭25000第纳尔要我们派人去班加西打仗,但我们说班加西人是我们的兄弟,杀他们我们不干。”尤素夫说。

  卡扎菲派飞机到兹利坦盘旋威胁,反激起民愤,导致兹利坦成为西部最早起义的地区之一。该地区的战事一直持续到8月上旬。

  尤素夫被朋友拉去起义的时候,的黎波里的法塔赫大学停课,塔哈和他的同学们放假。

  2月20日快到凌晨,的黎波里的年轻人开始上街破坏随处可见的卡扎菲画像。塔哈跟着闹了一整夜,爬到印着卡扎菲上校半身像的广告牌上乱拆一气,而且没有蒙面。直到凌晨4点,军队介入。在塔哈他们去拆卡扎菲画像的时候,警察就在边上,但没人管。

  塔哈用手机把行动录了像,转到一张安全的储存卡。在几个月后,这成为他和朋友炫耀的资本,其中一段放在了Facebook上。

  回到家,塔哈躲了一个月,幸运的是卡扎菲的麻烦太多了,顾不上他。

  一个年轻的利比亚

  如果国家过渡委员会那帮老头子们说话靠谱的话,全国大学复课,塔哈打算回到法塔赫大学去念书,继续念电子工程专业,将来像他的父亲一样,做一名工程师。只是不再是卡扎菲的工程师,而是新利比亚的工程师。

  战争仍在不远的地方持续着。9月10日,南方周末记者来到班尼沃利德前线。开战前,那些和塔哈年龄相仿的士兵放下来自世界各地的武器列队祷告。一颗炮弹在500米外爆炸,起烟,军事人员要记者离开。

  9月13日晚上,数万和塔哈一样的年轻人到绿色广场集会。此前他们已经在广场搞了3个晚上的狂欢。但是这天晚上国家过渡委员会的头头们,尤其是贾里勒主席来了。在贾里勒上台之前,人群已经在喊“哪儿呢,哪儿呢,贾里勒”。

  贾里勒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台上那些人里最矮最瘦的。和前面那几个张扬的家伙完全不同,贾里勒双手攥着手里的双杆话筒,语气平和又小心翼翼,他不太像领袖,倒像是站在辩护席上的一个老先生。

  这是他率领国家过渡委员会的核心层首次在战后的的黎波里公众面前露面。台下甚至找了军乐队奏新国歌,维持秩序的除了军人,还有管理城市治安的警察。而警察帽檐上的老徽章全被摘下。

  数万人挤在广场上,绝大部分是年轻人。单腿少年哈桑被请到台上,和贾里勒等人握手。哈桑今年只有19岁,在米苏拉塔的战斗中负伤。他象征着青年人为革命做出的牺牲。

  贾里勒领导的新政府部门,偶尔还是可以撞见卡扎菲时代的印迹:一些政府官员使用的仍是卡扎菲时期的大印,尽管他背后办公室的窗户玻璃上贴着的漫画,是卡扎菲和他的儿子赛伊夫被挂在绞刑架上。

  这是利比亚人对卡扎菲动粗7个月后。在的黎波里,饭馆、咖啡馆、服装店,甚至金器店都已经开门营业。街边有穿着卡卡球衣的少年手持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朝天射击,但老板们吆喝几声,少年们便会放下枪。

  金店老板萨戴克·卡黑勒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了的黎波里可靠的治安状况,3月份他关了在老城的生意,带着一家老小跑到突尼斯。的黎波里战事结束,才回来。他并不担心有人会进来抢劫。

  在的黎波里,局势一天一个样,哨卡越来越少。出租车已恢复运营。而在卡黑勒家金店开张的同时,卖牛仔裤、高跟鞋的时装店、墨镜手表店、香水店,然后是咖啡铺、香烟铺和体育用品店、卖手机电脑的电子用品店也开始做起了生意——年轻人正是这些店铺的消费主体。

  对于金店的未来和利比亚的未来,卡黑勒同样乐观。“我父亲把这个店留给我,我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这里。”他说。现在他相信未来也会很美好,会有一个自由的、年轻的利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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