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看利比亚

　　闾丘露薇

　　看BBC新闻报道，正在班加西的连线记者突然插播一条消息，反对派方面宣布，在的黎波里发现了一个地下设施，里面有一百多名被卡扎菲囚禁的利比亚人，他们据说都是卡扎菲的反对者。

　　我没有机会去关心后续的情况，不过这样的新闻似曾相识，因为就在2003年，萨达姆倒台后，当我和我的同事们在巴格达市区穿梭采访时，也曾发现人们朝着一个方向急切地奔跑，甚至有的人，趴在一条隧道的墙上，看上去在仔细倾听着什么。一打听，原来有人声称，发现了一条地下通道，相信有一些人被关押在下面，对于那些自己的家人曾无端消失过的伊拉克人来说，这燃起了他们的希望，也许，他们消失了的亲人，会在这些地道里面。

　　在当时巴格达的一些学校，总是可以看到这样聚集的人群，面对着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的墙壁。人们在这些照片里仔细地辨认着自己的亲朋好友的模样。这些照片都是萨达姆倒台之后，在一些监狱里面发现的。但是，即便是发现了自己亲人的踪影，最终却很可能还是失望，因为里面大部分的人，已经成为了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无名墓地里面被埋葬的人中的一个。

　　同样的情形，现在也可以在利比亚看到，不管是在班加西，还是在东部城市德尔纳，当反对派控制了这些城市之后，人们在当地的革命委员会大楼里，总会发现一间间暗无天日的小房间。这些小房间据说就是临时的牢房，普通的利比亚人，只要被认定是反对卡扎菲或是他的政权，就会被带到这里。里面的很多人，随后会被带到监狱，不会经过法庭的审判。

　　人们在这些大楼里面，同样发现了一叠叠档案，这些照片现在被张贴在清真寺或者是其他地方的墙壁上。对于一些利比亚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种希望，也许自己的亲人还在某一个地方，只要卡扎菲下台了，或许他们的亲人，就会有重见天日，和家人团聚的一天。

　　我不知道最终会有多少人找到他们的亲人，不过从电视画面上，看到反对派在的黎波里周边还有市区内发现的尸体，我总是会想起在巴格达看到的那一个个无名墓地。一个个生命，可以如此无声无息的被消失，一定是一件应该被谴责以及应该被制止的事情。

　　利比亚目前混乱吗？

　　首都的黎波里缺乏饮水、食物以及燃油，因为西部城市的饮水，本身就是依靠东部的水管输送。战争造成物资短缺，在东部地区，即便到了4月份，也是一直在经历的问题。

　　虽然我可以想象，和班加西以及其他的东部城市不同，的黎波里支持卡扎菲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但是我也同样相信，的黎波里的民众，和其他地方的利比亚人应该没有太大的不同。当大局已定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展现出如其他城市那些民众一样的，在过去半年来的那种淡定。

　　至于一些民众习惯用枪声甚至炮弹来表达自己兴奋的心情，这一点对于去过班加西的人来说，不会觉得奇怪，从反对行动一开始，这就成为当地人或者为了自己打气，或者是年轻人无聊宣泄的主要方式；在的黎波里出现，也更加不奇怪，毕竟胜利的时间还不长，人们，特别是年轻人，还需要适应的时间。

　　不管是媒体口中的乌合之众，还是的黎波里的民众，或者是卡扎菲的支持者，其实说到底，身份并没有两样，只要不穿上卡扎菲部队或者反对派的军服，他们都是利比亚的普通平民。

　　在这样的时刻，如果不控制平民拥有武器，或许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在几个月前，全国过渡委员会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在东部地区，确实存在暴力问题，甚至出现私刑。

　　一些抢劫和偷窃，虽然也可能只是为了个人的生存和利益，但总是让人害怕。新政府的管制能力有待提高，但当人心思定时，这应该能控制得住吧！

　　来源：2011年9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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