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和男人的情感顾问

　　刘阳

　　鲍伯极瘦，进来的时候停在门口，一头白发像是从窗口挑出去的旗子。他毕业于普度大学，年轻时对进化论很好奇，研究的结果不但确信进化论只是一个假说，还把自己研究成了一名科学史教授兼基督徒，辗转任教于多所大学。

　　之所以回到普度所在的拉法耶，是因为他和妻子某天在家中祷告，一致觉得那里才是他们余生的价值所在。他们卖掉房子，回去开了一间心理诊所。

　　我在一次心理辅导讲座上遇见鲍伯。那天在场的听众，都曾接受过他的辅导，都是来自中国大陆的新移民。

　　“有些人一出生就不被祝福，比如意外怀孕，比如性别不被接纳。许多事情我们无法选择，但我们可以决定不再受这些事情的影响。

　　“父亲病危时，我下飞机赶到医院，看到他戴着呼吸机躺在那里。医生说只有一两天时间了。我拔掉那些管子，对着父亲的耳朵说了一句话，我从没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爸爸，我爱你’。事实就是这样——他醒过来了，两个月后去世。我和父亲都很感恩能在他人世的最后时光里拥有和好的机会，我们曾经很深地彼此伤害。

　　“请每个人都想象一幅图画，你很喜欢、很放松的一个地方。我经常想到小时候我家院子后面的小河。我看到一个男人从远处向我走来，背有点驼，那么苍老，不知道是谁。原来是我的父亲。他越走越近，越走越年轻，等到他走过小桥来到我身边，已经变成了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他告诉我，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是如何被对待的。我们哭着抱在一起，破涕为笑地在一起玩，然后互相告别。我看着他上桥，走远，越来越高大，成为父亲的样式，衰老在远处。

　　“有时候，父母伤害我们并不是因为我们犯了错误，只是因为他们也是这样被对待的。他们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如果我们也走不出来，继续这样对待我们的家人，整个家族就像陷在一个诅咒里。”

　　鲍伯的话停住了，有一个瞬间很安静。满屋子的华人还沉浸在想象的画面中，惊讶于美国医生怎么比病人还坦白。

　　辅导结束，我和妻子开车捎朋友回家。朋友说，鲍伯最擅长处理男孩和男人情感发展方面的问题。我赶紧问，还有别的故事吗？

　　她说，年轻时，鲍伯的第一任妻子在婚后第2年爱上别人，离开了他。他现在的妻子是多年的基督徒，两人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搬回拉法耶后，去年的一个早晨，吃过早餐，妻子对他说，她没有办法再爱他了。离婚，从家里搬出来，租一个小房间，他72岁。

　　拉法耶城多出两间心理诊所，另一间是他妻子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