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政坛“王车易位”背后

　　◎文_高飞

　　“给我20年，我还给你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这是彼得大帝的名言，普京也非常喜欢。

　　这一名言似将成为现实。2011年9月24日，在统一俄罗斯党年会上，梅德韦杰夫提议由现任总理普京参加次年3月的总统选举。如果不出意外，未来12年普京将再掌俄罗斯。普京也表示，如他当选总统，梅德韦杰夫将出任总理。

　　俄罗斯人酷爱国际象棋。当前，俄罗斯的政治棋盘上无异于上演了一幕令人眼花缭乱的“王车易位”。

　　普京从未离开

　　1999年夏天，普京被叶利钦推上总理之位、并宣布其为接班人时，人们对其前景并不看好。普京指挥联邦军队分三路进入车臣，清剿非法武装，树立起说一不二的领导人形象，而这正是饱经政治动荡的俄罗斯人梦寐以求的。执政百日，他的支持率从1%飙升至20%。

　　当年12月，普京发表了担任总理以来的首篇施政文章《世纪之交的俄罗斯》。文中写道：“俄正在经历几个世纪以来最为困难的阶段，面临着成为世界二流甚至三流国家的危险。”这段话击中了俄罗斯人的神经。文章发表两天后，叶利钦宣布辞职，把一个交织着光荣与落魄的摊子留给了普京。

　　普京上台后，对内强化政权体系，加强法制建设，团结社会力量，协调党派关系，调动科技潜力，健全市场并加以宏观调控；对外更新国家安全战略和军事学说，提升国防能力，努力恢复俄罗斯的大国地位，主张建立多极世界。在普京的努力下，俄罗斯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财政状况稳定，预算收入激增，人民生活水平改善。

　　2008年普京不再担任俄罗斯总统职务，但是他一直没有离开俄罗斯权力的中心。他继续领导俄罗斯实现了政治的稳定，维护了国家战略利益，成功地克服了金融危机的影响，实现了俄罗斯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而普京本人的声望也不断提高，即便过去反对叶利钦的人也支持普京，他们的理由是“叶利钦的接班人不像叶利钦”。

　　2002年，一首名为《嫁人就要嫁普京这样的人》的流行歌曲风靡俄罗斯，“上天能驾飞机，入海能开轮船”的打虎英雄普京已经成为新的全民偶像，梅德韦杰夫也不例外。2011年9月30日，梅德韦杰夫对外宣称，“总理普京更受公众欢迎，更有权威性。这是我不寻求连任总统，推崇普京的原因”。他直言不讳，“选总统就要选普京这样的人”。

　　一体两面的普京和梅德韦杰夫

　　过去两年，西方媒体对俄罗斯政坛高层花絮很感兴趣——梅德韦杰夫公开批评政府应对金融危机的政策、俄总统和总理在对利比亚问题上出现矛盾……普京和梅德韦杰夫真有矛盾吗？此次“梅普换位”显然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普京和梅德韦杰夫有着“同乡、同校、同事”的三重关系：同为圣彼得堡人；就读于同校同系——列宁格勒大学法律系，是校友和师兄弟；同为前列宁格勒市市长、列宁格勒大学教授索布恰克的学生，并一起共事，属于典型的“索布恰克帮”。

　　普京生于1952年，梅德韦杰比他小13岁。普京曾经在苏联克格勃系统工作，精明干练；梅德韦杰夫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教授，书卷气更浓。两人的关系要从1999年说起，这一年是普京的幸运年，更是梅德韦杰夫的人生转折点。

　　1999年，普京完成了第一副总理——总理——总统的三级跳。此后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改组总统办公厅。尽管他曾表示对原班人马不做大的改变，然而上任仅3天，除了办公厅主任沃洛申留任外，4名副主任均被解职，取而代之的则是忠实于自己的同乡谢钦和梅德韦杰夫。此时，梅氏已然成为普京最为信任的亲信之一。

　　1999年10月，俄罗斯总理普京邀请梅德韦杰夫到莫斯科领导有价证卷市场管理部门。梅氏的回答是“我对此挺有兴趣，但需要时间考虑”。1个月后，正在给学生们授课的梅氏突然接到普京的电话。对方开口便说：“季玛(梅的昵称)，我给你订了下午1点飞莫斯科的机票。”当晚，梅氏即被任命为政府办公厅副主任。2000年1月5日，梅氏被普京要求负责总统竞选工作，并在随后的选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二人关系可见一斑。

　　2003年，38岁的梅氏升任总统办公厅主任。2005年出任俄罗斯第一副总理。2008年，在普京的支持下，梅氏以绝对优势赢得大选，成为新总统。尽管二人已经共事20多年，然而梅德韦杰夫在称呼普京时，依然会用“ВbI”(音，维)，即“您”。这是俄语中下级对上级，晚辈对长辈的正式尊称。与梅普二人都有交往的俄社会活动家卢斯兰·林科夫表示：“梅氏在政坛奇迹般崛起的秘密是，他一直坚持自己对普京的从属地位，一直遵守普京定下的游戏规则，而且一直对普京持有足够的尊重。”

　　普京对梅德韦杰夫也十分信任。2007年底，俄罗斯四大主要政党联合提名梅氏为下届总统候选人时，普京公开表示：“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保持良好关系长达17年，我完全支持这一提议。”他还说：“如果俄罗斯人民选他当总统，我将准备作为政府总理继续我们共同的事业。”2008年5月，梅普组合不出意外地顺利完成权力交接。

　　对于2008年的领导人易位，梅氏在一次访谈中曾表示，“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新鲜事，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国家元首去职后退居次席的。他们要么赋闲，要么另立山头。作为一个极受欢迎的领导人——普京，从国家元首退居一个管理岗位，我们变得更加进步了。”对于梅普两人之间的关系，梅表示：“我们的基础是两点：第一，不折不扣地遵守宪法和法律；第二，相互信任。”由此，人们不难理解二人之间何以顺利地频繁上演“二人转”。

　　2009年以来，梅普两人多次结伴出游，滑雪、垂钓、驾车、划船与潜水。尽管西方媒体乐于报道两人不和的传闻，然而对于大多数俄罗斯人而言，“梅普”组合永远是一个共同体。普京给人的印象是强势、强硬的领导人，重视秩序下的“可控民主”，强调国家对能源等经济部门的控制；梅德韦杰夫平易近人，珍视和热爱民主，主张推进私有经济。梅普二人并无实质分歧，俄罗斯20年来的发展经验让他们明白——真正的民主只有在国家强大之后才能得到落实，粘合普京和梅德韦杰夫的核心，是重振俄罗斯的共同目标。

　　未来普京的执政难度将加大

　　普京是苏联解体的历史性大转折中涌现出的风云人物。叶利钦执政的8年，人民希望俄罗斯驶往“西方”，然而现实却驶向了“南方”。除了培养极少数的暴发户外，绝大多数人民生活水平下降，4000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叶利钦完成了“破坏旧世界”的使命，却无力实现“建立新世界”的宏愿。历史的重任落在了普京身上。

　　10年来，普京最大的功绩在于重塑了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对他而言，选举胜负不是问题，真正的挑战是停滞的经济、猖獗的腐败、中产阶级日益增长的不满情绪、北高加索地区的战争，以及世界秩序重建过程中的大国博弈。

　　2011年9月24日，在统一俄罗斯党年会上，普京发表了长达1小时的演讲。他表示，将把GDP增长作为优先考虑的问题，并为未来俄罗斯经济发展设定了GDP年增长率保持6%～7%的目标，而目前这一数字仅有4%。

　　普京强调，必须加快经济发展，使俄罗斯成长为世界前五大经济体。他提出要进一步改善商业环境，强调社会正义，为富人增税等。他承诺发展公民社会，以制约政府的官僚作风。

　　尽管如此，实现俄罗斯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依然是普京未来面临的主要难题。俄罗斯的经济增长，更多只是恢复性的。在全球金融危机中，其经济一再暴露出脆弱性。当前，俄罗斯经济过度依赖能源出口，国际市场行情的波动常常使政府遭遇财政难题。俄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一方面需要发挥本身的资源优势，另一方面需要逐步调整结构。

　　在国内政治方面，关键是如何消除国内的极端主义势力和恐怖主义势力，保持政治和社会稳定。俄罗斯政坛的其他反对党，对“梅普换位”表现出很大不满。包括公正俄罗斯党、俄共等正在酝酿联合起来，在杜马选举中抗衡统一俄罗斯党。未来，普京的执政难度可能会加大。

　　在对外关系方面，普京面临的最大难题仍然是对美关系。 2009年俄美关系“重启”后，双边关系从“俄格战争”的低点得到了提升，从根本来看，俄美之间的问题——北约东扩、欧洲反导系统、能源争夺等并未得到解决，俄美关系仍然存在变数。俄认识到，以强硬手段告诫西方对俄罗斯的战略挤压，是维护国家利益的最好手段。因此，2011年9月以来，俄同样以军事演练等形式在东亚对美、日示威。可以预见，伴随俄罗斯的强势复兴，在国际舞台上俄美角力仍将继续。而中俄关系，将会进一步稳定发展。

　　2004年俄罗斯作家瓦寄姆·佩切涅夫就曾创作了《普京的最后机会》一书，希望他把握机会重振俄罗斯。看来历史将再给普京一次机会，他能否还俄罗斯一个奇迹？人们拭目以待。(作者系外交学院科研处处长、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