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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的全球化机遇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04日15:21  三联生活周刊 微博
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

约瑟夫 约瑟夫

埃尔热 埃尔热

  丁丁的全球化机遇

  “丁丁占据了埃尔热的全部生命,这是个终身工作。在他不能画出新作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沮丧,但他度过了那些他不想再画的阶段。”

  ◎苗炜

  我还记得,第一次读到《丁丁历险记》的漫画是在小学同学家里,先看的是《西游记》,然后翻出两本丁丁,我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两本,只记得看完后,回家的路上都晕乎乎的。《西游记》中的那些妖怪太熟悉了,可丁丁的世界第一次在我面前展开,欧洲、轮船、旅行,那是一个辽阔之地的召唤。此前,我只是翻阅过两大本叫《各国概况》的资料书,认识那上面颜色鲜艳的各国国旗。

  最先看到的《丁丁历险记》是黑白的,那是中国加入国际版权公约之前的出版物,现在还有一种谬误的说法是,黑白的“丁丁”最经典。在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工作时,肖丽媛把《丁丁历险记》引入中国,她说,黑白版已经不存在了,埃尔热早就把自己的所有作品上色,正规出版的《丁丁历险记》都是彩色的。中国大陆正式把《丁丁历险记》引入是1999年5月,在比利时大使馆召开新闻发布会,比利时副首相出席,向读者介绍这位“比利时英雄”。如今,这套漫画在国内销售达几百万册,很多在孩提时代读过“丁丁”的人,开始给自己的孩子买来看,或者买一套收藏,重温儿时的记忆。一位朋友这样回忆——看《丁丁历险记》,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劫机(《714航班》);知道了坏人是永远不死的(拉斯泰波波罗斯);知道了神秘恐怖的印第安缩头术(《破损的耳朵》);知道了很多奇怪的脏话,比如“绊脚石、该死的、活见鬼”;知道了氧气、月球等等从没听说过的东西(《奔向月球》、《月球探险》)。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记住了威士忌这个词,尽管尝到它是十几年后的事。

  20多本《丁丁历险记》,80多年来在全球卖出了超过2亿册,比起《哈利·波特》的销售,丁丁还是一个非常含蓄的英雄。在他75周岁生日时,斯沃琪推出“丁丁纪念款”手表,表带上有埃尔热手绘原稿的复制。但总的来说,丁丁的特许产品还是非常少见,也许在欧洲哪个小城的玩具店里,你会碰上丁丁T恤、丁丁水杯,或者木头制作的714航班飞机模型,但埃尔热基金会非常严格地控制着《丁丁历险记》的版权。

  记忆总有含混的地方,我记得丁丁那条小狗叫“白雪”,那两位孪生兄弟探长叫杜邦和杜帮。实际上,白雪是丁丁英文版中那条狗的名字,法文原版中应该叫“米卢”,而法语版本中的杜邦和杜帮,译成英文版后改名叫“汤姆森”和“汤普森”。英国人盖伦·尤因还记得自己读到的第一本丁丁是《黑岛》——那是1976年,我7岁,我简直不敢相信,丁丁居然被两个坏蛋绑架,在英格兰西南部的海滨,他在悬崖上,马上就要死掉了,这是《黑岛》的第8页,下一页也许就是他躺在悬崖下面了。此后我多次看过这本书,总能回味当年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时的紧张。

  丁丁早期的冒险是去苏联、刚果(当时是属于比利时的殖民地),1937年丁丁从布鲁塞尔坐上一辆德国开往伦敦的火车,来到了英国黑岛。实际上,丁丁漫画正式进入英国是在1958年,《丁丁历险记》英文版翻译麦克尔·特纳说,我父母去法国旅行的时候给我和妹妹买回来《丁丁历险记》,但在我接触它翻译的时候,少儿图书并不是针对孩子及其父母销售的,而是卖给图书馆。剑桥图书馆就拒绝了这套书,英国人好像并不相信一个比利时人能画出好的漫画书。少儿图书编辑的思路也被图书馆左右,而没有看到未来的孩子将决定自己看什么。莱斯利·朗斯代尔·库伯,也是英文版的翻译,他说:“我当时工作的那个出版社,老板是个狂热的法国迷,娶了一个法国姑娘,‘二战’时期还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他促成了我们的翻译工作。”1952年以前,在英国也有《丁丁历险记》译本,但是太拙劣,我们不得不推倒重来。埃尔热授权我们放手去做,可以适当修改。但儿童书是很难翻译的,那些笑话没法翻译,另一些布鲁塞尔土话,要找出适当的英语,“适当的英语化”。狗的名字必须和Milou长度相当,于是我们弄成了“白雪”,尽管Thompson and Thomson要比Dupont and Dupond长一些,但此前的翻译已经用了这两个名字,我们就照做了。麦克尔·特纳和库伯一起工作,最重要的一点是互相朗读。先保证每一格图画中的文字都长度适当,然后试验各种字体,请老师和图书馆人员来看是否满意。Casterman出版社把图画版从布鲁塞尔邮寄到英国,给文字留白,对话框里也是空的;一位专业的英国插画师把玻璃纸拓在原版上写字,斟酌文图是否合适,翻译再删减字句或者增加字句。英文版的翻译从上世纪50年代中期开始,特纳和库伯1958年第一次和埃尔热见面,埃尔热是亲英派,多次去伦敦。他说:“待在伦敦比在巴黎更让我舒服。”

  丁丁在英国的历险——《黑岛》,1937年就出版了法文版,但到1966年才出英文版。按照英语翻译的建议,埃尔热重画了这本书。他派自己的助手到英国考察,临摹英国海滨场景,还有车号牌子、灭火拴、交通信号指示牌,这位助手还得到了爱丁堡的一套警察制服,这些细节的修补,只是为了更准确。助手帮助埃尔热描绘书中场景,艾尔热自己画人物,丁丁漫画中的人物从来都是他自己画的。特纳说,重画《黑岛》,多半出自我们的建议,我们想让他对英国的描绘更准确,如果丁丁在这里变成一个受嘲笑的人就麻烦了,所以画面不应该有错误,要修改。库伯最喜欢丁丁系列中的《独脚兽号的秘密》,特纳最喜欢《绿宝石失窃案》,他说:“我更喜欢那些智慧的而不是刺激的东西。”不过,他们对《黑岛》也情有独钟。杜邦兄弟在《黑岛》中的行为是最搞笑的,这本漫画经常使用特写镜头和角度变化,充满了摄影技巧。

  英文版出版后,《泰晤士报文学增刊》发表评论盛赞这套漫画“美丽而优雅”,“充满生活的智慧”。这评论改变了图书馆的想法,《丁丁历险记》受到了重视。此后的英国报纸上经常能看到读者来信讨论丁丁——这个孩子怎么会开飞机开汽车,他的驾照怎么得到的,这会给孩子不正确的观念。还有孩子说,我不喜欢动画片的阿道克船长,他的声音和书上的不一样。好像这套漫画书本身能发出声音。特纳和库伯此后和埃尔热联系紧密,并且应拍卖行的邀请去鉴定哪些画作是埃尔热的手稿。“丁丁占据了埃尔热的全部生命,这是个终身工作。在他不能画出新作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沮丧,但他度过了那些他不想再画的阶段。”

  1958年,Georges Duplaix给卡斯塔曼(Casterman)出版社写了封信,他想在美国出版《丁丁历险记》,当时漫画书被认为是低质量的,半文盲才看的(其实现在何尝不如此),美国出版界喜欢让孩子们看点儿正经书,但《丁丁历险记》在欧洲变得越来越流行,美国出版商闻风而动。Duplaix在出版业中非常受尊敬,1941年他曾经推出过一套“小金书”,开本小,能让小孩子拿在手里,封面颜色鲜艳,每本25美分,这套小书让Western Printing成为美国最大的童书出版商。Duplaix的信到了比利时图尔森市卡斯塔曼出版社的编辑皮埃尔·塞尔维手中,他给美国人寄去了“丁丁”的法文版和英文版,当时英文版在英国刚刚推出两本,是《金钳螃蟹贩毒集团》和《奥托卡王的权杖》,另外两本《独角兽号的秘密》和《红色拉克姆的宝藏》正在制作。美国版计划由Golden Press推出,这是Western Printing旗下一家新公司。

  在与卡斯塔曼出版社的合同中规定,书中角色可以选用新名字,但尽可能保持与原作的味道接近。Golden Press决定丁丁、阿道克船长、汤姆森与汤普森都保留英国版原名。小狗又出问题了,它不能叫“白雪”,打算改名为“Buddy”——当时美国有一种洗衣粉和漂白剂的品牌叫“白雪”。皮埃尔·塞尔维对这个变化很不乐意,他考虑到,如果好莱坞要做丁丁动画片行销世界,那Buddy这个名字就会造成混乱,双方协商的结果是,保留“白雪”的名字。在翻译开始前,埃尔热重画了《金钳螃蟹贩毒集团》中的黑人角色,实际上就是把黑色的脸涂成淡色,美国的检查机构不同意儿童书涉及种族问题。Georges Duplaix的16岁女儿做了美国版第一本《奥托卡王的权杖》的翻译,她叫妮克尔,是丁丁的大粉丝,“这是我第一份得到报酬的翻译工作,每一分钟都让我高兴”。现在妮克尔是一位摄影师、动物学家、作家。她的职业显然受到了丁丁的影响。1959年,美国版开始另外3本的翻译,这一次,妮克尔的法语家庭教师担纲,在翻译《奥托卡王的权杖》时,妮克尔不断向她的老师询问,所以随后的3本还是老师亲自上阵,“每本书可以得到200美元翻译费,我正要读研究生,这是一笔好收入呢”。这位家庭教师后来一直从事教育工作,她回忆说,和卡斯塔曼出版社合作愉快,但她从来没有向埃尔热咨询过翻译的问题,她对丁丁在比利时和法国的流行非常清楚,“问题是怎么翻译那些俗语,那些幽默的部分总是最大的挑战”。这些版本中有微小的差异,在《红色拉克姆的宝藏》第23页上,杜邦兄弟错误地计算出他们的位置,在法语原版中,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在美国版中,他们位于纽约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在英国版里,是西敏寺。

  美国出版人给比利时编辑又寄去了一封信——“《金钳螃蟹贩毒集团》,这个故事非常好,但是里面的人物太喜欢喝酒了,他们喝啤酒、香槟、朗姆酒、威士忌,一句话,他们喝得太多了,如果我们照这个样子出版这个故事,我们将面临严厉的批评,特别是教育界人士,这将会给‘丁丁系列’的出版造成被动局面。折中方案是文字部分软化处理,你要知道美国人都是清教徒式的,看待事物和欧洲人不一样,能让法国人、比利时人会心一笑的东西在这里要吓到别人。对酗酒的描绘即便是带着幽默感,在这里也是禁忌。”这本书里,阿道克船长喝着酒唱歌那一幕改掉了,原文是“就算我要死了,也要喝上最后一瓶”。美国版把喝酒的场面取掉,只留下歌词“只要我们还在走路,我就不想渴死”。

  1959年圣诞节,最初的4本美国版《丁丁历险记》面世,出版商在《纽约时报》上打出广告——除了拥抱、接吻、大学教育之外,你还可以给你的孩子另一些东西。画面是圣诞树下的一套丁丁漫画。出版商与比利时领事馆安排,在纽约到布鲁塞尔的航班上都放上“丁丁”,他们还与《生活》杂志发起讨论,丁丁下一个探险会是去哪里?《生活》刊登丁丁迷的照片——宋美龄、碧姬·巴铎等等。但是,销售结果令人失望,圣诞及新年假期只卖出去了8000套,美国《新闻周刊》1960年2月的一篇评论给这套书以不错的评价,也报道了出版社的失望——他们对销量有很高的期望,尽管欧洲正以每周25万本的速度售出丁丁漫画,但丁丁在美国失望了,也许随后的“远征月球”能让美国人感兴趣,出版商Georges Duplaix失望地说,这个国家在发射人造卫星上落后于苏联,在丁丁的竞赛中也落后于欧洲。

  原本在《生活》上要继续刊登的文章撤下来了,关于月球探险的两本丁丁悄然上市。出版商向卡斯塔曼出版社写信解释:“美国人不理解为什么要对漫画投入那么大的热情,尽管这套书受到好评,但我们没办法克服人们对漫画的偏见。”Golden Press没有再出版丁丁,他们只出了6册。合约中还有另外两本。比利时编辑皮埃尔·塞尔维感到失望,美国编辑再来信安慰,如果没有别的出版社感兴趣,那还有个机会就是动画片,这也许能扩大丁丁在美国的影响,卖出更多的图书。比利时人的回应是,在美国卖英国版,反正都是英语。

  1971年,“丁丁系列”在美国的销量上升,因为《儿童文摘》杂志从1966年开始连载丁丁系列漫画,使用英国译本,《儿童文摘》每期发行70万册。皮埃尔·塞尔维再度给美国出版商去信,他说,丁丁在瑞典最初出版的4本也卖不好,但现在是每天卖出去1000本,丁丁在丹麦和德国都受欢迎,1972年4月纽约会举办欧洲漫画展,埃尔热作为嘉宾将参加。希望这个展会前能签署一个出版新合约。Western Publishing回信说,经过广泛的研究之后,还是不愿意再出丁丁。比利时编辑再度去信,“销售不佳和价钱有关吗?1.95美元是不是太贵了?你们美国人只肯花20美分买漫画看?”

  到1974年,美国人看到的《丁丁历险记》都是小布朗出版社的英国版,Western Publishing在2001年倒闭,“小金书”系列被兰登书屋控制。Golden Press 1959年底的版本,每本卖出1万册,月球探险那两本也差不多。

  1982年,电影《法柜奇兵》在全球大获成功,导演斯皮尔伯格看到了很多法文影评,他虽然读不懂,但能看到里面经常出现一个单词TINTIN,到处都是,他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问过别人,才知道TINTIN就是那个已经售出2亿册的漫画书的主角。法国影评说的是,丁丁的冒险和印第安纳·琼斯的冒险非常像。斯皮尔伯格找来丁丁漫画,他看的第一本是《七个水晶球》,他还是不懂法语,但他立即就明白了丁丁。“这就像电影一样,是完美的分镜头剧本,我理解这个故事,也理解其中幽默感。我立刻就买下了电影改编权。”

  那是1983年,斯皮尔伯格在伦敦拍摄《夺宝奇兵》,他打电话给埃尔热,埃尔热当时75岁,看过《法柜奇兵》,他喜欢那电影,并且认为就应该由这位导演把丁丁的故事改编为电影。双方安排,几周后,斯皮尔伯格造访布鲁塞尔,但埃尔热没等到斯皮尔伯格就死了。斯皮尔伯格从他的遗孀那里购得版权,但他有太多的电影要拍了。

  《时代》周刊说,这注定是一部大预算的电影。他一开始出现只是个比利时孩子,布鲁塞尔糖果厂工人的儿子埃尔热创造出来的,漫画最先在当地报纸连载,为了欢迎丁丁第一次历险,从苏联归来,报纸在布鲁塞尔火车站举办了一个Party,请了替身演员,梳着丁丁的发型。后来《丁丁历险记》被翻译成60种语言,被改编为广播剧、舞台剧、电视和电影,有丁丁邮票、丁丁10欧元纪念币,收藏进入蓬皮杜艺术中心,布鲁塞尔广场上有丁丁和白雪的塑像。他追寻神秘事物的答案,就像“007”可以补偿大英帝国衰减的影响力,丁丁是夹在德国、法国之间的小小比利时的梦想。他的年龄难以估计,有时像成人,不用上学,自己生活;他在20世纪早期游荡世界,他没有什么政治主张,只是不喜欢不公平;他没有家庭,也没有罗曼史,他从来没有去过好莱坞。直到2003年,斯皮尔伯格获得版权20年后,这位导演才终于想明白该怎么做这个电影了,那就是动作捕捉技术,这和埃尔热的手绘漫画风格最为相似。斯皮尔伯格承认,他看了《阿凡达》之后更明确自己的拍摄手法,他找了卡梅隆用过的特技公司Weta Digital,这家公司位于新西兰,《指环王》系列的导演彼得·杰克逊占有股份。彼得·杰克逊是丁丁的大粉丝,斯皮尔伯格本来想让他们先做一个“白雪”的样子看看,而彼得·杰克逊雄心勃勃——“我们要展现埃尔热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要捕捉那个漫画世界的气质,‘丁丁系列’一共23本或24本之多,都可以成为好电影。”

  随着丁丁漫画在世界范围内流行,丁丁与世界的关系就不断被分析。最受诟病的是《丁丁在刚果》,漫画中找不到能表现那地方一定是刚果的场景,非洲好像只是一个各种大型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当地人无条件地欢迎丁丁。批评者说,《丁丁在刚果》这个故事里,埃尔热仅仅是把一批非洲的动物搬进了自己的后院,然后让丁丁在自家后院里完成了一次冒险。书中的非洲人被画得十分粗糙:大大的眼睛、突出的嘴唇,长得像孩子般的大人。他们拜倒在丁丁和他的狗面前,只因他向他们显示了磁铁的魔力和用来治疟疾的奎宁药丸。

  罗素·陶瓦鲁(Russell Towle)写过一篇文章叫《丁丁的冒险》,他认为,这套漫画是以欧洲为中心看待世界,带有种族主义倾向的。不过,作者写这篇文章也不全然是批评,他说:“我看丁丁漫画是1981年,后来给女儿读,女儿6岁后能自己读丁丁了,但给孩子读丁丁还是一种传统。那是让儿童打开视野的好办法,埃尔热一定喜欢看《国家地理》杂志,他对尼泊尔庙宇的描绘如照片一样细致准确,从丁丁身上能看到儒勒·凡尔纳的基因,杜邦兄弟则是对福尔摩斯的刻意歪曲。通过丁丁能看到广阔的世界,公元前2世纪的希腊历史学家普鲁达克都在丁丁身上留下了印记,丁丁对月亮的探险结束后,阿道克船长靠一口威士忌苏醒过来说:‘我终于明白一件事,真正属于我们人类的地方,还是亲爱的古老地球,这能让人回想到恺撒向非洲的进军。’”

  雅各布(Tara Jacob)写过另一篇文章专门分析《蓝莲花》。他说:“我们如何想象另一种文化就是我们如何看待自己,我们如何看待别人就是如何看待自身。”这些文化想象一层层推积累起来,在电视普及前,想象的形成依赖于报纸杂志等印刷品。娱乐也是其中一部分,特别是漫画,在人们的观念形成上起着重要作用。漫画混合了书面和视觉的表现。丁丁的旅行最开始在法语国家流行,进而流行于世界。《蓝莲花》是埃尔热创作生涯中的一个转折,他在这本漫画中避免了西方人对中国的成见。他的早期作品是典型的比利时小资产阶级趣味,《蓝莲花》则尽可能精确地描绘中国,杜邦兄弟想化装成中国人,穿上传统中国服装,而一帮穿普通服装的中国人围观他们,杜邦兄弟的自以为是受到了嘲笑。丁丁到上海坐人力车,人力车撞到了一个读报纸的西方人,西方人用手杖打车夫,丁丁夺下手杖说,“你这样做很不绅士”云云。在上海的私人俱乐部里,那些西方人在讨论世界会怎么样,他们自恃高人一等的文明,却显得无知好笑。丁丁从涨水的河里救出淹得半死的张充仁,张充仁并不相信一个西方白人会救助他,所有的白鬼子都是坏人。丁丁也讲述了欧洲人的偏见——他们以为中国人狡猾残酷,都梳着小辫子,吃臭鸡蛋,河流里全是弃婴。张充仁反击说:“你们国家的人全疯了。”在这本《蓝莲花》里,丁丁体现了正确看待世界和其他国家的方式。

  但总体来说,丁丁是一个欧洲英雄,而不是拯救世界的蜘蛛侠,《经济学家》杂志在丁丁诞生80周年之际发表过一篇文章,描述这位欧洲英雄——他并不是一个局外人,也不是一个现行社会秩序的反对者,他帮助君主抵御革命者(在一本书中被封为骑士)。他在抓住坏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此人交给警长。他虽然枪法极好,可自己却从不带枪。尽管不够强壮,但他会拳击、驾船、开赛车、开飞机和骑马。他的机智弥补了他身材上的不足。书中随处可见欧洲人在金钱上所表现出来的价值观:坏蛋们经常以暴发户的身份粉墨登场;祖上留下的金钱是好钱。

  埃尔热作品的魅力在于其欧洲风格——比美国的连环画更加细腻。美国人讲故事的方式对欧洲风格中的敏感性造成了威胁。《经济学家》杂志说,假如丁丁以后成为好莱坞大片的主题,世界上的许多人很快会认为他是美国人。艾尔热的继承者们将看到,丁丁的名声将会以一种很难控制的方式在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全球的空间里发展。

  或许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就像侦探波洛总强调自己是个“比利时小人”一样,细心的观众能辨别出哈利·波特身上的英国味儿,冒险英雄并不只是印第安纳·琼斯或者“007”,我们能认清丁丁这个“比利时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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