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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铮: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如迷宫困鼠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23日09:54  南风窗 微博

  文|罗 铮 “英伦在线”研究员

  “安拉~胡阿克巴!”(阿拉伯语“上帝伟大”),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和呼啸的子弹,匍匐在地上的叙利亚示威民众趁着狙击手更换弹匣的空隙,纷纷站起身来,搀扶着往街角窜去。一名父亲抱着已经脑浆飞溅,看上去还不到10岁的儿子,哭着向附近的居民求援。在这名父亲身后,两名年轻人搀着已经被炸掉下巴的同伴一路小跑着;虽然下巴已经被爆炸式子弹打碎,但人还没有死,喉咙中仅剩的半根舌头仍然暴露在空气中颤抖。

  一周前在伦敦贝克街的一家咖啡厅,叙利亚解放联盟的领导人,向笔者展示了这段叙利亚民众用DV机冒死拍摄的视频。自叙利亚于今年3月爆发一轮又一轮的大规模抗议活动以来,据联合国估计死亡人数已经超过3000。表面上看,叙利亚铁腕总统阿萨德似乎逃脱了穆巴拉克与卡扎菲的命运,仍然大权在握。然而,看似不可一世的阿萨德,却已然有如迷宫中的一只困鼠,左冲右突而不得。

  内忧外困,四面楚歌

  想要理解阿萨德的困局,首先需要了解,阿萨德在叙利亚的主要支持者基本上为什叶派的阿拉维部落,而叙利亚74%的民众却为逊尼派穆斯林。依靠少数统治多数,阿萨德家族在过去40年里成功保持政局相对稳定,已经实属不易。而目前,在就连沙特王室都不能高枕无忧的政治气候中,阿萨德的少数派强权便显得煞是单薄。另外,除了逊尼派以外,阿萨德还同时面临着来自本国土耳其—库尔德民族以及穆斯林兄弟会的压力。

  阿萨德面临的第二个窘境便是反对派活动的逐步武装化。在承受了阿萨德政权长达8个月的高压后,叙国的示威民众似乎已经对“和平”推翻阿萨德慢慢失去了信心。由于叙利亚的进出口商品税务政策所致,该国多年来一直存在着较为猖獗的有组织走私网。据信,这些和平时期走私汽车和酒精的网络,目前正肩负着向叙境内运送军火的职能,其中不排除部分走私集团受腐败的叙利亚官僚包庇的可能性。

  另外,叙利亚军队的中下层已经显露变节端倪,当前的“自由叙利亚军”(FSA)与“自由军官团”(FOC)两大组织便是由变节的前叙利亚正规军军人构成。其中“自由叙利亚军”的现任指挥官,在该国原军事系统中官至大校级。11月上旬发生在哈马市与哈莫斯中心地段的激烈交火,便是“自由叙利亚军”所为。

  除了国民的普遍反对与反对活动的武力化以外,阿萨德总统还面临着国际上的空前压力。美国和部分欧洲国家,对阿萨德政权已实施了各种经济封锁、石油禁运,并对部分高官的出行加以限制等。英美等国的领导人,乃至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都已公开要求过阿萨德下台;而中国和伊朗也已督促过阿萨德政权加快改革步伐;阿拉伯联盟、欧佩克,以及土耳其也一再施压。阿萨德政权目前面临的外交局面,用四面楚歌来形容,想必并不为过。

  阵脚未乱,顽强抵抗

  阿萨德之所以时至今日,暂时避免了埃及穆巴拉克政权与利比亚卡扎菲政权的下场,并相信在中短期将继续执政,在于阿萨德有着穆巴拉克与卡扎菲所没有的很多内外优势。

  首先,叙利亚民众担心社会稳定失控的恐惧心理,和国内基督徒对一旦国家陷入内战,保守派穆斯林有可能借机得势的担心,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抗议者的怒火。另外,与可以收看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及各国卫星电视的埃及不同,阿萨德政府对媒体的控制虽不绝对,但相对严密;同时,与完全不听穆巴拉克指挥的埃及军队不同,叙利亚军警、特务在大的基本面上仍然忠于阿萨德。然而最重要的是,目前还没有事实证据证实叙利亚核心统治层有裂痕出现。换句话说,如果利比亚的卡扎菲政权,不是二号人物尤尼斯将军及各大部委的部级高官一夜间叛变,另立班加西第二首都,卡扎菲现在有可能仍然大权在握。

  虽然目前在海外,有之前因2005年黎巴嫩前总理哈里里被刺杀一事而叛逃的叙利亚前副总统阿卜杜·哈利姆等叙利亚高级政治人物从事反阿萨德活动,但无论是阿卜杜还是阿萨德总统的叔叔瑞法特,都是在阿拉伯之春爆发前离席的。他们离席的原因也与阿拉伯之春无直接关联,对抗议活动爆发后的阿萨德政权,没有起到从内向外的爆破效应。

  最后,目前的叙利亚反对派,在组织结构上还没有如同利比亚过渡委员会一样的中央机构。虽然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有所谓的“叙利亚全国委员会”,但该委员会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能代表及有效指挥叙利亚海内外反对派势力,目前还存有诸多疑问。更致命的是,目前在叙首都大马士革还另设有“叙利亚协调委”,也自称代表叙利亚反对派。而伊斯坦布尔的全国委,与大马士革的协调委之间,在各大方针上的处处针锋相对,也在革命远未成功的当前,对叙利亚反对派起到了某种分裂瓦解作用。

  首都的协调委与海外的全国委的两个最大不同是:一、协调委仅希望阿萨德政府停止使用武力,并表示反对派可以在现状下与阿萨德谈判;而全国委认为,在屠戮了数千人的罪状下,除非阿萨德交枪放权,否则反对派应抵制一切谈判。二、协调委拒绝一切形式的外界武力干预,而全国委的青年势力,正在呼吁由北约出面建立叙利亚禁飞区。最后,叙利亚解放联盟的领袖还向笔者表示:“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实,大马士革的协调委是由阿萨德秘密扶持的,其目的就是制造亲政府的伪革命指挥,混淆视听。”

  负险固守,迷宫困鼠

  目前的阿萨德总统可谓进退两难,当前的高压政策在过去的8个月间,已经越发导致了其政权的孤立。虽然政权越发孤立的进度极为缓慢,乃至看似陷入僵局,但事态的发展方向是相对稳定的,也就是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如果在未来6个月内局势再得不到质的扭转,一旦军方高层或统治精英内部某一两个人,对阿萨德失去信心,决意另立门户或叛逃海外,届时的局面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对阿萨德不利的较大变化。

  阿萨德于11月初宣布接受阿盟提出的“路线图”而宣布全叙利亚停火,并允许外国记者进入叙利亚采访等等一事,在短暂的数十个小时中曾一度给外界带来一丝欣喜,以为叙利亚动荡终将告一段落。然而,阿萨德宣布停火后数小时便有大量民众上街,加大示威压力。民众表示无论阿萨德现在怎么做,在3000余人被杀的事实下,都已无法赎清其罪过。随后,“自由叙利亚军”在哈马和哈莫斯发动的突然袭击亦逼迫阿萨德还击。

  面对放松压力后突然上升的反对派声浪,阿萨德被迫采取的再次还击被外界普遍认为是阿萨德对其停火保证的再次背叛,甚至媒体一再渲染阿萨德之前的保证,仅仅是在为其扩大暴力镇压争取时间。由此可见,在历经8个月的激斗后,当前的阿萨德政权已经陷入深水区,无论是退还是进,都会在内外各条战线上导致其政权进一步下陷。

  英国驻利比亚与阿尔及利亚前大使奥利佛·迈尔斯在接受笔者的采访时说:“现在已经太晚了,无论阿萨德做什么都已经很难挽救他的政权。但与不被其它阿拉伯国家认可的卡扎菲不同,阿拉伯世界相当多的国家,包括以色列,都普遍不希望看到叙利亚陷入内战与动荡。阿萨德一旦倒台,整个中东地区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较大变化。一定程度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奥利佛·迈尔斯)相信西方武力干涉叙利亚的可能性很小。”

  阿萨德在当政的多年里,对被以色列占领的戈兰高地一直选择相对沉默,以色列因此有理由害怕,阿萨德一旦倒台,新政府会再次试图收回戈兰。同时,阿萨德如果倒台,亲阿萨德的黎巴嫩真主党亦有可能出现过激动作,以色列北部边境有可能再次出现乱局;届时,加沙的哈马斯与西岸的法塔赫是否会蠢蠢欲动也同样都是问号。阿以或伊以之间一旦出现激烈的针锋相对,美国、欧盟、中国都无法保证不会被深度卷入,而最终的结果谁也无法保证。换句话说,叙利亚一棋失算,全盘皆乱。阿萨德事实上也很明白这一点,知道内外局面高度复杂,防不胜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每一步的动作,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正是因此,一方面阿萨德持续渲染自己一旦倒台,没有人会是赢家;另一方面阿萨德本身也不敢有鲁莽举动,如同迷宫里的一只困鼠,左闻右嗅,负险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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