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发酵的欧债危机，让技术型官僚颇受青睐

　　文 | 朱珠

　　“和你一起，参与改变！”喊出这句口号的，是西班牙人民党领袖马里亚诺。拉霍伊。在深陷债务危机、经济形势日益恶化的西班牙，这种改变的承诺凝结着民众对未来的期待，也最终成就了拉霍伊的首相梦。

　　11月20日，在西班牙提前进行的议会选举中，拉霍伊领导的反对党人民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选举。一个月后，他将正式宣誓就任西班牙首相并宣布组阁。

　　至此，遭遇欧债危机侵袭的爱尔兰、葡萄牙、希腊、意大利和西班牙，全部实现了政府更迭。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五国的领导人都倒在了债务危机下。2011年1月，爱尔兰总理考恩下台；3月，葡萄牙总理苏格拉底辞职；11月，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挂印而去；紧接着，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辞职；现在，西班牙首相萨帕特罗也黯然离开。

　　饱受债务危机之苦的欧洲人希望，随着一批新面孔上台，特别是“技术型官僚”掌控政权，可以实现“专家治国”，带领这些国家早日走出泥沼。那么，“换帅”后的欧元区各国领导人，能否真的驱散欧债危机的阴云？是否真能弥合各方分歧，协调立场、促进欧元救市方案取得成效？

　　谨慎务实派的胜利

　　相比起很多叱咤欧洲政坛、口若悬河的领导人，留着花白胡子的拉霍伊显得温和、内敛和低调。由于早年曾遭遇事故，他的口齿略有不清，甚至如媒体所称的“有些乏味”。

　　西班牙媒体称，拉霍伊为人做事谨慎务实，是一位有耐性兼有风度的君子，也是一名专注的聆听者；他的不足是性格偏软，且不擅长推行强硬措施，缺少国际经验。

　　但是，在西班牙经济形势处于危机的关键时刻，个人魅力、风度形象似乎全部都变成了浮云，给西班牙经济注入一针强心剂、提振市场信心，缓解债务危机压力才是称职领袖的第一要务。有媒体分析说，在西班牙，拉霍伊除了给人以勤奋、睿智、做事准备充分的印象外，并没有太大的个人魅力，但正是他的务实作风使人民党赢得了大选。

　　有西班牙民众在大选结果公布后坦言：“我非常高兴，这让我们看到了生活变好的希望。现在西班牙是一团糟，西班牙正在没落。我们希望拉霍伊能改变这一切，虽然我们知道这不会太快。”

　　路透社的文章说，西班牙社会党在执政的7年时间里直接将西班牙从繁荣拖到衰败，“500万人失业，创下欧盟地区最高的失业率，4年来经济两度出现大衰退”。如今，人民党的胜利实质上不是因为人民党多强大，而是社会党“败局已定”。

　　西班牙是欧元区第四大经济体，但失业率在欧盟国家中最高，达到了21.5%，创15年新高，年轻人失业率更达45%。由于失业率飙升，政府债台高筑，再加上萨帕特罗政府推行紧缩经济政策致民怨沸腾。

　　如此背景之下，踏实、稳健，拥有丰富执政经验的拉霍伊带给西班牙选民的是实实在在的信心。因此，在这个经济形势最为危急的关头，西班牙民众选择了他，来带领这个南欧国家走出一片天空。

　　在选举的前一周，拉霍伊就多次发表讲话，承诺一旦上台，将立即实行改革，并称“我承诺会实话实说，并加以实际行动”。他表示，要带领西班牙走出泥淖，要带领国人告诉全世界，西班牙依然是一个负责任的国家。

　　这是西班牙在债务警报拉响后提前4个月举行的选举，新政府的决策将对未来4年国家的政治和经济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精于政坛“长途奔袭”

　　现年56岁的拉霍伊，成为西班牙1975年以来上任时年龄最大的首相。20多岁就已经从政的他，堪称西班牙政坛的“常青树”。

　　拉霍伊1955年3月27日出生在西班牙加里西亚大区的圣地亚哥德坎波斯特拉。在当地，拉霍伊家族非常显赫，他的祖父恩里克。拉霍伊是著名法学家，参与起草《加里西亚区域自治法》；他的父亲老马里亚诺。拉霍伊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法官。

　　受父辈的影响，拉霍伊也选择了学习法律，在圣地亚哥德坎波斯特拉大学拿到了法学硕士学位。24岁时，他成为当时西班牙最年轻的地产登记员。

　　拉霍伊正式投身政坛是在1981年，从他的家乡加里西亚开始。那一年，年仅26岁的他作为人民联盟，也就是现在的人民党的候选人，成为加里西亚大区的议员。在随后的几年里，他先后担任过多个重要地区职务。

　　1996年是拉霍伊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年。随着当时的人民党主席阿斯纳尔在大选中获胜，拉霍伊参与组阁，并被任命为公共事务大臣，并在1996~2004年期间连续在内阁中担任了四次部长级职务，甚至被任命为第一副首相。

　　从2004年开始，拉霍伊作为人民党主席参加大选，和罗德里格斯。萨帕特罗角逐西班牙首相的职位。然而，在当时的情况下，由于人民党政府追随美国出兵伊拉克，此后又在应对马德里311地铁爆炸案中表现不力，导致选民纷纷倒戈，拉霍伊领导的人民党失利。

　　2008年的西班牙大选，拉霍伊再次出征，却再次被“宿命的政敌”萨帕特罗击败。此次大选是拉霍伊代表人民党第三次参选，终于问鼎首相宝座。有议员笑称他“不擅长短跑，但是精于长途奔袭”。

　　走出危局困难重重

　　拉霍伊的胜利，给西班牙和欧洲都带来了清新的空气，西班牙民众显然也对拉霍伊寄予了厚望。面对风雨飘摇的局面，拉霍伊深知自己面临着巨大的考验。在发表获胜感言时，他没有太多欣喜：“我们正处在西班牙命运的十字路口，它不仅将在未来几年里影响西班牙的命运，更决定着西班牙在未来几十年的命运。这是考验每个人，乃至我们整个民族的重要时刻。”

　　在意大利和希腊陷入动荡、投资者纷纷抛售欧元区债券的情况下，拉霍伊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三大棘手难题包括：削减财政赤字、降低失业率和推动经济增长。

　　作为首相，仅仅有勤奋、睿智，并不足以解决西班牙目前的经济危局。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西班牙房地产市场泡沫破裂，导致经济低迷。更危险的是，近日，西班牙十年期国债收益率突破7%的警戒线，达到14年来的最高峰，给西班牙敲响了债务危机的警钟。

　　拉霍伊在选举结束后说，鉴于目前西班牙面临的脆弱的金融形势，他无法向民众保证会出现奇迹。此前，拉霍伊还曾表示，会深化紧缩政策，在明年实现将财政赤字降低的目标；另外也会改善就业、减少开支、降低税收、鼓励雇主增员，他保证不会削减退休金，但会履行对欧盟的降低赤字承诺。

　　拉霍伊是西班牙内政的专家，并不擅长国际事务和管理财政，他想法的贯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组建内阁的执行力。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他的诺言究竟能够兑现几分，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更关键的是，在这场“由蔓延肆虐的失业，零增长和疯长的债务组成的完美风暴”面前，拉霍伊确保了从政以来最大的胜利。但修复被债务损伤的西班牙，他有多大的胜算？

　　欧猪五国“全变天”

　　值得注意的是，拉霍伊的上台，标志着“欧猪五国”在今年内全部“改朝换代”。“欧猪五国”(PIIGS)是国际债券分析家、学者和国际经济界媒体对欧洲五个较弱经济体的贬称。这称呼涵盖葡萄牙(Portugal)、意大利(Italy)、爱尔兰(Ireland)、希腊(Greece)、西班牙(Spain)，特指各国主权债券市场。最初称为欧猪四国“PIGS”，其中“I”指意大利，后来加入爱尔兰。

　　愈演愈烈的债务危机，将“欧猪五国”推上了风口浪尖，也将五国的前任领导人替换下了政坛。首个因债务危机下台的是爱尔兰前总理布赖恩。考恩。2011年2月，有政治“金童”之称的考恩被外交部长米歇尔。马丁“逼宫”，不得不宣布提前大选而黯然下台。3月9日，统一党领导人肯尼成为爱尔兰新总理，他提出的针对性非常明确的恢复国家经济战略，让爱尔兰选民感觉看到了希望。

　　3月23日，葡萄牙前总理苏格拉底政府提交的经济紧缩计划遭到议会否决。苏格拉底说，这一方案遭否令政府失去执政能力。无奈之下，苏格拉底向总统席尔瓦请求辞去总理职务。

　　三个月后，葡萄牙新政府宣誓就职，新任总理帕索斯。科埃略表示，政府将采取一切措施应对国内危机，包括推进实施全国节俭计划，实现减少国家债务的承诺。

　　11月6日，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与反对党新民主党领导人达成一致，同意组建联合政府。原本还有两年任期的帕潘德里欧同意中途下台。11日，64岁的帕帕季莫斯出任希腊过渡政府总理，他曾担任欧洲中央银行副行长并且有哈佛执教的经历。

　　如同多米诺骨牌的倒下，11月12日，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递交辞呈。有意思的是，此前一周，贝卢斯科尼还在G20峰会期间告诉欧洲领导人，他是唯一能拯救意大利于经济困境中的人。11月17日，意大利参议院高票通过对新总理马里奥。蒙蒂政府的信任投票。经济学家蒙蒂正努力组建一个“只有专家、没有政客”的内阁。新一届内阁是由银行家、外交官和企业高管组成的“技术型内阁”。

　　不断发酵的欧债危机，让技术型官僚颇受青睐。意大利新总理蒙蒂就是典型。他1943年3月出生于意大利北部城市瓦雷泽，父亲是有意大利血统的阿根廷人。他早年获米兰伯克尼大学经济管理学学位，后赴耶鲁大学学习经济学，师从诺奖得主托宾。

　　1994年，蒙蒂由时任总理贝卢斯科尼提名为欧盟负责内部市场与服务专员，1999年期满后转任欧盟负责竞争事务专员，又称反垄断专员。正是在后一职位上的表现，为他赢得了“超级马里奥”的绰号。

　　欧盟反垄断专员常被戏称为“欧洲最有权力的人”。蒙蒂曾以违反欧盟反垄断规定为由，对戴姆勒-克莱斯勒公司处以7200万欧元的罚款；针对微软捆绑销售音频、视频软件发起针对该公司的不信任案，微软因此支付罚金4.97亿欧元；迫使法国电力公司向法国政府偿还了10亿欧元债务。

　　然而，技术性官僚也有软肋。蒙蒂的经历，让不少人对他能否在总理任内保持中立态度表示怀疑。比如，蒙蒂多年的欧盟专员经历，在欧盟内部复杂的人脉，面对欧盟的各种施压，能否把意大利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新人能否带来新气象

　　无论如何，所有欧洲的新面孔都是要迎接挑战的人。深谙经济学原理的他们，若想带领欧洲走出危机，依然是前途多艰。分析人士认为，“换人”也只是“治标”，解决危机的关键是要“治本”。

　　欧债危机折射出的是欧元区体制的深层问题，它反映出欧元区货币一体化与财政各自为政的脱节、欧盟协商与决策机制的效率问题、欧洲高福利政策带来的弊端等。

　　只有采取切实措施，才能解决这些体制性缺陷。这些问题不解决，单靠换人，包括选择“技术型官僚”，即使能解开一时僵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自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发生后，欧盟改革财政、经济以及体制的步伐就没有停止过，加强对成员国财政纪律监管的呼声也不绝于耳。可是，欧盟和欧元区需要从修改条约和寻求更高一体化来解决问题。

　　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萨科齐已呼吁欧元区各国效仿德国，2012年年内修改宪法，对政府财政赤字上限作出硬性规定。在欧盟层面，有限修改现有条约也是不可或缺。默克尔日前说，欧洲应建立一个“政治联盟”。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也表示，12月份的欧盟峰会可能会讨论修改条约事宜。

　　有专家一言以蔽之，欧债问题积重难返，处于十字关头的欧盟，需要从“货币一体化”逐渐走向“政治一体化”，否则很多难题依然无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