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当局对于抗议情绪的上涨似乎并未感到特别紧张。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普京、统俄党现在的状态比以前更舒适——不是说政治垄断吗？现在统俄党选票减少了；不是说没有民主吗？大规模集会抗议顺利举行，言论自由得到充分保障……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曹妍、魏良磊发自莫斯科“苦啊，苦啊！”这并非抗议者的申诉，而是他们送给一对新人的祝福。12月１０日的莫斯科博洛特纳亚广场，大规模抗议集会即将开始，一对新人特意赶来拍摄婚纱照。

　　根据俄罗斯婚俗传统，当有人带头喊“苦啊，苦啊！”在场的所有人往往齐声附和，这时新人就会当众深情一吻，以甜蜜化解“悲苦”。现场的抗议们喊得起劲，周围执勤的警察也跟着笑了起来。莫斯科１２月的瑟瑟寒风里，身披洁白婚纱的新娘一脸幸福。

　　这是１０日发生在莫斯科博洛特纳亚广场的一幕。当天，这里发生大规模集会活动，抗议俄国家杜马选举舞弊。

　　平静示威显示公民社会已形成

　　根据俄罗斯内务部公布的数字，１０日集会现场最高峰时聚集人群有约２．５万人。示威活动组织者则声称，参加集会的人数大大超过这个数字。

　　集会在与克里姆林宫隔河相望的博洛特纳亚广场举行，莫斯科市政府事先批准在该广场举行３万人的集会。《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在下午1点半到达时，现场已经聚集数千人，并有大量人群源源不断地赶来，其中以２０岁至４５岁者居多，很多人表示自己是首次参加示威活动。

　　在广场正前方，搭着一个类似用于举办演唱会的舞台，台上的横幅上写着“取消杜马选举结果！”“重新进行选举！”“允许反对派政党注册！”“自由俄罗斯！”等标语。

　　在广场中央，呼喊着口号的示威者挥舞着各个反对派政党的旗帜，显得十分热闹。而广场周边也聚集了大量人群，不过他们多数只是在远处观望，有人偶尔举起右臂，一边与同伴嬉笑，一边作呼喊口号状。

　　在距离讲台不远的广场栏杆外，两名女子手拿黄色向日葵，静静地注视着集会的人群。她们告诉本报记者，花束意味着和平，她们只想平和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希望发生暴力冲突。

　　一些人手里举着自制的标语，包括“还我下雪的冬天，还我诚实的选举”。看来，莫斯科今冬迟迟不降大雪也成了集会者抗议的目标之一。

　　警方使用特种执勤车辆将广场周围封锁，只留有一座连接广场的桥梁作为入口通道，入口处装有两道安检门。大量防暴警察与内务部队军人在现场警戒，但直至晚上６时许集会结束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事件，一些集会者还向现场的军警表示感谢。

　　俄《共青团真理报》评论说，平静结束的示威集会表明，俄罗斯的公民社会已经形成，而“革命”并不是人们需要的。

　　不满从体制外蔓延到中产阶级

　　12月９日，俄中央选举委员会公布选举正式结果，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获得４９.３２％的选票，将在国家杜马占据２３８个席位。虽然与上届选举相比得票率大幅下降，但统俄党仍然是俄第一大党，大幅领先其他政党。俄罗斯共产党及一些未能进入国家杜马的体制外反对党派指责投票存在违规行为。

　　事实上，自俄国家杜马选举４日举行之后，莫斯科、圣彼得堡、加里宁格勒等多个城市先后发生规模不等的抗议示威活动。１０日的莫斯科集会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

　　观察人士指出，国家杜马选举是此次抗议活动的导火索，但俄民众近年饱受薪资增长缓慢、失业、腐败、社会不公等问题困扰，则是引发抗议集会的深层原因。

　　此次集会表明，怀有不满情绪的社会阶层已从体制外的左、右翼反对派扩大到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年轻人等群体。一些示威者表示，参加集会就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要让政府明白，持反对意见的不是几个人或几十个人，而是成千上万人。

　　俄常驻北约代表罗戈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参加此次抗议集会的很多人，不是出于反对派领导人的召唤，而是对自己生活中的诸多方面有很多意见，他们只是借抗议示威表达自己的观点。

　　参加集会的媒体从业人员伊戈尔说，受金融危机影响，国际原油价格下跌，俄经济不景气，当局无法给民众提高工资和养老金。另一名集会者阿尔图尔说，多年来俄罗斯没有任何变化，政权高层“窃取”了人民的财富并且限制公民的“自由”。

　　有集会者对自己是否属于反对派表现出犹豫态度，只说在集会现场和反对派是持同一立场。也有集会者表示，反对当局，但也反对革命，主张渐进变革。

　　俄政治形势分析中心副主任沙季洛夫说，此次莫斯科集会参与者成分复杂，部分人出于理想因素，部分人特别是青年人属于“激情暴动”，部分人则受到外部势力唆使。

　　１０日，俄政府控制的几家官方电视台均报道了博洛特纳亚广场集会抗议活动，包括进行现场连线直播。

　　网上活动第一次演变成现实

　　俄国家杜马选举结束后，一些欧美观察人士和政治家认为选举不公正、偏袒执政党。俄罗斯总理普京回应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批评俄杜马选举没有实际资料为依据，却向俄国内某些“活动家”释放了开始积极运作的信号。他说，上亿美元的外国资金选举前就注入俄罗斯。

　　据俄新社报道，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马克·托纳６日表示，为确保明年俄总统大选透明公正，美国国务院计划从明年财政年度预算案中拨出９００余万美元支持俄罗斯非政府组织，“声音”协会是其中的一个。美国总统新闻秘书杰伊·卡尼９日证实了美国用于支持俄罗斯选举进程的开支数据。

　　在普京担任总统和总理的１１年间，反对他的抗议活动一般只有数百人参加，参加者也基本上是前苏联时期的异见人士或边缘化的反对派分子。但此次抗议活动有数万人参加，尤其是对政府不满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年轻人等群体，社交网络在其中起到“滚雪球”的效应。

　　在近期的示威活动发生前，俄网民通过“脸谱”、“推特”和俄最大的社交网站“保持联系”相互联络、获取信息。在１０日的示威活动前，有超过３万名社交网络的网民表示将参加这次大规模示威，另外约１万人表示可能参加。

　　示威者还从现场即时发回微博和视频。６日晚些时候警方拘捕数百名示威者，这段视频随后就被上传到互联网上。网络博客作者瓦尔拉莫夫在街头用智能手机拍摄视频和图像内容并即时上传，仅６日一天就有累计超过１００万的点击量。

　　在此之前，大量宣称选举造假和作弊的资料在网上流传。俄非政府组织“声音”和一份网络报纸制作了一个显示俄各城市的互动地图，每个俄罗斯人都可以匿名将选举里的违法行为登记在这张图表上，所有报道都不会被过滤。截至本报截稿时间，有超过３５００条信息上网。其中一些消息指出，部分地方行政长官、大学校长、公共管理机构和国有企业的负责人利用行政资源给属下选民施加压力，动员他们支持统俄党。

　　俄媒体称，这些抗议活动显示此前不关心政治的新一代正在觉醒。《生意人报》电台评论说，在俄罗斯这是网上活动第一次演变成现实的政治活动，这只是开始，未来将在俄政治活动中持续下去。

　　抗议不可能演变为全国性混乱

　　俄总统梅德韦杰夫１１日通过“脸谱”网站的个人网页表示：“宪法规定俄公民有言论自由和集会自由，人们有权表达自己的立场，他们昨天正是这么做的。一切都依法进行，这很好。但我不同意集会的口号和声明。”他说，对于有关选举违规的消息，已责成有关部门核查。１２日，数千名支持当局的民众在莫斯科市中心的马涅什广场举行集会，对政府表示声援。

　　反对派１０日集会的直接主题是反对选举造假，要求重新选举。但已经进入国家杜马的三个体制内反对党派并未对此给予明确支持，无论是俄罗斯共产党、公正俄罗斯党还是自由民主党，都未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取消选举结果，只是对部分地区的选举存有质疑。

　　俄共１０日发表声明表示，不承认在多个地区的选举结果，要求在新杜马中成立专门委员会以调查选举中的违规现象。不过，俄共同时强调，“反对亲西方的超级自由派分子利用人民的不满在俄制造‘橙色革命’与混乱”。

　　从目前形势看，俄当局对于抗议情绪的上涨似乎并未感到特别紧张，一个重要原因是，拥有更大影响力的俄共、公正俄罗斯党、自由民主党这三个体制内反对派目前无意更改国家杜马选举最终结果，更不愿意和当局直接进行实质对抗。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普京、统俄党现在的状态比以前更舒适——不是说政治垄断吗？现在统俄党选票减少了；不是说没有民主吗？大规模集会抗议顺利举行，言论自由得到充分保障……

　　反之，那些希望重新举行国家杜马选举甚至要求普京、梅德韦杰夫下台的体制外反对派们，除了煽动人们对现实的不满情绪外，并没有广泛的支持与切实可行的政治主张。

　　全俄社会舆论中心负责人古德科夫说，抗议活动变成全国性混乱的几率有限，因为许多抗议者是大城市的中产阶级和年轻人，他们的利益不一定符合俄罗斯１亿多人口的利益。

　　古德科夫表示，民众的愤怒会让抗议持续一段时间，但他们对之后的行动尚无打算。反对派领导者之间也在相互竞争。要让抗议活动持续下去，需要某种政治平台和行动计划，但目前还没有。

　　俄亿万富豪普罗霍罗夫９日表示，俄罗斯现在无人能取代普京，无论民众喜不喜欢，普京是目前能够管理这个效率不高的国家机器的不二人选。不过，当局应该对统俄党进行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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