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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的经济变革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2月28日16:37  海外文摘

  俄罗斯与中国接壤的西伯利亚地区目前仅居住着600 万俄 罗斯人。在边境的另一侧,则生活着9000 万怀抱经济野心 的中国人。中国正迅速提高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影响力,西 伯利亚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奇迹的原料产地。莫纳亚(Mirnaya) 是一个偏远的俄罗斯定居点。从莫斯科到贝加尔湖有5000 公里的路程,基本上需要4 天时间才能走完。再往东1000 公里就到了这个地区的首府赤塔市(Chita)——一个古老的 哥萨克文化中心。从此地驾车向东南方向,也就是通往中国 的方向,行驶300 公里才能抵达莫纳亚。

  “莫纳亚”俄文意为“平和”。但是现在莫纳亚只能看到一 片荒芜:流浪狗在倒塌的房屋间穿梭漫游;柏油路承受不住 漫漫冬日的煎熬,遍布着条条水槽般大小的裂痕;镇上为数 不多的没有外迁的居民目光中写满了冷漠。

  莫纳亚过去曾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边防城镇,拥有一座电影院、 一所幼儿园和一个公园。前苏联军队在此建立军事基地用以 密切监视中苏边境上的动态。随着前苏联的解体,军队也随之 遣散。为了维持生计,留下来的人慢慢地将遗留的设施拆除变 卖。他们首先把当地驻军官僚们居住过的楼房中的窗户卸下 来拿到赤塔倒卖,接着从墙上拆下散热器和管道,出售给废品 收购商,随后废品收购商将这些金属卖到中国。现在,这些建 筑如骷髅般矗立在草原之上,诉说着这个国家破败的故事。

  “我的哥哥瓦迪姆死在其中的一栋建筑物里,那年他32 岁。 我的其他六个兄弟也死在那里。”伊琳娜说,瓦迪姆从建筑 废墟里开采石头,每块售价1 卢布(2.5 美分),以此勉强维 生。然而,一块石头成为了夺命石。当他移走石头时,天花板 塌了下来。

  茶、伏特加与啤酒

  伊琳娜来自莫纳亚的邻村贝斯热扎纳亚 (Besrezhnaya),是玛利亚咖啡馆的女侍 者,这家咖啡馆正好坐落在莫纳亚通往中 国的道路上。她的顾客花很多时间以伏特 加和啤酒买醉,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

  2011 年初,她的朋友加琳娜给俄罗斯总 统梅德韦杰夫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向总 统诉求道:“我写这封信不是为了我自己, 而是希望您能更多地关注这一地区。我们 没有医生,没有药店,没有工作。我们什么 都没有!”她所在的村庄只有713 人,去年 有27人死亡,但没有一个新生儿。加琳娜 写道:“如果情况再没有改观的话,我们就 得去中国做临时工了,或者在我们的国家 里为中国人做苦力。”

  在莫纳亚,许多人谈话的主题都是中国,而 克里姆林宫更应该对它的远东地区投入 更多注意力。作为一个努力从倾颓中爬起 的超级大国,俄罗斯与中国之间有着总长 达3645 公里的世界上最长边境线。在这 里,基督教文化的欧洲分支与拥有13 亿 人口、信奉着佛教和儒家思想的国家交汇, 成为了新世纪最重要的权力竞技场之一。

  这两个强国拥有彼此迫切需求的原材料,它们能否结盟对抗美国,从而终结美国主导之下的世界格局?又 或许普京的俄罗斯会成为抗衡日益自信的中国的堡垒,并因此 与西方结成天然的合作伙伴?再或者,这两种方案都宣告失败, 而人丁兴旺的中国最终将吞没掉人烟稀少且远离克里姆林宫控 制的西伯利亚?

  让我们看一下现在的莫纳亚就会明白,第三种情况很可能成为 现实。在俄罗斯,计划经济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没有几个俄罗斯 人愿意搬去一个一年中半年时间气温都在零度以下的地方居住。 政府不再支付额外福利,也不再提供慷慨的假期,这样一来,丧 失激励机制的冰冷边远地区逐渐成为荒废的无人之地。

  被克里姆林宫遗忘

  西伯利亚的面积占俄罗斯陆地总面积的四分之三,人口却只占 全国总人口的四分之一:3800 万人。至今许多人仍在担心,俄中 之间是否会像上世纪60 年代那样冲突频现,并最终演变成永 无休止的军事对抗。

  但是现在的状况是,中国投资者买下了赤塔市的一座坦克工厂,用来生产卡车。 中国人控制了俄罗斯边境城镇的市场,是当地最富有的私营企业主。一家名为 “Niezawisimaja Gazieta”的俄罗斯报纸写道:“中国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投 资比我们的政府还要多得多。”

  莫纳亚的居民也在抱怨克里姆林宫遗忘了他们,而历史上这里也一直是著名的 俄罗斯异见者流放之地,诗人马克西姆. 高尔基将这里描绘为“锁链与冰雪之 地”。16 世纪起,哥萨克人和原始定居者就纷纷各自宣称代表沙皇的利益,在 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土地争夺战中对这片土地的归属各执一词。那时,皮毛贸易 是该地区最大的亮点。如今,石油和天然气取而代之。俄罗斯的财富深埋在这 片西伯利亚的冻土之下,却在灯火辉煌的莫斯科被挥霍一空。

  事实上莫斯科的精英们对他们在此地的失败再清楚不过,中 国在西伯利亚不断上升的强劲势头也的确引起了克里姆林宫 内部的恐慌。

  新的势力格局

  多年以前,俄罗斯驻北约大使德米特里• 罗戈津(Dmitry Rogozin)半开玩笑地说过,不久的将来,中国人将穿越俄罗 斯边境。普京在首次当选总统不久后就发出警告说:“除非 我们认真对待此事,否则几十年以后,远东边境地区的俄罗 斯人将不得不讲汉语、日语或者是韩语。”考虑到有9000 万 中国人生活在中国的东北地区,而只有600 万俄罗斯人生活 在西伯利亚远东地区的现状,这完全不是夸大其辞。

  新的势力格局在距莫纳亚1公里车程的贝加尔斯克—满洲里 (ZAbaikalsk-Manzhouli)段国界线上尤为引人注目。 前往中国购买廉价商品的俄罗斯游客被迫在等待过关的车 流里等待12 个小时之久。这些为经销商工作的人被民众戏 称为“蚕蛹”或“骆驼”,他们每月往返中国多次,带回大量商 品:牛仔裤、衬衫、电动剃须刀、儿童玩具、廉价的“阿迪多斯” (阿迪达斯的仿制品)运动鞋,还有标有“斯蒂尔”(Stihl)商 标的电锯,这些产品都产自中国南方。

  玛利亚• 赛格耶娃(Mariya Sergeyeva) 是俄罗斯海关的退休 人员,现在她每天穿梭于贝加尔斯克至满洲里之间每小时一 班的公共汽车上。她想到中国理发,为孙子孙女买内衣。她回 忆说:“20 年前,我母亲就去中国买过二手餐盘、刀叉和窗帘, 还有腌肉。”

  俄罗斯为中国提供经济增长的原材料

  20 年前中俄边境开发时,为了获得更高的工资,大量非法劳工 涌入俄罗斯。中国人惊叹于他们邻居的生活水平:电视机、吹 风机、电冰箱,应有尽有。不少民工来自中国北方的贫穷农村, 一辈子也没见过冰箱。

  赛格耶娃乘坐的公交车停在一片空地上。呈现在旅客们面前 的是宏伟的中国海关大楼,巨大的拱门由花岗岩、钢铁和玻 璃建成。他们后面的则是小得多的俄罗斯海关大楼。

  两栋建筑物之间的差别反映出新的实力对比。60 年前,俄 罗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大的外援国。如今,中国不仅在 诸如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这样的中亚国家投资数十 亿美元,还“进军”俄罗斯的后院——亚历山大• 卢卡申科 (Alexander Lukashenko)统治下的白俄罗斯。

  中国一直注意保持同俄罗斯的友好关系,强调两国兄弟般 的合作。但在汉语里,“兄弟”是一个有严格等级意义的概 念。兄弟中较长一方是“哥哥”,较小的一方是“弟弟”,弟弟 必须从属于哥哥。在现实中,北京惟莫斯科马首是瞻的日子 早已一去不复返。

  饱经风霜的俄罗斯海关大楼楼顶,帝国双头鹰分别傲视着 东方和西方,但这个国徽的图案也是俄罗斯帝国在“东西” 问题上犹豫不决的永恒体现。

  害怕成为局外人

  这个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不知道自己是亚洲的一部分,还 是欧洲的一部分;应该建立西式的民主,或是运行集中的国 家资本主义。作家和哲学家康斯坦丁• 列昂耶夫(Konstantin Leontyev)在1891 年写道:“俄罗斯有两种死法——一种是 被东方中国的觉醒之剑刺死,另一种是被泛欧联盟兼并。”

  因为怕成为局外人,至今克里姆林宫的空想家们还妄想在 东西方之间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他们还幻想着在多极化 的全球秩序中,俄罗斯能够成为一个仅次于美国、中国、印 度和欧盟的权力中心,虽然目前它的实力还过于薄弱。

  出于这个原因,俄罗斯政府外交政策顾问、具有前瞻性的思 想家谢尔盖• 卡拉加诺夫(Sergey Karaganov)主张俄罗斯 与欧盟结盟。他写道:“如果俄罗斯不联手欧洲,将不可避 免地成为向大中华地区供应原材料的附属国。”然而,俄罗 斯与欧洲走得越近,它们之间的吸引力就越少。这源于俄罗 斯认为欧洲过于自由。事实上,俄罗斯与中国一样,都把稳 定放在价值观的首位。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在和俄罗斯接壤的边界上投资了几十亿美元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为什么中国迫切希望吸引 俄罗斯与其进行贸易和资源置换。抵达中国满洲里的 俄罗斯人总会分不清自己到底置身于何地:这里同样 有俄罗斯东正教堂、超大的套娃以及俄罗斯民族诗人 普希金和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半身像。

  蓬勃发展的中国经济

  20 世纪90 年代早期边界初开时,居住在俄罗斯贝加 尔斯克和中国满洲里的民众加起来总数不过1万人。 今天,贝加尔斯克的建筑仍然以木制房屋居多,尽管 蓬勃发展的边境贸易使得这里的人口升至11 万人, 但却依然显得破败不堪。列宁的雕像依旧矗立在残旧 的行政大楼前,草地上随意丢弃的垃圾无人打扫。贝 加尔斯克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五层楼高、楼梯肮脏的混 凝土结构楼房,但通过我们对内部结构的观察,它应 该是这里水准很高的建筑物了。

  中国满洲里市的人口自1990 年以来已攀升至30 万。城市街区虽然在白天看起来和中国内地中型城市并无差别,但到 了夜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立刻把它们装饰的奢华起来。城市中 心30 层高的宾馆直入云霄,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在夜晚看起来颇 似上海。一位每月从贝加尔湖到满洲里逛街购物的俄罗斯金属 工人说:“中国人真的很擅长营造这种奢华的氛围。”

  事实上,满洲里更像是一个匆匆组装的外壳,实质上它是一个为 中国蓬勃发展的经济提供自然资源的中转站。在城市的东部边 缘,木材加工场一字排开,绵延长达7 公里。红色的中国国旗在 看似无穷无尽的俄罗斯原木堆上飘扬,仿佛在向世人昭示,这些 原木的新主人想强调这些宝物现归中华人民共和国所有。中国木 材需求的三分之二从俄罗斯进口,每年有70 万辆卡车拉载着原 木行驶在中俄边境上。

  对远东的开发

  但中国不只对俄罗斯的木材感兴趣,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想要俄 罗斯的石油。贝加尔斯克往东约1300 公里是一片空旷的大草原, 开车行驶在路上,很可能1 小时之内遇不到3 辆车,这里坐落着小城斯科沃罗季诺(Skovorodino)。俄罗斯最昂贵的基础设施项目的终点站就位 于这里,这项基础设施就是普京口中“具有伟大地缘政治意义的石油管道线”。 这条全长2757 公里、造价120 亿美元的输油管道是由中国政府铺设并买单的, 也是普京给西方世界的一个警告:俄罗斯的经济复苏可以不完全依靠欧美国家, 同时他们正在出售其自然资源给亚洲。

  在斯科沃罗季诺,约1500 万吨原油被装载到火车上,然后中转至太平洋的科济 米诺港(Kozmino)的货船上。另外1500 万吨原油则直接通过输油管线输送至中国。 尼娜(Nina)在接受再培训教育之前曾是附近村庄的一名教师,现在是实验室技 术人员。谢尔盖. 克勒兹尼科夫(Sergey Koleznikov)是管线沿线泵站的年轻经 理,他很高兴看到“输油管线不只帮助俄罗斯经济复苏,也在帮助当地民众”。只 有24 岁的中国工人贾延平(音译)抱怨道:“一次离开家就得3 个月,时间有点太 长了。”

  但是中俄合作伙伴关系因为地域限制也有局限性,尤其是在西伯利亚大铁 路的夜间线路开通之后,这一点变得尤为明显:俄罗斯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市 (Blagoveshchensk)与中国阿穆尔河畔的黑河市两端相距760 多公里。

  贸易展上,两个城市打出“两国一城”的标语为自己做广告。然而实际生活中,这两个城市似乎面临着中国在其他国家相 同的窘境。中国企业家何文安在布拉戈 维申斯克市建有5 个购物中心,经营着 当地最昂贵的旅馆,开着当地第一辆宾 利车;中国女商人李丽华涉足该市的传 统酿酒业,生产一种由面包制成的广受 欢迎的俄罗斯饮料——卡瓦斯(Kvass), 这些都令当地人的感情相当复杂。

  回归穷乡僻壤

  夜幕降临在阿穆尔河上,俄罗斯姑娘娜 塔莎和她的中国丈夫石晓云坐在家中, 抱着他们一岁大的儿子。为了方便,石晓 云取名谢尔盖,但他还不适应传统的俄 罗斯饭菜,吃不惯罗宋汤和薄饼,娜塔 莎正在为他学着做中国菜,他们有一个 幸福而美满的家庭。娜塔莎的工作是医 药销售代表,石晓云经营着一家针灸理 疗店,生意还不错。他与他的俄罗斯朋 友一同蒸桑拿浴,尽其所能让自己看起 来更像一个俄国人,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还是个局外人。有时他横穿马路,会有俄国人 冲他大声嚷嚷,斥责他是“中国猪”。

  河对岸黑河市的早市上,两国的邻居也用怀疑的目 光打量对方。两国的小贩们为诸如2 美元的T 恤和4 美元的假轩尼诗酒以及劣质手电筒讨价还价,争执不 休。似乎在经济上产生的争执总是在暴露着两国关 系不好的一面。不太富裕的俄罗斯人总是沉浸在昔日 老大的美梦里,他们对现实心怀不满,却又反过来抓 住每一个机会欺骗中国人,实施他们的报复计划。

  象征性的政策

  事实上,黑河市场仅仅是北京与莫斯科之间一般性 贸易本质的反映,即用廉价商品换取石油和天然气。 这加剧了俄罗斯对自然资源贸易的依存程度。

  在俄边境城市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克里姆林宫试图 掩盖这种纯粹象征性政策背后的悲凉。宏伟壮观的 滨河长廊,沿岸高楼大厦林立,目的是为了摆脱黑河 市的影子。为纪念沙皇尼古拉1891 年黑河之旅而修 建的旧凯旋门一度被前苏联拆毁,现在已提上重建 日程。上篆铭文“阿穆尔河沿岸的土地,现在是并将 永远是俄罗斯的领土”。

  为了保持远东地区的稳定,克里姆林宫和当地官员推 出一项政策,鼓励人们从现在独立的前苏联各加盟 共和国迁入俄人烟稀少的边界地区。至少目前为止, 该计划已见成效。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俄罗斯西 伯利亚地区的救星不是俄罗斯人,而是来自前苏联 同盟的居民。

  帕特瓦坎. 阿科巴彦(Patvakan Akobajan)的电话 响了。这个33 岁的亚美尼亚人现在住在一栋整洁明 亮的房子里,他带着妻子、岳母和3 个孩子,在离布 拉戈维申斯克市200 公里远的乌莎科沃市重新安家。 他说:“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俄罗斯当局为他们的搬迁计划埋单,给了他们土地、 14 头小牛、2 头奶牛和1 万卢布作为启动资金。

  普京所在的统一俄罗斯党的日程表悬挂在帕特瓦坎 家厨房里蛋糕烤炉边。区委主席赞扬移民的开拓精 神,帕特瓦坎计划未来开一家蛋糕店,并鼓励自己的 亲戚朋友也搬来这里。

  斯维特拉娜和丈夫伊戈尔来自哈萨克斯坦。回首日渐苍老的扎尔巴耶夫的统治岁月,斯维特拉娜赞扬普京和梅德韦 杰夫“年轻而充满活力”,坚信俄罗斯未来前途无比光明。乌莎科 沃很快就能用上天然气和移动电话网络了,夫妇俩欣喜不已。

  至于如何表达自己对俄罗斯的感激之情,斯维特拉娜早已有自己 的想法。“我们打算建一座带有高大钟楼的东正教堂。”她说,“这 样另一边的中国人就知道这里还有俄罗斯人居住。”(来源:明镜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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