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尚看不到危机结束的前景,但叙利亚之外的大国对抗和多国角力正在为将近一年的叙利亚危机提供“解决模式”。
阿盟1月22日在开罗举行外长会后公布了一份新阿拉伯倡议,内容包括叙总统巴沙尔将权力移交给第一副总统,保证其在过渡阶段履行职责,在两个月内组建由政府和反对派双方参与的国民团结政府等,但遭到了叙政府的拒绝。卡塔尔首相兼外交大臣哈马德在阿盟外长会议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示,倡议给巴沙尔提供了一条“体面出路”,希望其负起责任。他说,如果叙政府拒不同意,将考虑由安理会决定对叙利亚实施制裁。
5天后,联合国安理会讨论了阿盟与西方国家提出的一项新决议草案。该草案和此前倡议的主要区别在于,没有排除让巴沙尔在保留有限职权条件下继续任职的可能,希望以此换取俄罗斯的支持。
据报道,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拒绝了新决议草案中的部分内容,但表示仍愿意继续参与磋商,并致力于就解决叙利亚危机达成一致。
叙当局内部人士对巴沙尔政权的稳固依然充满信心。叙阿拉伯复兴社会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叙统一报业集团总裁赫拉夫·阿里·米夫塔哈告诉《国际先驱导报》,经过10个月的动乱,由叙总统、政府、复兴党领导机构、军队与安全部队领导机构和群众组织领导机构以及地方政府、复兴党、军队、安全部队和人民群众所构成的金字塔并没有被冲垮。虽然一些人民群众有所变化,但多数人还是拥护政府的。因此,叙利亚政权不会垮台。
叙利亚共产党(巴格达什派)中央委员会总书记阿马尔·巴格达什也赞同这一观点并表示,大多数叙利亚人仍然支持叙现政权,“只要人民群众拒绝(外部)阴谋,叙政权就不会面临危险”。
当然,外部势力基于叙利亚特殊的地缘政治考虑,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处于西亚阿拉伯-伊斯兰地区中心的国家,如果现政权垮台,不仅对伊朗、黎巴嫩和巴勒斯坦产生重大影响,甚至可能改变整个中东地区的政治格局。
巴沙尔的前途,大概是现有中东变局的最后一个悬念吧。
突尼斯、埃及、也门:旧世界被打破,新世界还没来到
享有了更多政治权利的民众,生活境遇没能改善却反而恶化,人们有时禁不住在“西式民主”中冲动和迷茫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康新文、刘万利、商英侠发自突尼斯、开罗、萨那 去年1月14日,面对此起彼伏的民众反对浪潮,善于玩弄权术的突尼斯总统本·阿里选择了“出国避风”的权宜之计,企图以守为攻,卷土重来。没想到这一走,不仅彻底终结了他长达23年的独裁统治,也同时引发了阿拉伯世界“浪沙淘尽昔日英雄”的连锁反应。
如今又是一年春将至。突尼斯完成了国家近代史上首次民主选举,然而乱相依旧。激进式改革同样在已经实现政权更迭的埃及、也门等地“水土不服”:人们享有了更多参与政治的权力,但百业凋零、人心浮动,百姓的生活举步维艰。
“只要穆巴拉克下台,我们的生活就会改善。”昔日呼声言犹在耳,只是事与愿违的现实正和“阿拉伯春天”的脚步似乎渐行渐远。
“新生婴儿也会静坐示威”
首当其冲的,便是不见起色的经济困境。
突尼斯总理杰巴利1月25日在议会全体会议上表示:突尼斯经济陷入了灾难性困境,2011年出现了1.8%的负增长,全国的经济形势目前还在急剧恶化。政府和部分媒体把主要原因归咎于“民众不断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达不到目的就非法罢工或静坐示威,有的甚至采取阻断交通等极端手段,阻止其他人上班”。杰巴利说,去年突尼斯全国共发生1.6万起罢工和静坐示威事件,仅前6个月就损失了两万多个工作日。另有一份数据显示,罢工和静坐已经使突尼斯损失了10万个就业岗位,并且还会导致该国经济继续在2012年出现负增长。
罢工和静坐,正在或已经成为突尼斯人解决问题的普遍手段。产业工人、街头商贩、公交司机、法官律师、新闻记者、大学学生、政府官员……甚至连执法的警察和宪兵也加入了罢工示威的行列。无怪乎突尼斯第一大报《突尼斯新闻报》近日在头版刊登了这样一幅漫画:产房门外,一群叼着奶嘴的婴儿在举手呼喊着什么。一名护士隔着窗子说:“怎么,连他们也会静坐示威了?”似乎很幽默,但却饱含着人们的无奈和辛酸。
不过,突尼斯著名经济学家沙德利·阿亚里告诉《国际先驱导报》:管理混乱、方向不明和效率低下是造成突尼斯目前经济乱局的主要因素。阿亚里曾在上世纪70年代担任政府经济部长,他表示,经济危机早已存在,本·阿里政权“橱窗式经济数据都是骗人的,是为了欺骗国内民众和国际舆论的”;而推翻本·阿里政权之后,连续两届政府都没有找到适合突尼斯的发展方向和发展模式,只是一味空喊“扩大投资、发展经济、解决就业”。“发展经济不是空喊出来的,而是脚踏实地干出来的。”阿亚里批评道。
埃及的境况不比突尼斯好多少。截至2011年底,埃及外汇储备已减少到181亿美元,较2010年底时的360亿美元减少了一半。
其实在去年年初游行示威刚刚爆发时,部分埃及民众已经感到危机即将来临。当数万埃及民众聚集在市中心的解放广场安营扎寨时,原本在金字塔下靠外国游客为生的埃及人骑着骆驼突然冲入人群,希望驱散示威群众,恢复社会安定秩序。
但对政治诉求的渴望淹没了其他诉求,作为埃及主要外汇收入和经济支柱的旅游业无法避免地进入寒冬。旅游业本是埃及经济支柱之一,产出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10,也创造全国1/10以上的就业岗位。去年埃及旅游业收入仅为88亿美元,比前一年急剧下降30%。
同时,外资撤离造成埃及许多工厂倒闭,失业人数进一步增长。据埃及政府公布的数据,2011年埃及失业率约为12%。但人们普遍认为,真实的数字远高于此,特别是年轻人的失业比例已达25%。
不少埃及人说,这种局面是他们当初所没有预料到的。
发电机声响彻也门首都
虽然现在埃及安全形势已经有所改善,但绝大多数外国游客仍然拒绝回到这个文明古国。
以享誉世界的吉萨金字塔群为例,有时偌大的景区内只能看见两三个游客,金字塔下的导游、小贩、出租骆驼和马匹数量经常比游客还多;在位于红海的旅游胜地沙姆沙伊赫,多数酒店因客源过少不得不在淡季时关闭酒店以减少损失;在卢克索和阿斯旺等南方城市,来此欣赏古埃及遗迹的游客也比骚乱前减少许多,这里的导游告诉记者,外国游客减少使得当地许多家庭生活困难,入不敷出,尼罗河上许多五星级游船也处于半停业状态。为发泄不满,埃及南方民众有时破坏铁路等交通设施,借此向政府施压加速改革进程,但此举除了进一步减少去南方游玩的外国游客外,并无其他作用。
与突尼斯和埃及相比,也门更是陷入了经济崩溃的边缘。
走在首都萨那的街道上,刺耳的发电机马达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几乎每个店铺门口都有一台散发刺鼻汽油味的小发电机。机器出故障时冒出滚滚黑烟,但当地居民已经习以为常。
并不是所有商铺和家庭都能用得起发电机。没有发电机的商店每到下午店内就漆黑一片,到晚上只能关店走人。漆黑的街道几乎没有一盏路灯亮,少数店铺内的灯光和过往汽车的车灯勉强为路人出行照亮一小段道路。
作为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也门在国内爆发冲突之前就无法提供足够的电力供给,每天停电时间短则三四小时,长则七八小时。经过一年的动荡之后,现在萨那几乎全天停电,发电机的马达声从早到晚响彻整座城市。
尽管如此,发电用的汽油和柴油供应还在一天天减少。局势动荡期间,也门仅有的石油出口管道数次遭到破坏,国内燃油大部分要靠沙特、卡塔尔等海湾国家援助。在萨那街上开车时,要是遇上一家营业的加油站得立即把油箱加满,因为下一次碰上还在营业的加油站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新政权面临百废待兴
去年12月,也门反对派在新政府组建后发表的声明中称,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实施经济改革、恢复国家稳定。话虽简单,做起来却异常艰难。
局势动荡期间,忠于部落的武装人员和政府军在首都萨那划地而治,双方激战几个月没有分出胜负。当时搭建的掩体和挖掘的战壕现在依然还在萨那街道的两旁。穿着各异的政府军和部落武装人员每天持枪巡逻各自的领地,小小一个城市竟被划分为好几派势力范围。
法里斯是萨那当地一名记者,他不久前用攒了4年的工资购买了一块土地,虽然钱还不够买房子,但总算是向拥有自己的家迈出了一大步。然而好景不长,他刚刚交钱办完购地手续不久,一队部落武装分子接踵而至,称整个小区的土地都归该武装人员所属的部落所有,不承认法里斯手里的土地购买协议。在这个部落和政府几乎拥有同等权力的国家,像法里斯这样的普通百姓夹在两方中间,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有苦难言。
软弱的新政府没有任何执政经验。在已经进行了议会选举的突尼斯和埃及,长期受前政权打压的伊斯兰政党终于走上台前。
今年1月中旬结束的埃及人民议会选举中,穆斯林兄弟会领导的自由与正义党独占鳌头,赢得议会总席位的47.2%;萨拉菲派光明党领导的伊斯兰联盟也赢得了121席。但外界普遍对伊斯兰政党的崛起表达担忧:一方面,这些政党成员多数没有参与过国家治理,在其执政初期就要收拾骚乱的残局,着实是一项极大的挑战;另一方面,这些政党之间有温和与激进之别,政见复杂多样,较难调和。
这种局面眼下在突尼斯正走向一种极端。去年10月23日选举后,进入议会并组成议会多数派的三大政党一直处于权力争斗中:先是为总统、议长和总理宝座争吵不休;继而争夺政府部长职位;现在又为派遣驻外使节闹得不可开交。而对于解决关乎国计民生的急迫问题,却是一再拖延。
而“群龙无首”的另一个隐忧在于,“基地”组织趁着局势动荡迅速扩大了势力。他们在也门南部和东部地区相继占领了多座城镇,其势力范围俨然一个“国中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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