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女人该怎么活？能为世界做些什么？让法国人安娜告诉你。

　　与艾滋病抗争的法国女人安娜 

　　文/李忆民

　　2011年10月底，法国人安娜·布菲尔盖内对她患有艾滋病保持缄默23年之后，出版了一本书《难言之痛》，勇敢而又满怀希望地敞开心扉，说出了20多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

　　晴天霹雳

　　安娜在15岁的时候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她估计是14岁时被一个有海洛因瘾的情人传染上的。那是在1988年，艾滋病流行的初期，得这种病的人幸存者几率很小。然而，安娜并没有被病魔击垮，她与死神展开了顽强的斗争。她拒绝了三联疗法和进收容院去充当“牺牲品”。

　　既然生命的大限已定，何不让生命加速运转？优秀学生，击剑冠军……她迅速获得了成功，34岁时，她当上了一家大旅行社的总裁。她的成功是她的自卫武器。她实现了她认为“天方夜谭”式的梦想——生了孩子。

　　可是，有一天，艾滋病病毒——这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又找到了她。

　　记者首先关心的是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她说：“9月份，我开始工作半天，精神上没有压力，轻松多了。但话说回来，有时还是感到非常疲惫，尽管写这本书给了我很大的能量，但还是觉得精疲力竭。我收到了很多鼓励我的信件和网上留言。”

　　从15岁到现在，她是怎么扛过来的呢？

　　她说，她像一台静止的机器。父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和家里人不言自明地不让生活发生任何变化。每天晚上，母女俩都去跑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别样命运

　　精神上的重创过去以后，她想到悲剧也许会给她带来一种特殊的命运。她深刻反思：“为什么我的早熟促使我的行为产生了悲剧的结果？我感觉我是另类的，是与众不同的——这对一贯循规蹈矩的父亲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我感觉到了这一点。当我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以后，我坚持以自己的方式表明我是非同一般的。”她迫使父母让她带着这种病毒单独生活，把他们排除在局外。她决定拒绝用叠氮胸苷(一种抗艾滋病病毒药品)治疗。

　　尽管如此，她没有自暴自弃。她的学习是出类拔萃的。她哪来的动力？艾滋病不像其他疾病，它有一个特殊的社会含义。这种病，让她丧失了自尊心。人生自古谁无死！她心怀高远，她想向她的双亲证明，她要利用这种疾病做某些事情。“既然我很快就会失去生命，我就必须更加珍惜生命，提升人生价值，活得更有意义，让生命绽放更加绚丽的光彩！假如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希望人们说：‘安娜死于艾滋病，但她不仅仅如此而已，她给人们留下了更多的思索和启迪，她死得其所！’我希望我的双亲不单单为我的病蒙羞，我要让他们更为女儿走过的道路而骄傲！我不情愿因我的病给他们带来伤害。”

　　传递生命

　　15岁时，人们问她，她清楚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感染上这种病的？她当然知道经常和哪些人来往。听人说，艾滋病主要传染人群是吸毒者，这使她回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一次性关系——一次带来创伤和痛苦的性关系。“我心里明白，这种病毒就是由这个渠道传染上的。而后，我再也没见到过那个人，我也从未怨恨过那个人，他肯定不知道他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费尽心机去寻找罪魁祸首，无济于事。即使我不自我鞭笞，我也没必要再去追究另一个罪人。”

　　染上这种病以后，她没有过度的性生活。“对于身染此病，我并没有讳莫如深。事先，我一定把情况告诉我的性伙伴。确实，有一些人因此不愿意跟我发生这种关系。现在医学成果证明，经过治疗后进行性行为肯定不会传染，这对我是个极大的解脱——我不再传播死亡！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现在，安娜已经传递了生命——有了一儿一女。据医学界的信息，女人在妊娠期间，经过治疗，有可能不把艾滋病病毒遗传给婴儿。但这仍是个不那么容易破解的难题。“我和我的性伙伴是采取传统方式要的孩子。妊娠期间和分娩时候的治疗是难以承受的。而当这一切过去之后，那是何等的幸福啊！作为一个女人没有孩子，我觉得比死亡还悲哀！”

　　敢于担当

　　23年来，她从来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她的病。为什么今天毫无保留地向外泄露了？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不想给她的孩子留下负担，像她的父亲留给她的负担一样。安娜的父亲原是阿尔及利亚人，在成为工人以前是个军人，他把不能担当的事情转嫁到了他的孩子身上。在她和自己的父亲相处的岁月里，有许多事情父亲没有担当，他有许多难言之苦。“至于我，我要承担我的历史责任，我要以一个‘真实的我’抚养我的孩子们。就是这个缘故，我打破了沉寂。”

　　她周围的人，包括她的亲戚朋友们，对她的看法很复杂。她的父母——超脱了，他们为女儿所走的道路而自豪。她说她写在这本书里的心路历程会帮他们说明为什么自豪。

　　她对她所走过来的道路(现在经营旅游业)引以为荣，但现在她准备放弃了。“长期以来，我都意识到在某个时候我应该停下来，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我知道负担太重。18个月以前，我开始感到疲惫，我不得不考虑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发病率的问题。”她长期忙于事业，没顾及时光的流逝和疾病的问题。她只想做一个出色的女人，她想证明自己能做很多事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她的病一直向所有人保密。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所创立的一切都好像平庸无奇。高额的酬报，豪华的车子，天价的珠宝，理想的职业……这一切都为了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离尘嚣物欲远一点儿，淡泊就在心中了。我期望我的病有用，对所有女人有用。我为我自己想了很多，现在我该为别人着想了。自从钱开始赚得少以来，自从我的精神处于一种新的境界以来，我倒觉得更加富有了！”她仍然想疾病，但再也不恐惧了。她领悟到：这么长时间了，再让这种病纠结自己，那将是愚蠢之至！她将要持一种积极的态度处事做人。

　　公开了秘密后，她并没有受到歧视，初步的反应都是正面的，这使她深感释怀。其实，她早就遭遇过被排斥的尴尬，尤其在美国。那是在她刚刚得知患这种病几个月的时候，她跟朋友谈起艾滋病这个话题，她坦率地跟他们说她就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他们二话没说，立即打发她走人！“这对于我来说，如五雷轰顶！蒙受这样的羞辱，太痛苦了！这不就是驱逐吗？在且忧且恐的心态下，更加坚定了我保持缄默的决心。”

　　为善至乐

　　安娜通过自己的例子现身说法：一个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女人能做什么？她希望公众改变对艾滋病的看法。这种病会通过性传染，会导致死亡。然而，医生们有能力治疗这种病。在一些国家，谁患上这种病，就被视为是一种奇耻大辱。这种流行病的悲剧没有引起社会的广泛重视。在非洲某些国家，女人把艾滋病病毒遗传给婴儿的比例高达40%，其实，这是有办法阻止的。“我希望天下自有真情在，希望人们行善积德、为善至乐，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就是现在我所期待的。”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2年1月上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