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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地震周年祭:因重建缓慢部分民众仍住避难所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14日10:12  南方都市报 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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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岩真千妻女投靠冲绳的母亲,只能在6平方左右的客厅打地铺,还得分三分之一的空间给高龄的外婆。   去年岩真千妻女投靠冲绳的母亲,只能在6平方左右的客厅打地铺,还得分三分之一的空间给高龄的外婆。

草裙舞女孩大篷车全国巡演在日本慰问灾民。 草裙舞女孩大篷车全国巡演在日本慰问灾民。

牛渡刚真(左一),去年的11月,在一次同事聚会上喝了点酒,向同事们说自己家族迁徙的情况,一向寡言的他自地震发生后甚少谈及受灾的家。   牛渡刚真(左一),去年的11月,在一次同事聚会上喝了点酒,向同事们说自己家族迁徙的情况,一向寡言的他自地震发生后甚少谈及受灾的家。

  不管年景好坏、霜雪无常,每年三月,必定从南至北,一路绽放- -樱花和大和民族的约定,一如至死方休的恋人。今年,樱花相似,人已沧桑。15854位在去年3·11大地震中陨命的亡灵(日本警察厅截至今年3月5日统计数字)、数座存在安全隐患及泄漏前科的核反应堆,岩手、宫城、福岛、茨城、埼玉5个受灾重县民众近一年有家难回的避难生活,东日本沿海几近停滞的渔业,令今年绚烂的“花见”(日语赏樱)抹不去哀伤。

  花开花落,只是一年的轮回。

  人来人往,每个日本人心中都隐藏着那场劫难的心殇。

  不确定的归期

  在3·11大地震周年祭来临之前,牛渡刚真决定带着全家人出国旅游。在海啸中侥幸捡回性命、如今仍有家难归,铺天盖地的悼念活动只会让他们愈发触景伤情。牛渡刚真对南都记者说:“我们在樱花祭时再回来。”

  牛渡刚真是福岛县南相马市人,除了他从东北大学博士毕业后去了日立市的日立电线公司工作外,他的祖母、父母以及哥哥一家一直生活在一起,世代以捕鱼为生。

  3·11地震前,这是一个日本沿海地区再典型不过的渔民家庭。每天早上,牛渡刚真的哥哥开着家里唯一的捕鱼船出海,母亲为一家人准备一天的餐食,嫂嫂准时将3个侄子送去学校,祖母则四处串门,找邻居们话家常。

  镇上的居民大多都从事渔业,牛渡刚真一家还种了大米,靠着这两份营生,可保柴米无忧。平静的小渔村最振奋人心的活动莫过于南相马市一年一度的夏季赛马会。每年7月23日至25日三天,“相马野马追”都会隆重上演,在这项持续了1074年的传统民俗项目上,会有600多名身着古式铠甲、腰挂太刀、背插祖传靠旗的当地骑手,在长满绿草的原野上驰骋,引得万人空巷。牛渡刚真家没有马,但全家人,就连年迈的祖母,都会兴致勃勃地去凑热闹。

  但今年,即使在二战时期也未曾终止的“相马野马追”将不可能如期举行了。大地震令举办方失去了绝大部分协会成员的行踪。他们或许已经遇难,或许像牛渡刚真一家人,流离失所,故土难回。

  海啸和地震之间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差。正是这半个小时让牛渡刚真的父母逃出生天。当时,两位六旬老人正准备出门确认地震造成的破坏,却发现海啸正咆哮而至,最后手脚并用爬上家后面的山上,躲过一劫。哥哥之前为了保护船去了港口,在海面随波逐流,和船一起得救了。嫂子刚好去接侄子们放学,在学校里他们安然无恙。在附近散步的祖母,正和邻居聊天,一下子就被海啸吞没,困于瓦砾之下,幸而退水后获救。第二天,自卫队的直升机把牛渡刚真一家从邻居家的二楼接走,就这样,全家人在这场巨大的灾难中死里逃生。

  位于福岛县太平洋沿岸的南相马市,海啸过后有1800户民宅被吞没,近700人遇难。雪上加霜的是,南相马市中心离福岛第一核电站只有26公里的距离,一时间,核泄漏危机令南相马市人人自危,纷纷撤离。

  起初牛渡刚真一家还没想过远离家乡,他们在福岛县内辗转避难,想着情况一旦好转就回去。3月16日,等来的却是南相马市已经弹尽粮绝的消息,南相马市的市长樱井胜延通过Y ouT ube向全世界求援,他在那段11分钟的视频里绝望又愤怒:“我们的供给几乎中断了。东电和政府方面杳无消息,我们被抛弃了……”

  当日,牛渡刚真一家逃离福岛。他们带着毛毯和炊具,分乘两辆车,一路颠簸,花了两天一夜,到达关西的大阪避难所。几天之内,南相马市7.1万人口中只剩下1万人留了下来。

  在避难所里,牛渡刚真一家时时牵挂着家乡,但地震过后的福岛,处处都是警戒区,连进去都不容易,更别提重建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后,牛渡刚真的哥哥意识到,原本最普通不过的渔民生活现在已经是可望而不可求了。他找了37年来的第二份工作,在大阪一家专门卖鱼料理的饭馆打短工。吃惯了家乡种类繁多的海产品,孩子们经常嫌他带回来的料理不合胃口,大人只好哄他们说很快可以回家了。

  然而,灾区重建的进展总是让他们失望。去年夏天,南相马市政府和东京大学放射性中心合作开启了耗资数百亿美元的清除放射性污染行动。第一阶段行动主要针对中小学和幼儿园,第二阶段则是冲洗每条街道、房子的屋顶以及被污染建筑物的墙壁,还要挖走田地和公园受污染的土壤。目前,只有第一阶段的工作基本完成,据南相马市的市长介绍,这个浩大的工程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完成。

  时过一年,宫城、福岛、岩手这三个受灾最严重的东北三县,仍然四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垃圾。据日本环境省统计,震后出现的2253万吨垃圾,目前只清理了不到6%,现在日本政府预计直到2014年3月底,才有可能把垃圾彻底清理干净。

  目前受灾三县(岩手、宫城、福岛)被毁的房屋大约有37万户,另有100万户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政府在这三个地方兴建了大面积、大规模的“临建住宅”。但是,按照日本的规定,灾民只能居住两年。但迄今为止,能兴建起属于自己的“复兴住宅”的居民只有36户。一些日本人沮丧地说,现在,不要提“复兴”,先搞“复旧”吧。

  2012的新年,牛渡刚真一家是在避难所度过的。因为失去不少亲友,今年没有特别的庆祝,只是吃了一顿团聚的饭。席间,他们再一次回忆起地震前在南相马市的平静日子,这是一年来绕不开的话题。父母希望他们的农田在清污后还能继续耕种,哥哥庆幸渔船完好无损,嫂嫂担忧着娘家人的现状,三个侄子看着大人们心事重重的样子,懂事地安慰道:“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呀。”

  他们经常给还能联系得上的邻居打电话,打探彼此回家的计划。邻居们有的在外地投靠亲戚,有的住在避难所,聊起近况,一片唏嘘,问起归期,更是难以确定。随着核辐射数值降低,现在已经约有4万余人选择继续回到南相马市生活。重新开学的南相马市石神第一小学还自创了一首歌曲:

  人是善良的/人是温暖的/人是会哭的/人是坚强的/分不开也离不开/那是因为福岛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会好好活下去/因为心心相连所以没问题

  分离的纠结

  和牛渡刚真一家被迫远走且归心似箭不同,岩真千一家当时是自己选择离开宇都宫市的。不过下了决心不再回来的他却在离开一个月后就匆匆重返,在纠结彷徨中,静观其变。

  这一年,岩真千大部分时间一如既往地站在宇都宫市一所私立学校的讲台上,神采飞扬地讲着课。没课的时候,他要么回到办公室和同事们聊聊天,要么钻进实验室和仪器打交道。工作上的安排和往年无异,这平淡如水的校园生活甚至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去年的那场巨灾只是一场梦,一睁开眼,幼女还睡在他身边,而爱妻已经在为他忙碌着早餐。

  下班后,他心急火燎地赶回公寓,打开门,迎来的却是一室清冷。他给自己简单地弄了点晚餐,便守在电话机旁,默默计算着给妻子打电话的时间。电话接通前,岩真千有点紧张,生怕妻子在电话中又一次为去留问题和他争执不下。他们的生活已经因3·11大地震而失控,至今,他还在为一年前的那个仓促且在其他人眼里“很怕死”的决定而痛苦。

  2011年3月12日,宇都宫市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余震,最高震级达6级。岩真千放眼望去,有一家饭馆因煤气泄漏引发了火灾,更可怕的是一座建筑物在剧烈的摇晃中,混凝土剥落,只剩扭曲的钢筋张牙舞爪地裸露在外。庆幸的是岩真千一家人居住的公寓尽管已经有近40年的历史,却没有出现裂缝,且宇都宫市位居内陆,海啸波及不到这里。在接到远在冲绳的母亲电话时,岩真千安慰她说影响不大,或许不久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但他没想到,就在12日下午,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了第一次爆炸。它距离宇都宫市不过130公里的距离。接下来的24小时里,夫妻俩一个紧紧盯着报纸和电视,一个不停跟朋友们沟通消息。形势急转直下,岩真千根据已知的信息判断核辐射将会愈演愈烈,而且东电公司模棱两可的说法让他深深地怀疑还有许多真相没有被披露。此时,怀孕7个月的妻子已经六神无主,于是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硬着头皮提出了打算举家前往冲绳投靠的想法。好在母亲和继父都同意了。

  这的确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他已无处可去。岩真千生在横滨,父母离异后各自成家,他孤身一人辗转于各大城市间,直到4年前来到宇都宫任职,才算是尘埃落定。他在这里与妻子相识结婚,并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有一份大学教员的稳定工作,正在满怀欣喜地迎接着第二个孩子的来临。周末的时候,他和妻子带着女儿穿梭在琳琅满目的饺子馆,4年了,他们还没吃遍宇都宫花样百出的饺子。他们原本以为会在宇都宫厮守到老,如今,这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如璞玉化烟,遽然离去。岩真千面临着再一次的漂泊,更令他忐忑不安的是,母亲再嫁给冲绳的美国大兵后与他难得一见,母子关系早已生疏。如今拖家带口匆忙投奔而去,共处的尴尬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妻子的朋友劝他:“再冷静地考虑考虑!”在其他人看来,剧烈的余震还在持续之时,竟然让怀孕7个月的妻子坐飞机到冲绳,这本身也是不可思议的冒险。但忧心忡忡的岩真千去意已决,他不愿孩子未出世就生活在核泄漏的阴霾下,一旦出生后发生难以挽回的遗憾,他将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不作为。

  2011年3月15日上午10点,岩真千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了宇都宫。他们的行李很轻便,只带了一个手提皮箱、一个旅行袋,还有一台电脑。虽然他们做好了再不回头的打算,但时间紧迫,核电站爆炸的消息此起彼伏,心慌意乱之间根本来不及好好收拾,而且母亲家狭小逼仄,能收留他们已实属不易,多余的行李是搁不下的。于是,岩真千这些年一点一滴收集的书籍和录像带、妻子制作的各种能面收藏品(能是日本传统剧)、女儿爱不释手的小人书,只能被抛弃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

  离开前,夫妻俩为要不要和朋友们正式地当面告别而犹豫不决,那时候除了他们家,周围的朋友并没有人考虑轻易举家搬迁。岩真千觉得这么慌不择路地逃难,有一丝抛弃宇都宫的意味,在那样局势未明的情况下,这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最终他们没有说一声就悄然离去。他对妻子说:“等我们在冲绳定居下来,再将新地址告诉他们吧。”

  当天晚上,一家人安然到达冲绳。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经检测,宇都宫的辐射量达到正常值的33倍。岩真千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更加坚定了要在冲绳开始全新的生活的决心。但新的困难接踵而来。

  继父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们一家只能睡在人来人往的客厅,这间6张榻榻米大小(约9.6平方米)的房间,以一块窗帘为间隔,在另一面,躺着岩真千95岁的外婆,老人已经半身不遂,时常大小便失禁。

  只有3岁的女儿无忧无虑,虽然偶尔会想念在宇都宫的小伙伴,但是大多数时候她在冲绳玩得不亦乐乎。这座位于日本列岛最南端的岛屿,碧海蓝天,充满浓郁的异国情调。岩真千说:“在快节奏的城市生活了太久,我一直很向往这种乡村慢生活。但现实没有那么美好。”

  在日本这个发达国家,离群索居的冲绳更像是乡下,人均年收入只有2万美元,在47个都道府县行政区划中,一直是全日本人均收入最低的县。冲绳是不一样的日本,冲绳人自己会这么说,日本人也会这么说。所以,初来乍到的岩真千想马上找到一份和大学教师报酬相当的工作非常困难。

  3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女儿半夜突发麻疹,他和妻子急得团团转,可他们生活的村子连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都没有。这次意外让岩真千警惕起来,他费了不少功夫替妻子联系好合适的医院和医生,以确保孩子出世万无一失。但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无所事事终究不是办法,第二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开销只会越来越大。就在此时,宇都宫的大学在4月初如期开学了。和妻子商量过后,岩真千只身回到了宇都宫,开始了聚少离多的艰难日子。

  6月下旬的某一天,他突然接到妻子临盆在即的消息,急忙换乘新干线、飞机、高速大巴、出租车,一直从半夜折腾到黎明,最终赶上了儿子的出生。但新生命的喜悦来不及回味,夫妻之间的矛盾却开始陡增。

  妻子对于无暇挑选必需的随身物品、甚至没能跟熟人们打声招呼就匆匆逃难这件事,一直后悔不迭。她总是对岩真千抱怨道:“比我们家情况更严重的受灾者不在少数,为什么只有我们背井离乡了?”分娩过后,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而对她来说,婆家的生活和在没有任何个人隐私的避难所毫无二致。她跟这些法律上的亲属本来就关系疏远,还必须要和生活习惯迥异、代沟严重的公婆共用厨房、浴室、卫生间。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度日如年。但儿子尚在襁褓之中,核辐射的阴霾尚未退散,是不顾一切跟随丈夫回到宇都宫,还是忍气吞声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冲绳,她难以抉择。她在冲绳没有一个朋友,连诉苦都无从说起,这样的压力只能在与丈夫的电话和邮件中随时引爆。从6月末一直到7月,夫妻的关系一度紧张到继父也来劝和的程度。

  这种焦虑的情绪在震后日本国内普遍蔓延。据日本国家警察3月9日公布的数据,去年日本自杀人数达30651人,5月的自杀人数比2010年同期增加20%,多数是因为地震引发的经济和生活问题,其中不少是像岩真千这样30多岁的中年男子。

  岩真千在宇都宫的独居日子也不好过。每天回到家,欢声笑语不再,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他的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回响着。他也很少和同事主动提及妻儿在冲绳的生活,毕竟在大家都坚守阵地的时候,他“逃跑”了,虽然没对工作产生实质性影响,但多少让他有点心虚和难堪,同时,他那些不曾离开宇都宫的同事们,依旧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这愈发显得他们一家的分居两地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每当此时,岩真千都会抱头苦思:他与众不同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一年里,他只能利用假期频繁地往返宇都宫和冲绳之间。儿子还不会叫爸爸,但每次见面都与前次不同,眉目渐渐长开了,五官越来越分明。妻子经常把儿子的照片发给他,他把它们设置成了手机壁纸,以慰思念。而多少次,他在那霸机场的登机口回头望,一直挥着手告别的妻子和女儿的身影深深地映在眼中。这种雁南燕北的生活要持续到何时,岩真千的心里完全没有底。但无论如何,冲绳远比关东北部受污染程度低,妻儿能吃上不受核泄漏污染的蔬菜和水果,女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公园、沙坑、海边、田地、杂树丛,四处撒野,不用像在宇都宫那样得拘在大人眼皮底下……只有想到这些,痛彻心扉的相思之苦才能减轻几分,而这也是他孑然生活在宇都宫的最大动力。

  但妻子每天都会在电话中事无巨细地询问宇都宫的情况,“去年养的花还在不在,在地震中毁坏的抽屉修好了没,那家失火的饺子馆恢复营业了吗,朋友们情况如何……”岩真千一一作答,在那一问一答中,他和妻子都惊叹不过短短四年时间,他们却和宇都宫有了这么多割也割不断的牵绊。

  岩真千知道妻子在电话那头盼望着一个回家的准信,但他仍然在等待着最佳时机,那个给他幸福的宇都宫能庇护他家人健康的最佳时机。

  草裙舞女孩的努力

  26岁的工藤睦,没有牛渡刚真和岩真千那么多的“进退两难”。她和她的姐妹们,还在福岛县磐城市著名的“夏威夷温泉度假村”跳着热情如火的草裙舞,心无旁骛。

  2011年3月11日14时46分,工藤睦她们刚表演完一场草裙舞,正在休息,为8点的晚场做准备,地震来了。那天跟往常一样,客人们络绎不绝,但大家都没有过于慌乱,静静在原地等候。没过多久,客人被疏散,工藤睦接到度假村“今天暂停营业”的通知后,惦记着家人安全,立刻发动汽车赶回家。没想到,一转身,她再次在这里登台表演,已经是11个月后的事了。

  平时只需二三十分钟的回家路程,工藤睦一直走了2个小时。回到家后,见家人都安然无恙,未受海啸波及的房屋受损很小,除了停水,电和煤气都正常供应,工藤睦就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她以为,其他人家也跟她家一样,有惊无险。

  难得放假一天,工藤睦和家人一直呆在家里。直到无法与度假村联络上,她才感觉到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得多。手机和座机都打不通,公司和同事的联络方式全部歇菜,只能通过电视获知外界的消息。终于,在屏幕下方的滚动新闻上,工藤睦找到了“夏威夷温泉度假村”的消息———“度假村停业”。

  “夏威夷温泉度假村”位于福岛县磐城市,已经有46年历史了。度假区每年吸引150万游客来此,使旅游产业成为磐城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度假村在地震中只有部分设施受损、窗户破裂,被迫关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福岛核泄漏的牵连。

  事实上,此后一年整个日本的旅游业都因此疲软不堪。日本观光局的一份统计报告显示,地震后的4月份到9月份,外国游客数量锐减到日本过去50年的最低水平。不仅是外国游客,日本本国民众对食品安全和健康隐患都心存忧虑,严重拖累了旅游业复苏,而地震重灾区的宫城、岩手和福岛地区,旅游业更几乎被彻底摧毁。

  磐城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约50公里,核泄漏危机后,度假村门可罗雀,唯一的客人是来此享受免费温泉的広野町灾民,他们由于靠近福岛第一核电站而被迫疏散。2011年4月11日一次7级的直下型地震,让度假村承受了比“3·11”更严重的破坏,原本计划在6月重新开业,只得继续延迟。

  这时的磐城似乎又成为了46年前那个落寞的煤矿小镇。上世纪60年代,曾经以煤矿起家的磐城在日本由煤炭经济向石油经济的转型中日益衰落。面临矿区即将被废弃的困境,村民的女儿们决定组织自己的草裙舞表演队以自救,通过夏威夷风情的草裙舞来宣传磐城正在兴建的“常磐夏威夷中心”,即后来的“夏威夷温泉度假村”,这也是日本第一个夏威夷式的主题乐园。

  这一次,轮到新一代的“草裙舞女孩”来拯救家乡了。

  2011年4月22日,29位草裙舞女孩全部回到度假村,开始排练。10天之后,草裙舞女孩大篷车全国巡演拉开帷幕。

  “我们分为3个小组,大家分别去不同的地方。”6月份,工藤睦去了埼玉县加須地区的特别避难所,那里收容的是福岛核辐射20公里规定避难圈内———双叶町的村民。“大家都是福岛县灾民,看到我们就觉得特别亲近。”

  工藤睦所在小组的副队长大森梨江就是双叶町人,她碰到了很多相识的村民,甚至小时候的好友。谁都没想到,再聚首却是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大森梨江抹着眼泪和他们唏嘘约定:“再见的时候,一定是要笑着的。”

  面对“自己也是灾民,为什么还想着要出去慰问别人”的提问,工藤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虽然自己也是受灾者,但是与其在这里垂头丧气,不如振作起来,出去做点实实在在有用的事情。当时我们队里也有去外面避难的队员,队长说由我们自己决定去留。但队长一说集合时间,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大家全都归队了。”

  草裙舞女孩的经纪人铃木英辅告诉南都记者,度假村直到今年2月8日才全面开业。舞团特地设计了以歌颂亲情的歌曲伴奏结合草裙舞的节目,以告慰逝去的亲人,而目前观众已经恢复到震前80%以上。

  一年来,为了挽回游客,日本政府也推出了扩大免签范围、提供免费机票、加大宣传力度等一系列措施。现在,东京、大阪、关西等地区的游客数量逐渐接近甚至超过了震前水平。但是由于门槛降低,游客的消费额明显下降,核辐射的阴霾仍是日本旅游业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工藤睦们仍然是乐观的,她说,她们的节目中新加入了一个舞蹈“m ahalo”,在夏威夷语中代表“感谢”。

  到不了的地点叫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故乡。

  在经历巨灾之后,不管是否能够,不管还要等待多久,才能如愿踏上回家的路,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最美丽的故乡。正如三岛由纪夫在他的小说《丰饶之海》中写的一样:“就像大海和天空在水平线上融合在一起那样,梦幻和现实也有可能正在遥远的地方相互融合。”

  在寂与寞的川流上,此心安处,便是归处。

  (华南理工大学学生尤政雪、范梦茹对此文亦有贡献)

  宇都宫

  岩真千一家,丈夫留在宇都宫市教书,妻子和两个孩子寄居冲绳躲避核辐射阴影,分隔两地

  磐城

  工藤睦和她的姐妹们,福岛县磐城市“夏威夷温泉度假村”跳草裙舞的姑娘,在全国巡演之后继续留在度假村跳舞,等待旅游业复苏

  福岛县

  牛渡刚真一家,福岛县南相马市渔民家庭,目前暂居关西避难所,归乡期未定

  南都记者 唐薇 实习生 蒋晓敏 江玮

  特邀摄影:旅日摄影师、东北大学博士蔡斌(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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