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繁复杂的国际舞台上，朝鲜半岛从不缺少热闹。朝鲜半岛一幕幕交相呼应的大剧仍久演不衰。虽然这出戏看起来十分沉重，但却不乏剧情。近来，朝鲜半岛局势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成晓河

　　3月26日上午，首尔核安全峰会开幕，规模空前，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本届峰会为期两天，中国、美国、俄罗斯、日本等53个国家的首脑和联合国秘书长等4个国际组织的首脑出席本届峰会。

　　本届峰会上，除将公开讨论防止核恐怖这一正式议题外，还将对朝核及发射远程导弹等亟待解决的当前全球最重大的问题进行讨论。

　　3月26日，这一天也是朝鲜半岛敏感的日子，两年前，韩国“天安”号警戒舰在韩国西部海域因发生爆炸而沉没，舰上104名官兵中仅有58人生还。

　　核峰会举行的前一天，3月25日，正值朝鲜前领导人金正日逝世100天，朝鲜中央追悼大会在平壤金日成广场举行。

　　朝鲜党和国家及军队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率党、国家及武力机关领导一起参加中央追悼大会。

　　十天前，朝鲜发表声明，宣布将于4月12日至16日发射卫星。韩国和日本指控朝鲜以发射卫星来掩饰对弹道导弹进行例行试验。朝鲜中央通讯社则强调朝鲜有权和平利用太空资源，推动与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的卫星技术应用，并表示相关国家横加干涉朝鲜事务，双重标准对待卫星发射毫无道理。

　　也在3月25日，抵达韩国参加首尔核安全峰会的美国总统贝拉克•奥巴马访问了“三八线”韩方一侧的朝韩非军事区。这是奥巴马任内首次、也是10年来美国总统首次访问朝鲜半岛非军事区。

　　这是奥巴马执政三年多来与朝鲜距离最近的一次访问。在防弹的玻璃墙壁后，奥巴马用高清望远镜眺望朝鲜方向，并与身边美军官员交谈。美国目前在韩国总共部署了大约2.85万军人。

　　朝美签署协议缓和关系

　　金正日执政末期，他在对美国政策和朝核问题上显示出了一定的灵活性。金在不同的场合表示朝鲜愿无条件重返六方会谈。2011年8月24日，他甚至向梅德韦杰夫表示，朝鲜愿意在无先决条件的情况下恢复核问题六方会谈，并在复会期间暂停生产核材料和进行试验。

　　朝鲜新领导人上台执政后，把继续改善与美国的关系作为朝鲜外交工作的重要目标。继2011年7月和2011年10月两次会谈后，朝美在3月23和24日在北京举行了第三次高级别会谈，并签署了“2•29”协议。

　　显然，朝鲜同意签署“2•29”协议的确令人惊讶。从协议的内容来看，朝鲜作出了重大让步：第一、朝方同意在六方会谈复会前暂停生产核材料和进行试验，在时间上比金正日“8•24”承诺大大提前；第二、在内容上，朝鲜所答应的要比“8•24”承诺多出“暂停远程导弹试射”和“邀请国际原能机构核查人员核实与检测”两项。

　　美国的让步却“虚多实少”。美只是同意提供原先答应的24吨粮食；重申它对朝鲜没有敌意，并准备采取措施，以“互相尊重主权和平等的精神”改进两国关系，促进两国人民之间在文化、教育和体育等各领域的交流。

　　朝鲜政府在朝核等问题上立场松动首先是想彰显朝鲜新领导人外交才能。金正恩继承父亲的权力后，在国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巩固自己的权力、树立自己的威信。但在对外关系这一块，新领导人乏善可陈。如能在外交上有所突破，新领导人的领导才能和工作成就将得到进一步的张扬。

　　其次，为经济发展铺路。金正日在世时就已经意识到经济改革的重要性，除把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引入国内经济生活中并有限度地开放自由市场外，金还推动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在2011年12月3日通过了黄金坪和威化岛经济区法和修改补充后的罗先经济贸易区法。

　　虽然这些立法为朝鲜对外招商引资提供了法律上的保障，但真正要把这项工作落到实处，除继续搭乘中国经济便车外，朝还需更多贸易投资伙伴。为此，打破外交孤立和国际制裁就变得十分紧迫。

　　再次，改善对美关系。在有限的可供朝新领导人实现外交突破的备选方案中，改善朝美关系既可行又紧迫。众所周知，在经历过两次朝鲜核试验后，朝美关系跌入谷底。2010年的天安舰和延坪岛事件又使朝美关系雪上加霜。

　　美国顺势强化了在金大中与卢武铉政府时期遭受挫折的美韩同盟关系，美韩同盟重新成为美对朝鲜半岛政策的基轴。如何扭转这种不利局面，改善朝美关系，成为朝鲜打破外交孤立的主攻方向，而朝鲜与美国在2011年7月和10月两次高级别的会谈为朝实现外交突破打下了基础。

　　当然，“无利不起早”，通过“2•29”协议，美国从朝鲜获取“重大”让步，为奥巴马的竞选连任加分添彩，并使美在朝核问题以及未来的六方会谈中取得主动。

　　对美国而言，同朝鲜签署“2•29”协定并非一本万利。虽然为避免伤及美国与韩日的关系，美国政府在与这两个盟国进行沟通和协商后才迟迟公布协议内容，但仍有部分韩国学者却认为美国“越位”了，即在对朝关系上，美国走到了韩国的前面，破坏了原先制定的重启六方会谈“三步走”的路线图，即六方会谈的重启应遵循韩朝关系改善在先，美朝关系改善在后的顺序。

　　总之，朝美“2•29”协定似乎预示着朝鲜对外政策的一个转折。就在人们拭目以待，观察朝鲜在新的方向能走多远的时候，朝鲜又作出另一惊世骇俗之举：发射卫星。

　　卫星发射计划震惊世界

　　3月16日，朝鲜政府高调宣布，为纪念金日成诞辰一百周年，朝鲜将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朝鲜的这一声明无疑又是“平地起惊雷”，世人为之惊愕。

　　朝鲜曾在1998年和2009年两次发射卫星，尽管朝鲜历来主张“发射卫星是属于一个主权国家自主权内的问题，为和平开发宇宙而进行相关的科学研究活动也决不是某些特定国家所独有的权利”，但它的卫星发射被美、韩、日等国指责为远程导弹发射。

　　朝鲜2009年的卫星发射曾招致联合国安理会发表了措辞严厉的主席声明，指责朝鲜的发射活动违背安理会第1718号决议，并要求朝鲜不再进行进一步的发射活动。

　　鉴于以往朝鲜的卫星发射所引起的不愉快的后果，朝鲜政府应该对其第三次发射卫星计划所引发的严重后果十分清楚。这一计划向外界所传递的信号无疑与“求妥协、谋突破”的“2•29”协议精神南辕北辙。朝鲜孜孜以求的改善对美关系、扩大对外经济关系的初衷可能泡汤。

　　“2•29”协议墨迹未干，朝鲜就摆出不惜与国际社会作对的姿态，这实际上是一步险棋。朝鲜卫星发射计划是朝鲜下一步针对3月26日至27日首尔核安全峰会进可攻、退可守的险棋。

　　从“进”的方面来看，首尔核峰会开幕，尽管此会主要专注核恐怖主义和核材料、核设施的安全，但在“有核”的朝鲜旁举办这么一个“核安全”最高级别的会议，其蕴含的政治含义不言自明。

　　韩国在获得承办2012年第二届核安全峰会后，李明博马上在是否邀请朝鲜与会的问题上设置了门槛，即朝鲜在今后两年内标明弃核意愿，加入《核不扩散条约》，并遵守相关协议。韩国政府也毫不掩饰要使“核安全峰会今后会在遏制这些国家(朝鲜、伊朗)的核计划，取得令人瞩目的成果”。

　　朝鲜对韩国的意图心知肚明，公开谴责李明博政府要把核安全峰会变为“策划国际反朝对抗阴谋的场所”。因此，如何阻止会议讨论朝核问题、丑化朝鲜形象成为朝外交的当务之急。

　　朝主动出击，一方面“以超强硬对强硬”姿态公开警告，“若首尔核安全峰会发表朝核有关声明等对朝进行挑衅”，“我们将对我国发起的任何挑衅都视为宣战”。

　　另一方面，朝鲜祭出卫星发射的杀手锏，一旦韩国执意在峰会上强力推动对朝核问题的讨论，朝鲜会很快进行第三次卫星发射，以实现如下目标：一是树立朝鲜新领导人“不信邪”的硬汉形象，增强他治国理政的权威；二是提振国民的自豪感，为“强盛大国”元年的到来营造一个高昂的气氛；三是羞辱韩国，在火箭发射竞争中，先拔头筹，矮化韩国科学技术方面的成就。

　　从“退”的方面来看，一旦峰回路转，朝核问题在首尔核峰会上被边缘化，朝鲜在火箭发射计划上还有转圜余地。

　　朝鲜政府新近发出的狠话出自政府具体部门而不是最重量级人物，因此朝鲜还是有“收回成命而能保全颜面”的可操纵空间。

　　朝鲜卫星发射不得不顾及中国的态度。中国政府反对朝鲜卫星发射计划。2009年朝鲜发射卫星后，中国曾主张：“发射卫星与试射导弹和核试验性质不同，也涉及各国和平利用外空的权利”，“不赞成安理会就此次朝鲜发射问题通过决议，更不赞成对朝鲜实施新的制裁”。朝鲜第三次发射卫星的计划出笼后，中方迅即表示“关切和忧虑”。

　　与2009年相较，中方态度发生重大变化。如果朝鲜一意孤行，如期发射卫星，中方面临着采取反制措施的压力，金正日曾苦心经营的、有着良好发展势头的中朝关系可能重蹈朝核试验后的覆辙，这对国际上朋友并不很多的朝鲜而言将是一个灾难性的后果。

　　朝美关系改善的势头可能因为卫星发射计划遭受重挫。美国政府对“2•29”协议的评价很高并寄予厚望，但弹冠相庆的劲头还没有过去，朝鲜就要变卦，正处选战之中的奥巴马自然感到颜面扫地。用美国朝鲜问题专家维克托•车的话，朝鲜扇了美国一巴掌。

　　由于共和党指责奥巴马对朝实行绥靖政策，因此，如果美国不对朝鲜毁约的行为采取惩罚性措施，奥巴马的选情将会变得被动。

　　朝鲜如果发射卫星，“2•29”协议可能化为乌有，朝美关系改善的势头可能戛然而止，美国甚至可能同意修改2001年韩美导弹协议，准许韩国突破“不能拥有射程超过300公里、重量超过500公斤的弹道导弹”的限制，把其导弹的射程延长至1000公里。

　　尽管朝鲜的卫星发射计划已进入到实际运转阶段，而且由于朝鲜政府对该计划早已广而告之，朝鲜政府取消卫星发射的阻力很大，但鉴于卫星发射所引起的严重后果，朝鲜新领导人仍有可能在最后时刻以维护中朝关系大局等理由为借口，取消发射，化解危机。朝鲜政府在2010年延坪岛事件中就曾有过“不跟你玩了”的先例。

　　不可否认，“人算不如天算”，朝鲜的这步险棋如果处置不当，很有可能导致进退失据、满盘皆输的苦果。

　　首尔核峰会对抗朝核威慑

　　尽管李明博的对朝政策一直为韩国人所诟病，但在他的任内，首尔举办了两次大型的国际会议，韩国的国际地位得到提升。第一个是G-20会议。2010年11月，天安舰和延坪岛事件余波未平，首尔顺利地召开了二十国集团首尔峰会。韩国向世人展现了东道国井井有条的组织能力、宾至如归的接待质量以及传统与现代交相辉映的城市风貌。

　　还有就是刚刚开幕的第二届首尔全球核安全峰会。第一届核峰会是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召开的。奥巴马凭借其“无核世界”的旗号，召集到四十七个国家和三个国际组织的代表参加。为争取主办第二次核峰会，志在必得的韩国政府煞费苦心，通过全方位的游说，最终如愿以偿。

　　韩国热衷于主办核峰会有其原因，首先是进一步提振韩国的国际影响力。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韩国这几年一枝独秀，风光盖过了中国台湾、中国香港和新加坡。

　　作为中等国家，韩国的政经触角已向世界各地延伸。为实现2020年对外贸易额达到2万亿美元的目标，韩国急需扩大国际影响，而召开这样全球性的峰会可使韩再次展示其软硬实力中最亮丽的一面。据悉，与会国数量比华盛顿峰会多十个，这是大韩民国建国以来所主办的规模最大的国际盛会。

　　其次，强化韩美关系。核安全峰会之所以能够最终召开，美国总统奥巴马可谓居功至伟。他以“无核世界”的畅想问鼎2009年诺贝尔和平奖。尽管质疑声四起，奥巴马还是与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2010年4月签署了《削减进攻型战略武器条约》。

　　去年，美国承办了第一届核安全峰会。核安全峰会打上了奥巴马个人的烙印。因此，把承办核峰会的接力棒拿过来，无疑是对奥巴马本人和美国的支持，本已热络起来的韩美关系会进一步加强。值得注意的是，奥巴马投桃报李，在核峰会召开前夕“光临”三八线韩方一侧的非军事区，这一举动实际上实为韩国撑腰打气。

　　最后，顾名思义，核安全峰会与“核”有关，韩国期望通过主办这样的专门会议凸显朝核问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李明博曾毫不掩饰地宣称，韩国将齐心协力，以核峰会为契机，摆脱朝鲜的核威慑。

　　会议召开前，乌克兰、匈牙利等国总统就曾扬言，首尔核峰会必将讨论朝核问题。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也遥相呼应。

　　但由于朝鲜公布卫星发射计划作为钳制手段，韩国试图在峰会上炒作朝核问题的打算不可能实现。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来源：法治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