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记者 兰卉 发自法国

　　如果到法国上莱茵省费森海姆(Fessenheim)小镇上的“佤乐米之家”坐坐，你就知道为什么萨科齐会在首轮投票中落后了。

　　费森海姆唯一的主街上，一幢深红色半木结构的老房子，早上10点，“佤乐米之家”里还没有客人，店主佤乐米(Valemi)和男朋友迪迪耶(Didier)抓紧把杯子都洗净摞整齐、放好当天赌马彩票的报纸。开业刚一周，他们知道再过半个小时客人们就都来了。

　　费森海姆有2300多名居民，小镇2.5公里外就是法国目前仍运转的最老的核电站——费森海姆核电站。2011年日本福岛核危机发生后，费森海姆也成为法国大选中各方博弈的一枚棋子。萨科齐多次访问并承诺不会关闭费森海姆核电站，而他的竞争对手奥朗德则恰恰相反。

　　支出更小心

　　68岁的埃里克(Eric)和老朋友们像往常一样出来喝杯红酒，更重要的是买几张下午跑马的PMU彩票。“我从1975年开始就买这个彩票了，有时候小赚点，但花掉的总是比赚的多。”埃里克自嘲着。小酒吧里挤满了跟他一样玩彩票的人，都是花白头发的退休老人。说起萨科齐，大家埋怨最多的是：“退休金快付不起开车来买彩票的油钱了。”

　　佤乐米忙着打理楼上的旅馆房间，迪迪耶帮着老年人打彩票。对彩票机怎么出票他还很不熟悉，有时还得让客人指点。他说：“老店主跟我说，2008年经济危机以后，越来越多的人玩彩票，特别是有很多年轻人也开始玩，因为他们想赢钱、他们更需要赢钱！对于我们，卖彩票赚的微乎其微，只是借此吸引顾客，因为这里周边都是树林和玉米地，远近几个村子就我们这里能坐下来赌上两把，喝口咖啡或者小酒。”

　　“还有一部分对我们特别重要的客人，就是在核电站工作的人。他们需要住旅馆，而村子里包括我们总共就两家。万一有一天，萨科齐或者下一任总统决定要关闭这个核电站，工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那我们最起码还可以指望这三年。”迪迪耶对小店生意保持相对的乐观，因为有大约250名工人住在镇上 。

　　迪迪耶的爸爸盖伊(Guy)和妈妈莫妮卡(Monique)每天开车往返100多公里来小镇上给儿子和准媳妇帮忙。“如果是我，我绝对不在现在开始这个生意。”盖伊很平静地说。

　　佤乐米当然明白两位老人家的担忧，她解释道：“你知道吗，现在欧债危机的大环境下，饭店生意很难做。我们这里有酒吧、饭店、宾馆还有彩票，另外还接餐饮活动，五项合在一起，才说服银行贷款给我们，过程非常麻烦，比危机之前难太多了。”雇了两个兼职服务员，加上佤乐米和迪迪耶，还有来帮忙的盖伊和莫妮卡，总共500平方米的店，人手基本可以调配过来。

　　跟其它的饭店里一样，他们也提供“每日例餐”，8欧元包括主菜还可选前菜或者甜点，但这一天只有5名客人。佤乐米不是很开心，但是她也知道这着急不来：“以前客人花钱都不看价的。经济危机以后，大家都小心开支了，要看花的钱值不值，看我们提供的东西满不满意。至于我们能不能按时还上银行的贷款？小店能不能坚持做下去？我们完全没有办法回答，现在连想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

　　社会断裂了

　　“2007年大选的时候，我投了票给萨科齐，但是这一次，我就像其他的法国人一样，我们真的很失望。”住在巴黎郊区的阿布戴尔(Abdel)在核电系统工作，最近一个月他负责费森海姆一号机组维修工作的技术监督。“我经常跟我的中国朋友用QQ聊天。” 阿布戴尔说。

　　“与到过的其他国家相比，在法国，我快无法呼吸了。最近15年，越来越多的法律法规制定出来，只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这个国家、控制生活在这里的人，我们不断地封闭再封闭，现在已经太过于收紧、太条条框框了。我们口口声声说着自由，实际上正在一步步地失去它。我搭飞机的时候，经常碰到一些法国人，他们真的就自认为法国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当然不是，事实并非如此。”阿布戴尔抱怨。

　　阿布戴尔出生在法国一个典型的移民家庭。他的父母来自于阿尔及利亚，虽然入了法国国籍，但是仍然保持着与家乡的情感联系。正因为如此，阿布戴尔从小接受的教育中，在身份认同上并不只限于法国，在他的眼里：“法国是一个很老态的国家。对比中国、巴西以及其他一些国家，你就可以看出巨大的不同。我们花很多的钱，就是为了把老的、破旧的东西修好，但就是不投钱在生产新东西上。在法国，变化真是少得可怜。”

　　“我在这里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下午在办公室再工作一会儿就可以回科尔马游泳去了，那是我最大的爱好。”阿布戴尔现在的工作很自由，再工作8年，他就可以退休了，他的退休计划是去中国种葡萄、酿葡萄酒。“我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有些人丢了他们的工作、丧失了他们的购买力，连去咖啡馆喝杯咖啡的钱都没有了。这个社会已经完全断裂了。”

　　下午2点，阿布戴尔喝了两杯咖啡，4欧元。盖伊过来收拾桌子，因为儿子迪迪耶下午得赶到村子附近的一个汽车零配件厂上班。“他(迪迪耶)现在每天早上5、6点起床，晚上12点以后才能睡下，得店里、工厂两头跑。老实说，我们有从经济上资助他们。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有能力可以资助。”盖伊一个月能拿到2000欧元的退休金，莫妮卡的退休金只有300欧元，“我不抽烟，不喝酒，这样可以省下很多钱。”

　　在许多选民眼中，萨科齐5年执政最大的失败是未能履行承诺、阻止失业率的持续升高。尽管他出台一系列经济政策，包括提高退休年龄、减少工作时间、严格税制，但选民更讲效果：他执政期间，法国失业人口飙升75万，失业率创下12年之最。

　　盖伊庆幸于自己赶在2011年10月正式退休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两年不断有裁员和工厂关闭，政府应该做点事情！比如减少公共职位、控制公共事务支出，像萨科齐做的。当然会有人不高兴，但是就像我们常说的，法国人从来就不会满意。但是话说回来，今年我是不会投萨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