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利害关系面前，相信欧盟终究会以自己的方式渡过危机

　　文 | 张健

　　在经历了年初以来短暂的平静后，欧盟内部近来连续发生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欧债危机形势再次恶化。

　　最大的变化来自5月6日的两场选举。法国左翼在暌违17年后再次赢得总统宝座。希腊大选发生政治地震，长期轮流执政的中左和中右两大党总得票率不足40%，极右的“金色黎明”首次进入议会。这两场选举震动了欧盟和世界。目前，奥朗德已于5月15日正式就任法国总统，其政策走向成为各方关注焦点。希腊在经历了9天的马拉松组阁谈判后最终未能组成政府，将于6月17日再次举行选举。

　　应该说法国和希腊选举只是延续了自2010年主权债务危机发生以来欧盟内政治变化模式，那就是执政党下台，反对党上台。法国前总统萨科齐是欧元区一年来第8位下台的领导人。欧盟各国民众普遍对现任领导人不满，希望通过新面孔迎来新局面，但欧盟老问题仍在，并没有因领导人更替而缓解或消失。

　　首先是主权债务危机问题。两年多来，为应对债务危机，欧盟出台了系列措施，但并未有效扭转债务危机蔓延、恶化趋势，各国债务负担反而更为沉重。减赤效果也不理想，西班牙、意大利、法国等预计今年都无法达到预定的减赤目标。因此，一有风吹草动，欧债形势就趋于恶化。近来欧元区第四大经济体西班牙成为关注焦点，主权信用及多家银行遭遇降级，国债收益率上升，10年期国债一度超过6%的危险高位。意大利国债收益率也出现上扬。更为严重的是，在欧债危机的“策源地”希腊，鉴于反紧缩政党的民意支持率领先，有可能在6月17日大选中胜出，如果希腊拒不执行与欧盟已经达成的紧缩协议，就很可能因得不到援助而违约甚至被迫退出欧元区。一旦如此，将给欧盟及世界经济带来巨大冲击。

　　其次是经济增长问题。近年来，在市场压力及德国的坚持下，欧盟各国普遍大力推行财政紧缩政策，在全欧盟范围内同步进行的紧缩政策对欧盟经济发展的抑制作用已经日渐显现，欧盟整体消费低迷，投资不振，由于欧盟国家贸易主要面向区内，进出口活动也快速下降。特别是重债国如希腊、葡萄牙仍然深陷衰退，经济持续萎缩。西班牙、意大利等多国经济则陷入二次衰退，希腊经济2012年将是连续第5年大幅收缩；失业率屡创新高，特别是青年人失业率几乎达到50%，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因此，当前欧盟内部“反紧缩”、“促增长”呼声高涨。法国新当选总统奥朗德就以这一口号上台，希腊大选反紧缩政党合计得到近70%的选票。但欧盟各国普遍债务沉重，通过扩张性财政政策刺激经济增长的空间极为有限，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导致债务危机恶化。

　　第三是如何化解成员国分歧，促进欧盟和欧元区融合的问题。主权债务危机发生以来，欧盟内“离心离德”倾向增强，特别是反欧元和反一体化的极右势力持续发展，进一步弱化了欧洲一体化的根基。债务危机延烧两年多来，欧洲民众对欧元和欧盟的幻灭感强化，德国等债权国民众担心欧盟会变成一个“转移支付联盟”，由自己为他国债务承担责任。希腊等债务国民众则憎恨欧盟和北方国家对其内部事务指手画脚，没完没了地提出进一步财政紧缩的要求。欧洲极右政党在反移民宣传上取得阶段性“成果”后，开始将宣传重点转向反救助、反欧元和反欧盟方面。荷兰极右的自由党在历次救助希腊等国问题上都投了反对票，近来因反对政府紧缩预算案而迫使少数派政府垮台。法国极右的国民阵线主席玛丽娜在法国第一轮总统选举中获得近20%的选票。

　　毫无疑问，疑欧主义泛滥和民族主义抬头对各成员国政府的欧洲政策形成很大牵制。德国由于经济实力强大，在紧缩政策上态度坚决，更成为欧元区一些国家的怨恨对象。德法分歧因为法国新领导人的上台也在增大，奥朗德一再表示，将就欧盟“财政契约”重开谈判，德法矛盾增大将影响德国及欧洲中央银行救助欧元区的意愿。

　　所有这些问题归根到底就是要紧缩还是要增长、要欧元还是弃欧元的问题，这一问题从主权债务危机发生以来就一直在欧盟内部发酵。从法国总统选举和希腊大选来看，欧盟选择的紧缩和保欧元之路出现了较大问题，特别是在希腊引发民众激烈反弹。如果不适时作出调整，欧盟可能发生影响严重的极端事件，如希腊退出欧元区。

　　欧盟的问题盘根错节，并不是更换领导人就能解决的。欧盟总体财政赤字、债务水平以及对外贸易平衡状况与美、日等国相比要好得多，欧盟的问题更多是一体化的机制建设和方向问题。在这方面，成员国明显缺乏解决问题的政治意愿和决断力，如德国担心希腊等债务国“搭便车”不愿发行欧元债券，法国等则不愿让渡预算主权，这些都决定了欧盟很难找到立竿见影的解决办法。

　　但应指出的是，各国也都不愿“散伙”，希望欧元区和欧盟能生存下去。因此，欧盟各国仍极力弥合分歧，寻找解决办法，这也是奥朗德走马上任的当天立刻访德的原因，欧盟包括法、德两个大国都难以承受危机失控的严重后果。从目前情况看，欧盟内部已出现适度放松紧缩政策、采取多种办法促进经济增长的迹象，德国近来就释放出愿意忍受本国通胀率超过欧盟平均水平以带动欧元区经济增长的意愿。(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