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卡扎菲在苏尔特被捕后因伤重死亡。CFP

图为11月的的黎波里街头，行人路过画有卡扎菲（中）被俘漫画的涂鸦墙。路透社

　　【新闻概述】

　　他曾是驰骋地区和国际舞台最具个性的人物：不仅因为他喜好穿着颜色鲜艳的服饰，更因为他桀骜不驯的姿态和时常语出惊人的言论。

　　但他最终没能像个英雄般死去——2011年10月20日，藏在老家水泥管道中的卡扎菲被俘后身亡。据说，他最后“像只老鼠一样被堵在阴沟里，求人们放他一条生路”。

　　权倾42年又能怎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卡扎菲被利比亚人民抛弃之日，利比亚旧政权的灰飞烟灭亦随之而至。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刘万利发自的黎波里、开罗 随着卡扎菲的离去，往日炮火纷飞的的黎波里逐渐趋于平静。

　　作为首都，作为政权的象征地，这里首先开始改旗易帜。

　　人们欢呼着围住阿齐齐亚兵营的画面，曾登上无数国际媒体的头条。那里曾经是卡扎菲政府和军队的指挥中心，也是其家人的住所。如今，几台挖掘机和推土机已经将一米厚的围墙全部推倒，卡扎菲的办公楼及其子女的住宅楼也被当做旧政权的象征被拆得七零八落。巨大的水泥块和裸露的钢筋遮盖了绿地，连兵营内的棕榈树和椰枣树也被拔得一干二净。

　　对卡扎菲留下的一丁点儿印记和所有与过往有关的不堪的记忆，利比亚人民似乎希望一并将它们彻底抹去。

　　在一段废弃的水泥管中被毙

　　不少人恨卡扎菲，在反对者眼中，他被称为“疯子”：对内实行铁腕政策，血腥镇压反对派，导致内战爆发；对外凭借本国丰富的石油资源，公然向欧美等西方国家叫板。

　　他经常口无遮拦，决定出人意料，这使他成为聚光灯前的焦点。他曾在阿盟峰会上痛斥年逾八十岁的沙特国王的亲美政策，也曾在2003年与美国吵得不可开交时突然宣布主动放弃研制包括核武器在内的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目空一切的性格使他在阿拉伯国家内部缺少支持，再加上军人出身的背景，使得人们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最终拒绝流亡国外、宁肯死战到底。

　　最终，经过近十个月的抵抗，这位曾在一夜之间推翻伊德利斯王朝的上校，在其家乡苏尔特的一段废弃的水泥管道中被俘，然后在利比亚地方武装人员的推搡、咒骂和羞辱中丧生。

　　“树倒猢狲散”，卡扎菲的家人和亲信或随他毙命而去，或被俘受审，或逃亡国外。一时间，利比亚旧政权的根基土崩瓦解，而卡扎菲身后留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新时代。

　　据当地人介绍，阿齐齐亚兵营的遗址将被改造成公园，卡扎菲女儿的一栋房屋将被保留下来作为幼儿园，它们和绿色广场一样，将成为的黎波里的地标，告知后人卡扎菲政权被推翻的故事。

　　依靠北约推翻老卡遗患无穷

　　利比亚翻开了新的一页，但新生活的开始并不美好。执政42年，利比亚一直是强人卡扎菲的天下。于是，毫无执政经验的新政府要在仓促中走马上任，内部分歧和地方利益纷争使得新政府在实行新政时顾虑重重，利比亚人民所期盼的美好生活遥遥无期。

　　如今，离卡扎菲之死过去数日，但每逢节假日，大批市民还会走向位于市中心的绿色广场举行游行集会。其诉求五花八门，从惩治战争罪犯、保护妇女权益，到提高生活待遇、解除地方民兵武装等。还记得，在利比亚内战尚未结束时，的黎波里和班加西的居民告诉我，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就算牺牲几代人的正常生活，他们也要推翻卡扎菲家族的统治。

　　这是预言的开始吗？战争结束了，人们有权利向往美好的新生活，但今日利比亚维持社会治安尚显得力不从心，面对人们的种种诉求更显得束手无策。

　　一推再推后，利比亚终于在11月22日推选出过渡政府总理。虽然各派系临时达成妥协，但围绕未来政治权力分配、经济利益划分等核心问题的争斗并未结束，地方武装力量和过渡政府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新政府的治国之路难言平坦。

　　与此同时，依靠北约的军事力量推翻卡扎菲统治后的隐患，也开始显现。卡扎菲已死，西方国家以胜利者自居，要求在利比亚重建及其今后的石油生产中分一杯羹。利比亚过渡政府虽然坚信不会步伊拉克的后尘，但错综复杂的部落利益和东西部的长期对立，着实让人对利比亚的未来忧心忡忡。

　　中国视角：最后一个贝都因人的悲哀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邓媛发自北京 从利比亚到中国，时差约6小时。卡扎菲落网的消息最早抵达北京时，正逢10月20日傍晚。

　　有中国记者立即向中东问题研究专家、博联社总裁马晓霖求证。后者想了想，“再等等看”。此前数日，利比亚过渡委曾几次发布卡扎菲被俘的新闻，但随即都被证明不实。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半岛电视台播发快讯：卡扎菲身亡。“求证！”马晓霖把信息贴到网上，瞬时引来众多网友围观与转发。又过了半小时，卡扎菲满脸血迹的照片登上了中国网络媒体的新闻头条。

　　昔日指点江山的“狂人”无力地躺在反对派士兵的怀中。于中国人而言，卡扎菲之死来得有些突然，却也在意料中。

　　“公理+强权的胜果”

　　从3月开始，利比亚战乱便陷入胶着状态。6月，北约宣布：对利比亚的军事干预延长至9月底。

　　这期间，中国的一些中东问题研究者是各大媒体的常客。行程紧张、出镜频繁。那时，公众关注的主要话题之一就是：法国初打算速战速决的军事干预被拖进时间泥淖，而卡扎菲还能坚持多久？

　　但形势在8月时发生突变。利比亚反对派武装长驱直入的黎波里并控制首都。消息传来，40%的中国网友在一项网络投票中认为，逃离的卡扎菲前途渺茫。

　　“其实，从他决心与北约及其地区盟国决战到底时，就基本决定了死亡的结局。”马晓霖后来回忆说。

　　有网友指出，卡扎菲倒台并毙命的关键原因在于，“他对权力的贪恋，造成了利比亚民不聊生，民众苦不堪言！他以为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他，自认为是利比亚的救世主。岂不知历史的车轮是无情的，他的梦早就被碾得粉碎。”

　　但学者展江对此的观点不大一样。他写道：一个靠军队和石油起家的独裁者能量极大，而反抗者的勇敢更令人起敬。但如果没有联合国决议和北约的干预，卡扎菲还会坚挺，班加西等西部反抗力量一定会遭血洗。所以，“这次是公理+强权的胜果，会冲击人们的主权和内政观” 。

　　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是出于对“强权政治”的担忧，在“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会怎么样”的另一项网络投票中，超过一半的网友认为，利比亚新政权将沦为北约和国际势力的傀儡。

　　“只希望，反对派里不要再出现下一个卡扎菲。”有中国网友在微博上说。

　　卡扎菲于中国人熟悉的另一个称号是“最后一个贝都因人”。他生前一直恪守贝都因人的习惯：不喜欢手机和飞机，钟爱沙漠和帐篷。

　　有网友感慨道，执政42年，卡扎菲有多少机会可以进行改革，使民主渐进造福人民？“可是他却选择了家天下，父传子，子传孙！”

　　战争未必是上策，但既已发起，“无论卡扎菲结局如何，利比亚人民都面临着更大的挑战：新政府能否顺利接管全局、新的内乱会否爆发、西方势力又将如何伸手等。”有网友如是说。

　　谈论利比亚的未来离不开“政治傀儡”的话题，有网友分析认为，西方世界关注的并非是利比亚人民的自由、民主、人权改善，而是为了西方的石油利益考虑。他们会要求重新洗牌，扶持新政府，以为己用。

　　利比亚新上任的石油部长原为意大利著名石油公司的高管，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种说法。而值得玩味的是，出于西方和利比亚现政权的共同利益考虑，卡扎菲也是“不得不死”。

　　学者陶短房分析道，对现政权来说，若卡扎菲被抓获，判处死刑势必引来国际非议；而如果将他交给海牙国际法庭，则“因人成事”、“傀儡政府”的阴影，恐怕要纠缠一阵子。其次，对西方国家来说，一旦卡扎菲被引渡到国际法庭，那么“这个著名的‘大嘴’将再难被封住，届时或许会令各国尴尬不已。”

　　一个素被认为“反抗西方的斗士”之死，掩盖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或许是卡扎菲的另一个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