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翻译那些事说起:China为什么不能是Zhongg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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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翻译那些事说起:China为什么不能是Zhongguo?

第136期

2015年03月11日16:37我有话说(0人参与)
导读

极端组织IS自去年以来便走红全球媒体,但也给媒体出了不小的难题。到底应该如何简洁、准确地称呼这个肆虐全球的极端组织?全球媒体莫衷一是,中国媒体亦是如此。我们不妨从IS名称的翻译法说起,来讲讲中文翻译外国专有名词时的那些事儿。观点不为传递观点,只为跟大家讨论互动。

央视的纠结:IS到底怎么念?

  翻译,讲求“信、达、雅”,这就好比徐志摩先生将佛罗伦萨译做“翡冷翠”,冷玉翠青的感觉,让这一意大利的艺术之都顿生浪漫高贵之意境。

  回到IS的话题,IS原名ISIS或ISIL,即“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或“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的英文首字母缩写。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最后一个字母,沙姆与黎凡特在地理范围上来看基本属于同一地区,但沙姆是阿拉伯人创造的概念,而黎凡特一词则是来自西方。

  至于如何翻译这个名字多变的恐怖组织,中国的媒体可谓伤透了脑筋。对于媒体而言,管它沙姆还是黎凡特,如果要把这一组织的全名这么写出来或者念出来,都有点像孙二娘的裹脚——又臭又长。但如果用改名后的“伊斯兰国”,平面和网络媒体倒也无所谓,一个引号就可以搞定,可对于电视台和电台来说,引号是口头播报无法体现的,直接说“伊斯兰国”可能又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以央视新闻为例,一开始为了普及大众,还是用的“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这个全称。到了后来,由于这个称呼实在太过冗长,于是,央视新闻也逐渐在播报中改变了这一称呼。由于ISIS在英文中可以连读为近似“埃塞斯”的读音,因此,央视新闻也在随后广泛使用了“埃塞斯”这一称呼。

  但后来随着ISIS更名为IS,央视新闻也不再使用“埃塞斯”这一过时的称谓,但如何称呼IS又成了难题。直接将两个字母一一念出?似乎不太符合有关部门的规定;直接称呼“伊斯兰国”?前文也提到了,这个引号是无法用口头播报体现的;按照英文拼写,念成“伊斯”?感觉也是怪怪的。在思前想去、纠结不堪之后,如今的央视新闻索性什么称呼都不用了,直接用“极端组织”来指代IS。也幸亏当今世界极端势力只是IS一家独大,一说“极端组织”,大家都会想到IS而不是其它;要是“极端组织”再多来几家,您这个“极端组织”到底指代哪一家呢?

央视新闻无论口头播报还是字幕都用“极端组织”指代IS央视新闻无论口头播报还是字幕都用“极端组织”指代IS

用“达埃什”可好?

  其实在翻译类似IS这种国际反政府组织时,中文翻译其实是有经验可循的,比如像哈马斯、埃塔等。

  哈马斯,全称“伊斯兰抵抗运动”,而“哈马斯”一词正是来源于“伊斯兰抵抗运动”这一词组的阿拉伯语首字母缩写组合而成。而在西班牙北部的巴斯克地区,分裂组织埃塔全称是“巴斯克祖国和自由”组织,“埃塔”一词则是源于该组织全名的巴斯克语首字母缩写。那么,在翻译IS名称的时候,我们是否也可以运用这一规律呢?

  阿拉伯人和阿拉伯媒体在为IS取名的时候可谓煞费苦心,他们一直拒绝将IS与伊斯兰教联系在一起,认为IS是对伊斯兰教的亵渎,因此,他们将“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的阿拉伯语首字母抽出,重新组成了一个阿拉伯语词“Daesh”。Daesh与阿拉伯语中“践踏者”(Daes)一词发音相近,表达了人们对这一极端组织的憎恶之情。

由于名字太过冗长,阿拉伯人创造出Daesh一词来指代IS由于名字太过冗长,阿拉伯人创造出Daesh一词来指代IS

  如今,很多国家的官员在外交场合都更广泛地开始使用Daesh这一称呼,这其中包括法国总统奥朗德、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美国国务卿克里等人。

  因此,在中文翻译当中,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使用Daesh的这个翻译方法、将IS的中文译名改为“达埃什”呢?毕竟,按照阿拉伯人的习惯,“达埃什”显得更原汁原味,而且从意义上来讲,近似于“践踏者”的含义也更符合这一极端组织残酷野蛮的本性,“信、达、雅”俱全,何乐而不为呢?

“博科”到底是不是“圣地”?

  说到“达埃什”,那就不得不提一下另一恐怖主义毒瘤“博科圣地”了。“博科圣地”这一翻译法又是不是做到了“信、达、雅”呢?

  “博科圣地”这一称呼译自豪萨语的BokoHaram。在豪萨语中,Boko一词指代“西方的教育”,也有研究称,这一词可能来自于英语里的书本“book”一词,指代“西方的书本”。而Haram一词则来源于阿拉伯语,是“禁忌”之意,表示一切被真主禁止的行为。因此,Boko Haram在豪萨语中便是“被禁止的西方教育”之意。

“博科”真的不是“圣地”“博科”真的不是“圣地”

  既然如此,中文翻译中“圣地”一词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在阿拉伯语中,Haram一词也表示“神圣不可侵犯”之意,比如像伊斯兰教圣地麦加就在阿拉伯语中被称为al-Balad al-Haram,即为“神圣的禁地”。

  如此看来,“圣地”一词仅从单词的翻译上来看,不存在什么错误,但如果跟前面的Boko连在一起时,就显得有些文不达意了,明明是“被禁止的西方教育”,却被整成“神圣不可侵犯的西方教育”,且不论这一极端组织是否配得上“圣地”一词的高贵性,就连起码的意思也完全不对了。

  因此,按照豪萨语的发音习惯,我们完全可以将“博科圣地”的翻译法改为“博科哈拉姆”,既尊重原汁原味的语言发音,也避免了传递错误信息。

奥巴马还是欧巴马?

  翻译是一门很高的学问,尤其是人名、地名、国名这些专有名词的翻译,“信、达、雅”更是缺一不可。但由于各国语言文化的不同,专有名词的翻译不可能做到读音上完全贴切,这也导致在外交场合出现了很多有趣的话题。

  2009年,美国总统奥巴马访华,《华盛顿邮报》便开起了玩笑:中国人等待着奥巴马的到来,可从飞机上下来的却是“欧巴马”。原来,当年美国驻华使馆发布了一张奥巴马访华的海报,上面写着“美国总统欧巴马2009年11月首次访问中国的纪念海报”。那么,到底应该是欧巴马还是奥巴马呢?

美国驻华使馆2009年发布的“欧巴马”访华海报美国驻华使馆2009年发布的“欧巴马”访华海报

  美国驻华使馆新闻发言人史雯珊后来表示,美国政府将规范总统名字的中文翻译法,将统一使用“欧巴马”的称谓。但中方对此却依然坚持己见,沿用“奥巴马”的称谓至今。尽管按照英文的发音来看,Obama的确应该是“欧巴马”更贴近,但由于彼时的中国媒体已经“奥”了多年,突然要“欧”,当然很不适应,因此拒绝了美方的要求。

  拒绝“欧巴马”,可能是因为新华社在柬埔寨首相洪森的改名事件上吃过亏而吃一堑长一智的缘故。2003年,洪森(Hun Sen)将自己的中文译名改为“云升”,并通过中国外交部致函新华社要求改名。随后,名字倒是改过来了,可中国受众却不认识,不断有人打电话到新华社询问“云升”是谁,最后不得不又改回洪森。

洪森改“云升”,换了个马甲大家就不认识了洪森改“云升”,换了个马甲大家就不认识了

  有没有人改名成功呢?有!比如金正恩。2009年之前,新华社在翻译金正恩时,都使用的是“金正银”的译名,后来在朝鲜官方的要求下,新华社将其改名为金正恩。同样还有法国前总统萨科齐,中方之前对他的名字翻译为“萨尔科奇”,后来经法国政府的要求而改成了萨科齐。据新华社译名室议员解释,金正恩和萨科齐要求改名时,两人都还属于初出茅庐,知名度不大,改名不会带来太大影响;而前外交部翻译室主任过家鼎也表示,奥巴马和洪森都成名已久、声名在外,突然改名会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既然已经沿用了一段时间,那么他们的译名不会随便更改。

是梦露,不是门罗

  其实,外国人名的翻译还是应该跟随其所在国家、所属民族的语言习惯和发音来进行翻译。一个很好的反例就是,法国足球巨星亨利,他的名字Henry在英文里确实是大名鼎鼎的亨利,可按照他的母语法语来发音的话,他应该叫“昂利”更合适,只是因为各大媒体和广大球迷都“亨利”了那么多年,于是也只能这么将错就错下去。

亨利大帝叫了那么多年,要改成“昂利”不容易亨利大帝叫了那么多年,改成“昂利”不容易

  跟体育相比,政治和外交领域的人名翻译要严谨许多,因此也少了很多被人诟病的错误。比如像普京,如果按照Putin的英文写法来翻译,似乎应该叫“普廷”更合适,但在俄语当中,普京的发音准确无误;再比如利比亚前领导人卡扎菲,如果按照al-Qaddafi的英文来翻,他就应该是“卡达菲”,不过按照阿拉伯语,卡扎菲的翻译法更准确。

  当然也有一些不恰当的人名翻译,因为流传太广,已经成为了流行的错误。比如美国国务院新闻发言人普萨基,她的名字叫Psaki,但P这个字母在她的名字当中不发音,因此应该翻译成“萨基”更合适,或者干脆来个女性特征更明显的“萨姬”,是否会更好?

  当然,“萨基”这个名字显得太男性化,如果抛开新华社规定的译法规则,翻译成“萨姬”是不是更显女性特征呢?其实,如果抛开新华社的译法规则,外国人名的中文翻译中还真有很多堪称绝妙的“神翻译”。比如,著名影星波姬小丝(Brooke Shields),如果按照一本正经的译法,应该翻译成“布鲁克-希尔兹”,不光看不出男女,也少了一丝女性的万种风情;北约前秘书长夏侯雅伯(Jaap de Hoop Scheffer)或许应该是“亚普-德-霍普-斯海费”,但后者既冗长又拗口,且过目易忘;至于性感女神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如果按规则翻译,也就成了“玛丽莲-门罗”,不仅顿失一帘幽梦倩影疏、露水红颜多命薄的意境,而且还跟美国前总统门罗先生攀上了远房亲戚。

梦露变门罗,女神变女汉子梦露变门罗,女神变女汉子

  说到美国前总统,不得不跟大家分享多年前流传网络的一首诗:

  轧布寒林垦,桥直花陉屯;

  鹤唳渡鹿门,骡讷得力耕。

  碧洱客拎豚,驮马懈浮生;

  枕牡麦地熏,沥茶泥蔻生。

  什么意思?那就多读慢读几遍,然后拿出美国历任总统名册一一查看,你就会找到对应的答案了。

China改Zhongguo如何?

  如今,中文里有很多人名、地名和国名等专有名词的翻译法因为由来已久,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律。比如像美利坚、德意志、法兰西、英吉利这种大国国名,都是从清朝以来就定下来的翻译法,从中文字面来看都显得堂皇雅致。但对于一些小国的国名,中文有时的翻译却显得有些不那么好看,比如像危地马拉,且不论发音上是否近似,单是这个“危”字在汉语里就让人看到很不舒服。同样的wei,为什么挪威就可以是威风、而危地马拉就只能是危险呢?

  再比如非洲国家莫桑比克,最初的旧译法是“莫三鼻给”,又是三又是鼻的,无论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很不雅观。直到上世纪60年代,周恩来总理亲自提议,将“莫三鼻给”改成“莫桑比克”,这一名称才定了下来,并沿用至今。

“莫三鼻给”实在不雅“莫三鼻给”实在不雅

  也正是因为约定俗成的关系,我们都忽略了很多国名和地名的翻译是否尊重了当地语言习惯的这一问题,毕竟,我们在翻译国名或地名时,绝大部分都是跟随英语的发音习惯来翻译的。比如,像克罗地亚,从英文Croatia来看,这一翻译还比较贴近,但在克罗地亚语中,他们自己的国家叫做Hrvatska,按照发音应该是“赫瓦茨卡”;再比如,德国最大的联邦州巴伐利亚,英文称之为Bavaria,按照英文,翻译成巴伐利亚似乎问题不大,可在德语中,这个州却叫Bayern,翻译成“拜仁”似乎应该更合适。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的一个事实就是,由于英语在国际上的统治地位,中国在国际上的通用称呼也是英文的China,那么,别的国家在翻译我们国家的名字时为什么不可以尊重我们的语言习惯,将中国的英文名改为“Zhongguo”呢?

  事实上,有不少史学家都曾提出过这一倡议,而国际上也不乏一些成功改国名的先例。比如非洲国家科特迪瓦,之前按照英文名称Ivory Coast,科特迪瓦在中文里被意译为“象牙海岸”。1985年,在征得联合国同意后,“象牙海岸”正式将国名改为法语的Côte d'Ivoire,虽然意思没变,但规定在各种语言中一律采取音译法,这才有了今天的科特迪瓦。既然科特迪瓦可以这样,中国为什么不行呢?

(白飞、孙鹏、张成普、朱曼、李晓苏等专家记者对本文亦有贡献,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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