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白宫写手是因为“运气”

　　美国总统奥巴马刚刚完成他的国情咨文，这是美国总统一年中最重要的演讲之一。美国总统几乎都是演讲家，因为他们几乎“每天一讲”。这些演讲的稿子并非总统亲手撰写，而是有一个专门的白宫写手团队。由于现任总统撰稿人不能公开发声，新浪找到了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克林顿及前副总统戈尔的演讲撰稿人。这些白宫顶级写手，都是什么背景？

欧兹列在空军一号上

　　年过四十的欧兹列(Paul-Orzulak)有张娃娃脸，至今还留着他那遮住耳朵的半长发——造型跟那张15年前与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在空军一号上的合影几乎相同。

　　“现在胖了不少吧，哈哈。”他指着办公室墙上的那张照片，捧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运气。”欧兹列用简单两个字概括他成为美国总统撰稿人的原因。“世上还有太多优秀的写手，我只是幸运了一些，刚好遇到机会，一路往上走。”他向新浪观察员说。

　　就在与总统的合影旁，是欧兹列父母与克林顿见面的照片。那是一场海岸巡防队的活动，地点恰巧在欧兹列的老家附近，他私下拜托总统与父母相见，克林顿一口答应，还安排二老坐上了总统的车队。

　　“我的父亲是工人、母亲打杂工，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最后能有机会进入美国权力核心部门。”欧兹列回顾在白宫的日子，反复说着感恩。

入门课：一切从竞选团队练起

　　1987年，还在康涅狄格大学学习历史及新闻的欧兹列来到华盛顿DC。与许多对新闻与政治满怀憧憬的学生相同，他先后在报社、竞选团队、国会实习。直到一篇出色的作品被老师相中，被邀请到爱荷华州帮忙参议员选举。

　　一开始只是帮忙打电话催票，此后撰写竞选文宣，到最后写演讲稿，“有一次，我挤在上百人的听众中，看人们专注地、深受感动地盯着演讲人，念着我撰写的稿——当时我心想，天啊！这就是我未来要做的事。”

　　接下来，他一直担任撰稿人，从国会议员汤姆-哈金（Tom Harkin）、民主党鞭大卫-博纳（David Bonior）、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长安德鲁-库莫（Andrew Cuomo）、副总统戈尔，最后终于在1999年进入了总统克林顿的撰稿人团队，主负责外交事务稿。

　　类似这样的一路从竞选团队、国会、再进入白宫工作的故事，在总统写手群中十分常见。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例外，比如克林顿时期的写手杰夫-西索尔（Jeff Shesol）是位作家，克林顿在读了他的关于美国政治历史的著作后非常欣赏，直接邀他进入白宫。

凯莉和老布什

　　“那是世界上最棒的工作。”凯莉(Mary Kate Cary)是老布什的撰稿人，她向新浪观察员谈起在白宫的经历，显得神采飞扬。进入白宫时她只有25岁，同样从老布什的竞选团队文宣开始做起，一路爬上总统撰稿人的位子。

　　“我资历浅，所以一开始我负责总统在国家拼字比赛冠军、女童军表扬、赦免火鸡之类的演讲。”她回忆着，“这是我最喜欢的演讲稿，因为写稿人有很大的发挥空间，而且稿子通常不会被任何媒体党派批判。”

　　雷赫曼(Bob Lehrman) 是前美国副总统戈尔的首席撰稿人，年过七十，从小说家、到政治演讲稿撰写者、企业家撰稿人、再到目前的“演讲写作”课教授。他对新浪观察员说，随着一些白宫美剧的走红、还有奥巴马不吝在媒体前表扬撰稿人的作法，越来越多学生抱着成为“白宫写手”的梦想。

　　“我总会告诉这些学生们——去搞选举、去接下那些薪水只有同辈一半、工作量却两倍的国会实习生工作吧。这会开启你迈向白宫写手之路。”

撰写国情咨文须经历“地狱般考验”

　　欧兹列把他最得意的一场演讲初稿表框，挂在他办公室的墙上。

　　微微泛黄的草稿纸上，留着总统的笔迹“保罗，干得好！（Paul, Great Job!）”，署名比尔-克林顿。“可能哪一天美国政府博物馆会跟我要回去，但现在先让我在办公室开心一下。”他笑着说。

正在2012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发表演讲的克林顿

　　2000年3月9日，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华盛顿发表了一场指标性地演说——要求美国参众两院通过对华《永久正常贸易关系法案》。当时的时代背景，是中国准备加入WTO，在走向庞大市场与政治环境的陌生之间，美国社会正面临巨大的分歧。

　　“在知识经济、创新经济及政治权力革新的时代，无论人们喜欢与否，都将无可避免地要携手向前。”克林顿在演讲中首次清楚定调了美国政府的立场。

　　欧兹列说，这类演说称为“框架型演说”，目的是在议题引起巨大争辩时，为政府的立场定调，并引导舆论方向。他回忆，那篇稿子的撰写过程非常漫长，他与国务院、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亚洲、中国事务专家们一起开会讨论，定调美国官方论述、及中美贸易关系将如何发展。

　　“身为一个撰稿人，我的工作是倾听，汇整资料后，我写下草稿，先给我的上司看，再一关一关交给这些专家审核，他们可能会改小地方、确认数据，或提出一些新意见。”他说，一版又一版，那是另一个地狱般漫长的过程。这些讲稿在去年，才开始从美国政府的档案库中解密。

　　欧兹列认为，总统撰稿人更多时候是做“管理”与“汇整”的工作，特别是像“框架型演说”、就职演说、国情咨文这类大型的演讲，需要面对来自各部门、各种团体的游说。

　　“(国情咨文)那是一个地狱般的准备过程，从11月感恩假期后就是我们恶梦的开始。”与各部门开会、并尽可能浓缩、修饰，成为一篇涵盖全面、浅显易懂又文词优雅的演讲稿。作为一个撰稿人，要接触无数的专家，“你只会学得更谦卑、且更尊重这份政府工作。”

一篇动人总统演讲的秘密:讲故事

　　每一任期的白宫都有自己的写手团队，比如奥巴马有9个撰稿人、小布什有5个、克林顿则有8个。由首席撰稿人领导，他每周会到总统办公室开会，了解接下来的活动，然后指派给不同撰稿人。

　　欧兹列主要负责“外交事务”，他的同事杰夫则负责“国内政策”，另外则是比较机动的安排，如突发事件、颁奖典礼、庆典讲稿等。而总统出访总会带上一个撰稿人，以应变随机情况。

奥巴马今年的国情咨文演讲普遍被认为非常成功

　　“我们都希望空军一号能飞久一点，”欧兹列说，写手对出访常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能坐上世界最高级、拥有最新科技的空中巴士，也能看到总统像室友一样在飞机上晃来晃去聊天；但恨的是，“一到达目的地，就是要交稿了。”

　　克林顿以脱稿演出闻名。“杰夫常常开玩笑，如果总统有照稿念30%以上，他就算成功。”

　　不过，“外交事务”的稿件就不能有这么多总统即席发挥空间。“如果在某些字上做了些许更动，可能就会造成外交争议。”所以外交演讲稿首重“精确性”，词汇的运用与翻译都是技巧；其次是“一致性”，不仅要与历史脉络连贯，白宫与国务院的声调也要统一。

　　怎么写出总统的口吻？“我们有时会聚在一起，故意模仿他讲话的声音。”欧兹列透漏了撰稿人间的小秘密，他刻意把下巴压低、拱起肩膀、双手撑在桌上，带着一点撒哑的嗓音模仿着克林顿。

　　欧兹列说，克林顿的风格就是爱说话，他喜欢对话式的演讲，不断地解释。他觉得只有解释清楚，才能让听众有共鸣。”

　　欧兹列认为，一个好的演讲应该要达成两件事，一是告诉人一个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事；二是给人一个从来没有的思考方式。“克林顿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当然，谈到克林顿总统任期最后几年，无可避免讲到绯闻事件。但对此欧兹列不愿意多谈，“每个团队都会有些另人分心的事件，但老板只告诉我们要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专注做我们该做的事。”

　　凯莉的方法则是做问卷，比如要写一篇总统与乡村音乐的稿子。她会拟好一连串的问题送到总统办公室，在依据这些回答润饰成一篇文章。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老布什在珍珠港事件50周年纪念的演讲。老布什是18岁就从军，促使他从军的动力就是珍珠港事件。“他找我到白宫椭圆办公室，告诉我他的故事、他在战争失去的战友，还有当时环境对年轻军人的考验。”

　　“在我眼中，一篇好的讲稿有三个元素：提供信息、触动人心的故事、讨人喜欢的感觉。”雷赫曼对新浪说，因此加入人性化的素材非常重要。“当我们在白宫开会，那些高级官员问着政策原则、决策方向，我只会问：总统，你最近看了什么书吗？让你最感动的电影是哪一部呢？”

从幕后到台前:一辈子的写手

　　欧兹列和凯莉都说，白宫的执笔生涯改变他们的一生。

　　欧兹列离开政府后，与几个撰稿人一起成立了专业写作公司，客户囊括政、商、娱乐、体育界。他提到，刚落幕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一场六个演讲人的会议，有五个人是他们的客户。“虽然写手总是匿名的，但看到自己写的文字能影响世界，是成就感、也是一种社会责任。”

　　凯莉也转向自由撰稿者，并且在一部叙述老布什生涯的纪录片《41ON41》中担任执行制作人。

　　而总统撰稿人离任后是否有保密规定？

　　三位前撰稿人告诉新浪观察员，白宫对撰稿人们没有太多规定，离开白宫后就能自由工作、接受访问，只有在客户是他国政府时，才须上报国务院。

　　成立咨询公司或撰稿公司，几乎是这些“前白宫写手”的统一去路。在华盛顿特区，就有不少打着“总统撰稿人”招牌的公司。

美国前副总统戈尔演讲撰稿人雷赫曼

　　雷赫曼也从副总统的写手，转向企业家撰稿人。他回忆说，在白宫里一年要写上百篇稿，几乎“淹死”在成堆工作中；在私人部门，一年只写40篇，且薪水比在政府工作好得多。

　　“但那种成就感是不一样的。”雷赫曼随口就能对新浪观察员谈起任何一篇在国会、白宫里撰写的稿子。“不只是写作本身，当你看到这些讲稿可以对社会有些影响力、甚至改变一些事时，内心的满足感是难以形容的。”

　　欧兹列说，他最喜欢在深夜工作后，延着白宫侧门离开，然后回望身后那庄严又宁静的白宫建筑，静静地想“此刻，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站在这里、盯着这个权力中心看的人，而我们的使命是那么重要。”

　　“有人这么说一句话我很同意，当你在一份工作上，你不再对一份工作充满憧憬及感激时，就是你该离开的时候——而我很庆幸从来没有这种感受。”他说。

访谈实录：一边听老鼠叫一边写总统演讲稿

　　新浪：你是怎么成为总统演讲的撰稿人的？

　　凯莉(老布什演讲撰稿人)：我是25岁进入白宫工作的。大学时，我的专业是国际关系，起初我的目标是成为外交官。毕业后通过外交官考试，在美国，通过这一考试后，你要等大约两年，但我一直都没有接到电话。在等待阶段，我接了一些写稿的工作，因为我想那是我擅长的。我进入ABC新闻部工作，负责总统竞选。1998年，我进入老布什的竞选团队工作，当时他正要竞选总统，但那时我只写一些竞选文宣，还不是演讲稿撰写人。

　　那时候我根本就以为他不会赢，民调都显示他会输，但想不到他赢了。后来他的团队就邀我进白宫。我说“啊？我能做什么”，因为我是一个写文宣的人，根本想不到进政府能做什么。他们告诉我，希望我担任总统为杂志社撰稿的写手，主写稿子，但属名是总统。

　　比如音乐杂志的邀稿，要总统写一篇''我为什么喜欢乡村音乐。'' 我就会写一张问卷，交给总统填好，然后把它变成一篇杂志文章。接下来总统就会读，然后批准、署名。我做了六个月。有一天总统演讲稿的负责人来跟我说，我们要换你到写演讲稿的部门。我说从来没有写演讲稿的经验，这位负责人说，没关系我们会教你，你已经知道怎么用他的话来写文章，现在只是改变他的话写成演讲稿。因为我资历浅，所以我最初的写很多都是表扬女童军、赦免火鸡之类的演讲(大笑)。然后一步步往上爬，这是很棒的学习。

欧兹列

　　欧兹列(克林顿演讲撰稿人)：大学的时候我学的是历史和新闻，毕业后到芝加哥工作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在国会工作的老室友打电话告诉我说他要离开了，问我有没有兴趣到国会工作，就这样来了华盛顿，成为议员TOM Harkin的撰稿人。他后来参与了民主党内总统初选，但最后的候选人是克林顿。1993年底，我到了民主党党鞭David Bonior的办公室当撰稿人。我都还记得当时在国会，作为一名小职员，挤在一个角落看克林顿的国情咨文演讲。三年多后，我到当时的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长Andrew Cuomo的办公室当撰稿人，后来又称为当副总统戈尔的国内事务撰稿人。1999-2001年，我最终进入进到克林顿的团队，当他外交事务的演讲撰稿人。

　　新浪你觉得怎么才能成为一名总统撰稿人？

　　欧兹列：机运，我必须说，有很多很厉害的写手并不一定做得到总统演讲撰稿的位置，真的要取决于它们有多少空缺，是不是刚好有人离开。多数写稿人都是一路做上来的，比如先在国会、或者CEO的写手。其实也是像记者一样，有人看到你的能力，刚好也有机会给你。其实现在有三个奥巴马的写手都是从这里(国会)工作开始的。拜登的写手也是。当然也有超厉害的作家，写了很棒的书，总统看了很喜欢就邀请他进白宫了

　　凯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并没有一个专门的“总统演讲稿写手专业”。但我必须说，国际关系专业、记者背景的确有帮助。你能学会怎么去完整的论述、说服别人。很多我的同事，有人是历史学家，也有很多是一路从国会、地方政治人物的写手当上来。但我想不出一条标准的成为“白宫写手”的路。

　　新浪：总统会参与演讲稿的撰写吗？

　　凯莉：总统都会参与的，但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写稿。你知道的，美国总统都是演讲高手，所以他们都会参与演讲稿的撰写。老布什是很棒的写手。我当时最得意的时刻就是拿稿给总统时，他圈起几个字，然后在旁边加上他想说的东西。当然最糟的就是他整篇打一个大大的差，那表示你的方向完全写错了。

　　令我最难忘的演讲稿是布什在是珍珠港50周年纪念时的演讲。你知道，老布什加入空军时就是珍珠港事件当天。所以这(珍珠港事件50周年)是意义非凡的日子。他特地找我到椭圆办公室讨论这个演讲稿，他告诉我在二战时丧命的战友，他们的故事，那时候环境对一个年轻军人的考验。我们不常被找到椭圆办公室，他自己跟我们说战争的故事，这是我非常难忘的。

　　雷赫曼(戈尔演讲首席撰稿人)：奥巴马一年有500场演讲，他不可能每个都自己写。他是很好的作家，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新浪：也就是说平常写稿时不总是直接跟总统接触？

　　凯莉：对，只有大的演讲稿会跟总统面对面讨论。其他大部分的讲稿，是由我们的负责人每周去总统的办公室开会，他们会讨论所有要写的稿子，大概要写的内容、时间，然后负责人再把任务分下来。

　　雷赫曼：通常我们每周都会到副总统办公室开会，他们会讨论政策。我会问戈尔，你最近读什么书啊？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或者是我可能查一些他之前的事，然后问：你那时候跟家人做了什么？ 或者：我知道你做过这个，你可以多跟我说一些吗？

　　这之后我带着政策数据，以及一些故事，就像元素回到办公室，写草稿，送交给他，然后再修改。当然有时候他会自己写、或完全我写，我直接到他办公室说，我要写这个这个，然后他说：记得提到我朋友。

　　新浪：为总统写稿的有多少人？

　　凯莉：每任总统都有不同的组合，里根总统有9个撰稿人，老布什有5个，有人离开再补上。这五个人，他们通常有不同的兴趣和强项，比如我们团队有一个专门负责国内演讲，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棒球迷，老布什也是个棒球迷，所以只要与棒球有关的，都会指定给这个人。

　　我常常是负责政治类的演讲，因为我一路跟着他的竞选上来。有人专职外交政策，有一个有律师背景，所以专门负责跟司法有关的。五个人，每个人又有一个研究员，所以总共是10个人。研究员负责帮忙搜集相关资料，比如谁是观众？基调是什么？哪些议题应该被讨论。

　　欧兹列：总统每天几乎都要讲话，有时候可能是突发的灾难、外交事件、有时候是已经订好日期的演说，所以有很多稿子要写。团队的负责人去总统办公室开会，确定哪些要写，然后带回来分给不同的写手来写。我昨天才跟奥巴马的写手吃午餐，他有篇稿子要在下周给总统演讲。其他人可能在忙另一篇演讲稿，每个人都有不同分工，也分成可预测稿件、不可预测稿件等，这个团队是灵活的。

　　新浪：能不能讲讲总统演讲稿、尤其是国情咨文出炉的过程？

　　欧兹列：天啊，那可以说就像地狱一样。这是一个超长的过程，至少两个月前。所有各部门，比如司法部、农业部、交通部等，所有人都会提案他们希望放到国情咨文的内容。从感恩节开始，写手就要开始跟这些人接触。圣诞节前，我们的负责人会交给我们一大迭的数据，包括来自各行政部门的提案。对于奥巴马，我还知道他还会向企业CEO征求意见和提议。总之，我认为撰稿人在写国情咨文中，更多是扮演一个“管理”者的角色，你要把大量的讯息，不同的议题，放进同一个演讲稿里。

　　新浪：那么多的信息，你是如何去完成一篇稿子？

　　欧兹列：我们花在搜集数据、读数据的时间比写的时间还多，这其实跟记者很像，这工作的重点就是你要能找到对的信息、有系统地写下来，说服别人、还要用演讲人的口吻去写出来。

　　当有人说“这个演讲稿听起来不像我的”，他真正的意思其实是“这个稿子跟我的思路不同。”所以我们要试图了解他的思考习惯。

　　新浪：有媒体报道说，国情咨文前，各部门的官员都会跑到撰稿人办公室去游说，怎么应对这些人？

　　凯莉：这是真的，比如能源部、农业部……各部门甚至是其他的组织都会有人来说他们希望放到国情咨文里的东西，它们会拿来资料、故事、提案、甚至是他们希望写进去的文字。他们会说“你可不可以放这个进去”、他们会通过各种管道去游说。但这段演讲的容量是有限的。一般我们都会很礼貌，保持微笑，跟他们说“尽力而为”，但千万不要做出任何承诺。

　　新浪：稿子是你们写的，但怎么又能让观众听出来这是总统的口吻？

　　欧兹列：这其实是克林顿写稿人们的秘密，我们有时候会聚在一起，模仿他的声音讲话。他的风格就是喜欢跟人对话，喜欢解释，他觉得如果能解释清楚，别人就能有共鸣。

　　他的演讲不是以“名言”闻名。克林顿喜欢对话的方式，帮助听众了解。肯尼迪说过，一个好的社论或演讲有达成两件事，一是让人觉得“我原来从来不知道”，或者“我从没这样想过”。演说也是一样，要不就是让你知道你以前不知道的事，要不就是给你一个新的思考方式，克林顿是这方面的专家。克林顿很喜欢周围有很多不同意见的人，他喜欢听两边的辩论，然后再由他在来做决定。

　　新浪：老布什是一个幽默的人，怎么把他的幽默放到讲稿中？

　　凯莉：大笑，对，这不容易，尤其是要写出总统的幽默。第一你不能重复别人笑话，这必须是原创的；第二这又不能失礼仪，要符合总统的幽默。我们曾经找了一个专业喜剧作家来为我们讲课，他告诉我们好的笑话就是把两个大家意想不到的元素结合再一起。这就能让人发笑。所以我们请研究员写下所有最新的明星名字、新闻元素、歌名……然后大家就在一起随便抽两张，通常还会喝点小酒，来脑力激荡。比如你怎么把“普京”跟“美国明星”连结成一个有趣的笑话，类似这样的练习。

　　新浪：关于外交事务的演说，有什么要注意的，涉及中国的内容一般如何完成？

　　凯莉：任何跟外交事务有关的演讲都特别要求精确，所以草稿常由国务院的专属部门、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中国专家来写，他们知道最新的政策、那些该说，而那些不该。然后要确保总统、国务卿、大使的口径是一致的，还有哪些层级的人可以说什么。

　　所以在外交事务上，撰稿人是不能自由发挥的。但我们会润稿，去跟这些专家讨论。因为我们跟总统比较熟，知道他的风格，而这些外交专家可能是国际事务专才，但较不熟悉总统演讲的习惯。另外还要注意的是这些用语翻译成他国语言时，会不会造成误会，有些笑话会不会贻笑大方，因为各国有不同文化习惯。针对这些，我们常会开好多场会讨论。

　　总统的每趟旅行都一定有一个写手随同。他需要确保是不是有实时新闻、是否需要做最后的演说修改，比如现在奥巴马突然要去沙特，他们就要在空军一号上讨论怎么做出声明或演讲。现在总统都是用读稿机，但我在白宫的时候常用的是字卡、放在口袋里。大风天就很麻烦，我们会有一个丝绒的盒子，把这些讲稿放在里面。

总统撰稿人日常工作的大楼

　　新浪：听说总统撰稿人的办公室在白宫地下室？

　　凯莉：不，我们是有窗户的，在白宫建筑群旁，我们都叫他婚礼蛋糕建筑，因为很像蛋糕。我们总是开玩笑，有些政治美剧不真实，首先，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帅，然后我们并没有摩登的办公室，我们的建筑非常老旧，有很多老鼠。(大笑)

　　(总统演讲撰稿人)是一个给年轻人的工作，我当时只有25岁，未婚、没有小孩，你要能加班工作、要随时能一起无预警地出差。当时我也有些同事是已婚的，我都很佩服他们。这绝对是一个年轻人的工作。

　　文/新浪国际驻美观察员唐家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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