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港/资料图
文/王海涛
天津爆炸，让一个叫天津港的单位引发关注。
天津港的神奇之处在于，直到现在，据说它还拥有“自己的”公安和消防系统。天津市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员向新京报记者透露，“天津港公安局根本不属于天津市公安局系统，编制和关系都属于天津港，跟我们没有太大联系”。
这种说法，与最近网上传言的天津港是一个“独立王国”天津市难以插手的说法遥相呼应。对此，我不太相信。
历史背景大致是这样的：若干年前，天津港是一个直属交通部的机构，具有行政职能，天津港曾经的名字是“天津港务局”。天津港务局，这样的名字，不由让我想起清代“江宁织造局”这样的机构。
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港务局这样的机构类似于从前的铁路局。铁路局，都是独立于所在地的地方政府的，以前由铁道部纵向管理，自成一个独立王国，铁路局里，有自己的公检法。
这样的独立王国，地方政府管不了，上级老板又太远，所以在所在地的地面上，挺NB的。
数年前，铁路系统的公检法单位就宣布划归地方了。天津港这样的机构，也在10多年前改制成为企业了，并划归地方管理。但是，这次爆炸之后，竟然有人说已经成为企业的天津港，还“拥有”一个公安机关？如果属实，那就说明，天津港还保留有“独立王国”的烙印，既像一个政府机构又像一个企业。
8月19日，天津爆炸事件的第九次新闻发布会上，天津港董事长郑庆跃首次露面。他说，天津港是一家天津市市属国有企业，当初的天津港港务局早已整体转制为公司。显然，这是在否认天津港是独立王国的说法。
显然，按照这种说法，天津港早已经是天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觉得，老郑的潜台词是，“我怎么可能独立，我是有老板的”——老板别想让我一个人承担责任。是啊，即便天津港的公安局“独立于”天津市公安局，但郑庆跃的董事长是谁任命的？他只要是天津市官员系统中的一员，至少在名义上就不可能独立于天津。
对，在名义上，连台湾能不被允许独立的，何况天津港。
可是，名义上不独立，不代表事实上的不具有独立性。台湾不愿意统一，估计天津港也“怀念从前”的日子。
国企，本身就是政府行政职能的延伸，任何一个行政机构，都有独立和封闭的冲动。在这一点上，天津港依然具有便利性——尽管天津港从2004年已经转制为企业，可它目前依然光明正大地受交通部的“业务指导”。也就是说，天津港由交通部和天津市共管，它有俩婆婆。
8月18日，在第八次新闻发布会上，记者问天津市委常委滨海新区区委书记宗国英“天津港的人事任免权是不是归天津？他回答说，港口的管理由交通部统一按照交通部的管理办法，由天津市市委市政府统筹。
这个回答比较含糊，也应该表达了一个现实，一个管理，一个统筹，俩婆婆之间存在矛盾或许难免。据新京报报道，知情人士透露，天津港12年前将行政职能交给天津市后，涉及天津港的事务，地方政府协调、统筹仍有难度。
由此看来，天津市在管理天津港这个自己拥有公安消防机构的单位的过程中，一定是不那么顺畅的。
但是，既然已经划归地方，天津市如果真的搞不定天津港，那就只能怪自己了。不客气地说，你的地面上出现“国中之国”，要么说明你失职，要么说明你要么无能。
曾经独立于天津的天津港，一定有保持“独立性”的冲动——独立自主，意味着建立了一道围墙，围墙之内自己说了算。瑞海国际这样一个公司，一路绿灯，把危险品存放在距离居民楼不足1000米的地方，就是因为它进了一道“围墙”，围墙之内，秘室之中，各种事情，方便运作。
曾经，有一个退休的省委书记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做官做到省委书记，基本上就没人管束了。
是的，基本上，对于县委书记，一个县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对于市委书记，一个市就是独立王国。到了省委书那里，独立自主权就更大了，搞一些有特色的规划啊，唱红啊，打黑啊，制定地方法规啊，决定一些人的命运啊，基本上都可以自己说了算。
在独立王国里，国王可以自己设定目标，自己考核自己，自己赞美自己——国民在公开的场合，把这称为“英明伟大”，在私下的场合，把这称为“为所欲为”。
所以，总有人想建立势力范围，总有人想建起一道高墙，总有人想成为独立王国的国王，关上门为所欲为——互联网公司够开放了吧，可BAT还想搞“闭环”呢！——封闭，对于国王来说，太美好了。你想一想，这百余年来，这片土地上，互相较劲儿的，不就是是封闭和开放两种力量么？
只是，封闭之下，总会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一声巨响，仿佛炸开了一个独立王国的缺口。如果不是爆炸太猛烈，如果不是传播技术发达，或许爆炸本身都可以被“封闭”——封闭给封闭者提供了操控的便利，封闭放大了封闭者的权力。如果不是一场爆炸，我们不可能知道天津港区有一家叫瑞海的公司，在居民楼旁边存储危险品，不知道这家公司，有傀儡股东，有官商勾结，有权力庇护。
透过炸开的缺口，当你看到一家公司在封闭的权力庇护之下一路绿灯，以官商勾结的方式轻松挣钱，当他们不慎玩砸引发惊天爆炸，你觉得那些逆行而牺牲的英雄，伟大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你觉得我们点多少蜡烛流多少泪，才能够告慰他们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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