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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终于住上了自己的新楼房,之所以说“终于”是因等了3年,2013年首付的期房,2016年元旦交房,入夏装修完,正式住人是立冬。
说起来是有房人了,但并不特别兴奋:一是跨省买房,我在北京城上班,房子却在河北大厂县,跨省没“跨”到外省的城,而是“跨”到外省的一个小镇,只怪咱收入不好。二是上班远了,以前在北京城的胡同租着蜗居,上班骑自行车20分钟,现在骑电动摩托车90分钟,正是路远,我赖着胡同的小平房而不愿早搬进新楼房,这么拖了两月吧。三是跨省的路不好走,每天上下班走河堤路,很窄,来往的汽车和摩托车很多,常看到交通事故,心里满是恐惧。12月的一晚上,一水泥块顶翻了我的摩托车,我瘸了整整一礼拜。其实,这路还能近些,修个“跨省桥”的话,但听人说北京不让修,怕“外省”近了,肥水流外人田。
搬到新楼房,我忽而发现自己是一个“三栖动物”:户口在甘肃农村,工作在北京城区,住房在河北小镇。本来嘛,当初买房时开发商许诺送城镇户口,可交房时不算话了。“三栖动物”,拧巴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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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回了一次甘肃秦安老家,是8月底,村里摘花椒的尾期。刚一到家,就听大家说本家的三婆得了大病,先是送到县城,再送到天水市,最后送到兰州抢救。是什么病,他们说了,我没记住,但大家说的病因是过度劳累。她家的花椒多,即使雇了七八个外地人也得摘上一个月,而她是最累的。
你想想:摘花椒早晨5点多就要到地里,三婆得4点起来给大家做饭,然后跟着一起去地里干活,中午吃在地里,晚上吃完饭,她得把摘的湿花椒烤干,弄完都是半夜12点后了,每天只睡4小时吧,这么敖了20多天,结果晕倒在地。因为治病,她花了9万多元。这几年,我们那边花椒丰收,听着一家人一年平均弄5万元,但都是拿命换来的。说来花椒树是我们那一片的“脱贫树”,但有些人家因摘花椒病倒,或雇的外人出事,又“返贫”了。
因为花椒,我们那山里贼多了起来,好几个庄的花椒被偷。4斤湿花椒晒1斤干花椒,1斤干花椒60元,有些小偷翻墙进院偷走两大麻包就是400斤2万多元。我回家时,邻村抓住了小偷,你猜是哪儿人,都是县城人骑摩托车进山偷花椒。其它村里抓住的贼也是县城人。世道变了,以前是山里人跑到县城偷,现在是县城人跑到山里偷。拧巴的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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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7日,我在朋友圈晒捐款账目,这一年捐了660元,心想是这一年的“总共”。殊不知节外生枝,12月24日老家一个堂兄突然离世,留下5个小孩,我又捐款。堂兄40多岁,那天帮别人干活呢,晚上吃饭时还说说笑笑,突然倒地,赶紧拉到县城再转院到天水,医院说是脑溢血,没抢救住。堂兄是家里的顶梁柱,有5个孩子,2个大的上大学,3个小的上中学。本家人打来电话,说是看社会上能帮着捐款不,我说本家人先捐款,这样才好意思让别人捐,于是我带头捐1000元,其他本家人也跟着捐。
我是想给本家人立个先例:不要一开始就想着“社会救助”,先应该家族自救,再是村里自救,还不行才考虑“社会救助”。现在一些人的公益观念很拧巴,亲戚或本家人有困难不是主动捐款,而是让社会上陌生人捐钱——这种思维真得校正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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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还是在一家民营医院工作,写些宣传材料。单位里写的人很多,人家都是正规大学毕业生,而我没上过大学,差不多天天在宣传上“打架”。我以前扫大街、上工地,对来之不易的文字工作很珍惜,很反感虚假宣传。
但是,那些大学毕业生个个虚假宣传,我特别发现,新闻系的毕业生是民营医院造假的“中流砥柱”。打比方吧,我们医院是做植发手术的,他们动不动在宣传稿中说“我院累积8万例手术”,而我的稿子专戳谎言,“整个行业,单个植发机构累积手术量最多的不超过4万,只要超出这一数字就是造假”。
其它民营医院多是吹牛,但吹牛上“保持数字一致”,而我们医院在公开宣传稿中相互“掐架”,看着很拧巴。有时候,我感觉整个行业(植发手术被整个民营医院垄断了)就我一个人努力在说真话,好孤单的。如果新的一年,我还在这民营医院,“掐架”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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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巴的城市,拧巴的农村,拧巴的工作,是不是希望2017年我不再有拧巴?不是的,现实就在那放着呢,只希望拧巴少一点,或者还是2016年那么多,不要增加而已。
(作者为甘肃秦安农民工,现在北京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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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