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曾经通过这个专栏发过一篇《李某某或王大师，我不明真相》，现在，李某某涉嫌强奸案的一审判决出来了，北京海淀法院以其“地位与作用明显大于其他被告人，且无悔罪表现”为由，判处了未成年人适用刑期中顶格的10年。
判决一出，互联网上当然满是得偿所愿的欣慰声，前一天因为沈阳小贩夏俊峰被执行死刑而异常激愤的人们，仿佛又相信司法仍有公正可言了。只不过，李家坚持要上诉，强调“不能以口供定罪”，所以，今年2月发生在湖北大厦里的那起“轮奸”案究竟是何真相，恐怕还得有一阵子争执。
我也仍是“不明真相”，但有一点倒可以信心满满，那就是，围绕李天一风波，有海量的网络水军出没。甚至，我敢打包票，这可以称得上是中国有史以来网络水军短兵相接最激烈、最你死我活的一桩案件。区别只在于，原被告均指控是对方付费购买了前仆后继的灌水发帖者，试图以舆论审判绑架司法。
毫无疑问，站在李家对面的人数多得多，而且，本着对“红歌将军”、“纨绔子弟”的定见，他们中的主流应该也确实是心甘情愿地要为“弱女子”打抱不平。而梦鸽冲上舆论攻防第一线之后的那些言论，更被视作对民意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如今李天一获刑十年，对梦鸽“害了儿子”的嘲笑声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说梦鸽“害了儿子”，除了是批评她平日溺爱，更集中的是对“直面舆论美化儿子”感到不满，比如她曾在视频访谈中亲口说李天一“内心干净”、“本质是一个忠义善良的孩子”。
而在这其中，尤以那句“法官都失足，何况孩子”最为引发哄笑。应该是来自香港的文汇网声称，梦鸽在月初接受采访时将案件归结为社会环境影响和孩子交友不慎：“上海的4个法官还是成年人，非常优秀的干部同志们，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失足了，孩子们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此说一经内地媒体转载扩散，舆论哗然，梦鸽“刁蛮”的形象算是钉死在耻辱柱上了。当时，多有报纸发表评论予以抨击，指责“这样讳疾忌医、头痛医脚的做法，模糊了自身的良心和责任”。
但是，两周之后，梦鸽又通过中国新闻周刊否认自己说过“失足”论，并且指控那篇谆谆教诲的《一个父亲的信》也不客观：“肯定有专业写手，造成虚假舆论，被各大网站置顶，不排除有公关公司，故意误导网民。”
其实，要我说，两边都想多了。那些时刻提防李天一脱罪，以至于不惜编造谣言的人，是把“红歌将军”的能量想得太大，岂不知，若真是有一手遮天的本领，还用得着梦鸽跑到公安部去上访？而梦鸽自己，同样也是惊弓之鸟，大概真是在歌舞升平的世界里生活太久，不知今夕是何年，把围观者所有的正义感都当成了网络水军。
流言传来传去，传到了一个互相“秀下限”的地步，仿佛不这样就让对方占了便宜，这也真是中国当下从林社会中的“囚徒困境”。那些围着起哄的看客，说好听点，是朴素的正义观在闪光，说不好听点，也不过就是拿别人的眼泪浇自己的块垒。
然而，回到李天一案，所谓“舆论审判”究竟有没有影响司法公正，有没有促成顶格重罚，我想刘远举(专栏文章链接)说的是很有道理：“现在社会上存在的舆论审判确有不合理之处，但这不过是非常之世下演变出来的非常之态。从更大的历史视角来看，不但不可能避免，甚至是一种进步。”
原载新民晚报专栏，刊出时略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