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遭了台风的灾，说是老天爷倒进来“68个西湖”。虽说有统计分析称，因为担心“500转刑拘”的打击网络谣言司法解释，很多公知大V这回都减少了对灾情的关注，但在我视力所及范围内，还是看到了不少真假难辩的悲情传言。
一个是围堵本地电视台的转播车。据称，是因为发现记者们“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有民众走上前去出言批评，要求镜头能够聚焦那些尚未恢复正常供电的重灾区域，不料，反被“无冕之王”辱骂。于是，群情激愤，连赶来护卫电视记者的特警车辆也砸了。
我看了宁波电视台当时播出的节目视频，仅就那一段而言，谈不上“弄虚作假”，也就是司空见惯的“避重就轻”罢了——这点，其实不重要，我更有兴趣的是那句据称出自记者之口的“余姚人是神经病”，就是这7个字，像炸弹一样，把人头攒动的怒火彻底点燃。
宁波电视台后来发布声明，否认员工说过这句话。这让我想起了“李刚是我爸”的故事。这种发生在人际之间的“口口相传”，虽然一时传播范围有限，但其实是非常有爆发力的，因为情绪可以当即转化为行动，转化为砸车、伤人、痛打落水狗。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李刚是我爸”是一个被妖魔化了的标签。当时，那个肇事的小伙子只是因为在围观人群里发现了父亲友人，慌乱求助间试图以此表明身份，然而，三人成虎，阴差阳错，这句话竟然成了“坑爹”的最佳注脚。
那么，“余姚人是神经病”的情况究竟怎样，会不会也是被好事者有意放大，尚不可知。但是，的确不能排除“误听”或者“以讹传讹”的可能性。这种明知会触犯众怒的话，会被擅于察言观色的记者说出口，我倒真有些不敢相信。
第二场风波，如今已经基本坐实是“有图无真相”的误读。余姚三七市镇的一名中层干部，在参与救灾过程中被拍下骑在他人身上涉水而过的照片，并遭指控“因穿高档鞋子，迫不得已由年近六旬的村书记将其背进灾民家里”，而成为千夫所指，央视主播白岩松更是讲出了“鞋子没进水、脑子进水了”的狠话。然而，正当免职消息传来，人们欣慰于网络反腐又打掉一只“苍蝇”时，实地采访的成都商报记者却宣布，被背的干部与背人的村支书原本就是以“小哥”、“小阿爸”互称的好友，之所以发生那一幕，完全是因为背人者嫌脱鞋费时，“有说有笑”地就将对方背着涉过了积水。
冤不冤？该怪谁？是留下话柄的村支书，是夸大其辞的爆料者，还是上纲上线的时评家，或者，干脆就是民粹主义？
“撞到枪口上”的“鞋哥”，倒是表现出了知错能改的姿态，自称并不怀疑拍照者的用心。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能从背后那么近的距离拍照，理应是随行者或者老支书的亲友邻居，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特意记录，又为什么要把照片发布出来？
假如拍照者就是那个在微博上原创指控的@哈桑其，那么，就更加让人不可思议——他应该是亲历了双方的“有说有笑”，却为何要用“高档皮鞋”来形容一双100来块钱的布鞋，将身边的熟人推向了百口莫辩之地？
所以，有图也会没真相，瞬间切片往往是盲人摸象。在这个维权意识空前高涨的爆料时代，一句“余姚人是神经病”的传言、一张“骑在人民头上”的照片，都能将原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社会转为冷眼相向——电脑屏幕上没有温度。
新民晚报专栏，刊出时略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