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媒体札记
APEC烟花汇演上，暖男普京为彭丽媛批外套格外抢眼；晚宴致辞欢迎时，习近平谈自己每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空气质量，希望北京雾霾小一些。这些庙堂之上的花絮，虽继续为人所津津乐道，但在双十一这一天，网购才是唯一的主角。
已经节日化的双十一，不仅是要与APEC平分秋色，而是要让狂欢中的人们，忘记原来还有这么一场盛会在召开。这就是商业在政治面前所表现出的不可小觑的力量，这就是马云让政治家们不得不青眼有加的原因。
昨夜，临近凌晨12点，@天猫发来连串提醒：“电费交了吗网费充了吗电脑调好了吗WIFI开了吗支付宝充值了吗老公睡了吗宠物喂了吗购物车塞满了吗心情激动吗？15分钟后见。”
“2014天猫双11开抢！”时间一到，一声令下，位于杭州的阿里巴巴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骚动，大屏幕上的交易数额迅速翻滚变化，@天猫捷报频传：“3分钟，2014天猫1111购物狂欢节总成交额超10亿元！”、“5分17秒，2014天猫1111购物狂欢节总成交额超20亿元！”、“14分零2秒，2014天猫1111购物狂欢节总成交额超50亿元！”
最受关注的数据出现在“38分28秒”：“2014天猫1111购物狂欢节总成交额超100亿元！其中无线成交占比45.5%！”
和以往战绩对比，涨势有明显变化。@央视新闻带来温故知新的数据：“去年的今天，天猫双十一开抢10分钟内，总成交额到15亿元，38分钟内到50亿元，5个多小时才突破100亿元。”
除竞争对手腾讯外，今晨其他四大门户皆在首页广而告之，滚动的图片中，马云身着红色上衣，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欢喜，喜庆之景仿如过年。新浪、网易、凤凰更是在科技频道开辟双十一专题，用以全程直播。
“截止10点51分，淘宝天猫销售突破300亿”，凤凰科技今晨再传捷报：“受‘双十一’交易再创新记录的影响，阿里巴巴股价随之不断创出新高。阿里股价周一在纳斯达克交易所上涨4.59美元，报收于119.15美元，涨幅为4.01%。阿里股价盘中最高达到119.45美元，市值超过3000亿美元。”
参与双十一活动的商家纷纷开始炫耀战绩。
小米一枝独秀，领跑手机品牌。@雷军用“特大喜讯”四字形容销售盛况：“11点56分，小米天猫店支付过了十亿，胜利完成了原定的目标。”杜蕾斯微博运营团队则是当之无愧的文案高手，卖萌又耍贱的文风始终不变：“59分59秒，2014杜蕾斯天猫官方旗舰店卖出的套套共可拦截精子超13600亿。”
这一系列的消费神话，由成万千狂欢者创造。
正如南方都市报今晨在微信公众号中所言，过去十多个小时里，“网络上已经哀嚎欢呼齐飞、倦容共钱包一色。”歇斯底里的狂欢情绪在社交媒体上弥漫，微博上、朋友圈中，一边高喊“剁手”一边晾晒购物清单之举数不胜数。
购物者们都“败”了些什么？且看@钛媒体的统计名单：“截至1点成交额单店(官方旗舰店)排行榜Top10：1、小米；2、优衣库；3、JackJones；4、韩都衣舍；5、华为；6、太平鸟男装；7、林氏木业家具；8、GXG；9、海尔；10、魅族。”
看完数据之后，@Jonathan测试版若有所思：“前十名，四个是3C，五个是服饰，一个是家具。这十个涉及的产品，全都不是快消，亦即都不算是冲动性消费，在双11买过了，在别处不会重复购买。所以，双11对整个消费市场，到底是在存量里面抢蛋糕呢，还是开拓了增量呢？值得研究一下。如是前者，那双11的繁荣就是假象，并不代表消费市场整体的变化水平。”
饶是如此，他亦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的消费习惯彻底变了，不只是习惯了网上购物，而是开始习惯移动终端购物。实体店和纸媒一样，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这对难兄难弟，现在甚至已经没有体面地走下历史舞台的尊严了，是被横扫出了局。”
尽管也有越来越多实体商场开始紧抓双十一商机，试图在线下完成与线上的厮杀，但所引起的骚动在电商面前还是不值一提。而且，即便电商中的后起之秀，譬如与微信联盟的京东、一号店以及其余网站，在顾盼自雄的阿里系面前也终究不是对手。这场由马云亲自命名的“购物狂欢节”，注定只有阿里巴巴才能成为蛋糕的最大享有者。
与双十一的狂欢一同出现的，是观察者分析盛景时的冷静。
对于双十一的狂欢购物场景，@境界TERRITORY有栩栩如生的描述：“喝一口热水，活动一下肩膀，一时之间手机的闹铃集体狂响，是战斗前的集结号！啪啪啪啪，鼠标键盘的响声密集地嘶吼，战斗终于打响！这就是一年一度的双11，令人着魔、令人痴狂、令人又哭又笑。”
在一片喧嚣声中，也有有意要戳穿当局者心境之人：“如今的双11，相比光棍节而言，在这天，人们如果没有在网上买点什么，会觉得若有所失，生活不完整。在网络中，在购物中，我们成为一个巨大狂欢队伍的一份子，拥有了一份令人自信的归属感.。。因此，双11的购物行为，其意义早已不在得到某件特定物品，而更多像圣诞节的狂欢、春节家庭团圆一样，成了人们寻找存在意义的路径。”
如此直接而夹带批评意味的分析，恐怕沉浸在购物喜悦中的人们并不愿听见，但认同此言的@北京崔卫平今晨读后，愿意为其扩散更多逆耳之言：“在这一特殊日子的网购中，人们享受的是那种节日的氛围与虚拟的满足，买东西只不过是走进特定氛围的前导仪式，而至于买到的物品本身，它所带来的满足已不是那么重要。”
仅此一个层面的分析并不足以诠释为什么双十一能够成功转变为商机。时代周报评论员谢勇今晨撰文解析双十一背后，购物者“用物欲取代情欲”的时代病，“在今天，论证阿里‘双十一’的成功，无论如何不能忽视消费与屌丝文化之间的关联”：“更准确说法是，中国电商是随着屌丝一起逆袭而成长的。‘光棍’这一概念隐含的性匮乏与消费背后的商品匮乏，通过移情的心理机制，在通过打折狂欢的方式，实现了节日化效果。从这个层面看，双十一实在是太精妙的一次镶嵌式组合。”
得屌丝者得天下，在这位评论员处又有新解，“太多中产内心里依然跳跃着一颗屌丝的心”才是双十一大获成功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一定是天猫完成了‘双十一’的奇迹而不是淘宝的原因：阿里感觉到了这一群体走出草根，渴望有品质生活的变化。这也是‘双十一’成为全民狂欢式节日的秘密。用折扣方式强调匮乏以刺激物欲。”
这已经是第六年的双十一购物狂欢节，一年比一年凶猛的发展态势是否也意味着“物欲取代情欲”也难有停止的尽头？作者显然不同意：“狂欢终会过去，告别飞速增长，迎来新常态的人们迟早要面对建设日常生活的问题。另一方面，以物为乐的电商狂欢，在哲学上恰恰是反物的。工业化能满足生存匮乏，却掩盖了‘物’本身。”
凑巧的是，环球时报今晨社评也不谋而合地提到“屌丝”、“草根”，感叹“奇异双十一，草根土豪汇成高大上”的同时，胡锡进团队也忍不住要赞叹一声：“中国造一个全民追捧的事物挺难的，但双十一却由一家公司发起，经网民互动、捧场自然形成。这个互联网购物节已经形成强大感召力，开始向国外渗透。说不准它会循着情人节那样的传播途径，逐渐影响全球消费者。如果中国的第一个全球性‘软实力’标志最终会是双十一的话，那可真是一个意外。”
美国时代广场上一号店那飘扬的口号“11.11属于全人类”仿佛正好是注解。不过，始终保持大局视野的环球时报，看到“中国化到了极点”的双十一发展如此迅速亦不免为之担忧：“双十一代表了一种弯道超越的气势，但说实话，这样的超越也会带来惴惴不安。因为它来得似乎太快了，像是一支千里穿插、跃进的军队，它的侧翼跟进力量有些单薄…或者双十一这样的膨胀暂停下脚步等待，或者它按照互联网时代的奇异编程继续往前闯，成为拉着拽着传统社会前行越来越显著的力量。这会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命题。中国社会的转型带来了演算方式的转变，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手中的鼠标和智能手机，对这个国家商业及生活形态正在产生不可思议的决定权。”
各家发言无形中昭示的事实是，双十一的性质已彻底改变，原本“屌丝”抱团取暖聊以自嘲自娱的光棍节，正演变为商家发财的良机、网民狂欢的嘉年华，而光棍们则再也无人问候，只能继续向隅而泣。
唯独，人民日报今晨特意避开购物与狂欢，以《我有一千个剩下的理由》为题，为单身者默默送上一份慰藉。
借助“29岁，律师事务所工作，学历研究生，恋爱经验零”的单身女性“小蒙”的视角，文章藉此反映出单身者的状态——单身本身不是困扰，真正的困扰来自社会施予的一种暗示着“单身不道德”的压力：“‘剩男’‘剩女’‘必剩客’‘剩斗士’.。。不知何时起，这些标签开始在小蒙身边流传开来。电视里，相亲节目如火如荼；媒体网站上，对‘剩男’‘女’报道连篇累牍；甚至一度在两会上，这也成了热点话题——有人大代表提出将法定婚龄降低至18岁，以解决‘剩男剩女’问题.。。”
不过，另一头，@人民日报今天倒忍不住又转了一个爆红的段子：“2014年11月11日0时0分。某小区的几十栋高层仍是灯火通明。那是一种寂静的明亮，没有电视和音响的嘈杂，没有夫妻的争吵，只有鼠标嗒嗒嗒的响声。小区传达室的王大爷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思索良久，又点上一根烟，最终坚定地关掉了小区总电闸，他想为小区业主挽回大量财产损失。”
调侃意味十足，闻者立即会意，笑而不语。双十一让私自拉闸的“王大爷”形象立即高大威武，仿如英雄。可虚拟的场景一旦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就立马又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法制晚报前日率先报道，“河南淇县一电管所长酒后对5000居民拉闸停电”：“11月2日下午3时许，河南淇县北环、南环、上街和红旗路等，全城城区近1/2区域，共计3000——5000用户停电长达6小时。多位目击者向法晚记者证实：此次大规模停电之前，该县城一位自称王姓电管所长率众曾酒后在一家KTV打砸，并多次扬言‘给你们停电，让你们知道知道电老虎的厉害。’今晨，河南鹤壁官网公开了相关部门对事故相关责任人的处理意见，并公开向社会致歉。”
小小一个电管所长就能如此胡作非为，滥用手中权力泄一己之愤，夹杂着众人反施予他的愤怒，“电老虎”在前昨两日顺利成为头条。
对此，@南都评论连连咂舌：“电老虎的厉害不用停电就能知道，比停电更可怕的是不需要任何技术标准和规范流程，供电所所长酒后的一个电话就可以对一个县城近1/2区域拉闸停电。电力行业管理之混乱令人震惊，垄断专营的公用事业除了效率低、成本高、服务差，还是极大的公共安全隐患，这个问题不是打几个老虎就能解决的。”
自诩老虎，结局早已注定，昨天，法制晚报后续跟进得知，“河南擅自断电‘电老虎’被拘”。
当损害公共利益从段子变为现实之时，公众当然无法笑而不语。不过，有些情况似乎又是相反。
“双十一到了，看着坐在电脑前摩拳擦掌准备抢购的老婆，我悄悄地地去银行把所有账号办了挂失，上帝保佑我明天还活着。”——类似这样的段子几天前就开始在网络上流窜，令人禁不住脑补事情真正发生后夫妻不合的画面。
双十一前一日，微博认证为中共张掖市委政法委员会的@张掖政法委，当日晚间十时许提前给狂欢预备军，送上“自我举报”的惊喜一幕：“张掖市市委政法委宣传部副裤长王兴河同志，在婚姻期间，作风不检点，与多名异性发生性关系，多次带异性回家过夜，并与她人非法同居。该同志作为一名政法人员，无视国家法律，知法犯法，思想败坏，道德沦丧，实乃政府部门之败类！希望上级领导部门能彻查此人渣淫乱行为，严肃处理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
“败类”、“猪狗不如”、“畜生”.。。如此字眼在十八大反腐倡廉整顿四风以来，从未在官方公开的发言或文字中看到过，最先发现这则微博的热心者第一时间截图保存。果不其然，原文不久即被删除，随后的扩散时亦是以截图为主。
及至昨日中午，自称“本人王兴河，现任张掖市综治办宣传科副科长”的@风筝思絮突然出现在社交媒体上，极力否定消息真实性，“该消息发布属个人行为，消息内容纯属恶意造谣。”
并交代两段破裂婚姻自证清白：“本人于2006年10月结婚，在婚姻存续期间，育有一女，于2013年12月因双方感情破裂协商离婚。在离婚之后，经人介绍与现任妻子认识，于2014年1月订婚，2014年4月领取结婚证，后因双方不和，与2014年10月两人协商，予以分手，手续正在办理中。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及时间投入工作和女儿的抚养之中，因此本人对自己严格要求，对自己的私人生活极为慎重，极少接触异性，绝没有生活作风不检点的行为。”
不顺的婚姻似乎有所暗示，直到“自我举报”微博发出24小时后，@张掖政法委昨晚11时出面澄清和解释时，暗示方才得以延展：“关于针对我市综治办干部、宣传教育科副科长王兴河‘张掖政法委微博自曝官员淫乱...’的微博，经初步调查，是王兴河个人在协商离婚过程中因夫妻双方矛盾引起，由其现任妻子利用手机侵入张掖政法委微博发出。相关情况我们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张掖政法委宣传部的解释似乎说得过去，被举报的王兴河恰好是宣传部官员，掌管微博也是正常。看到剧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跌宕起伏，久经反腐舆论场的公众也不会再给予更多的好奇与关注。
身处浙江的钱江晚报，今晨没有把注意力集中于近在咫尺的阿里巴巴，而是追问这场已近收尾的闹剧——“官微失控，谁在失态”：“王副科长不仅感情上管理得有点乱，官方微博管理得也是非常糟糕.。。事实证明，官方微博这么个严肃的工作，让这么个情感问题如此复杂的官员掌控，王副科长是不能胜任、也是不能令人放心的。张掖政法委的官微乱戏，与这位副科长的情感生活纠葛在一起，不仅暴露出当地有关部门用人的失察，而且暴露了其在处置这场官微失控风波中匆匆忙忙捂盖子的失态。”
@韩东言闻及此论，立即给出“真是神评论”五字评价，“个人感情生活如何，与工作有何关联性？张掖官微问题是管理问题，拿感情的事说工作的事这个思维跨度有点大，感情生活，明媒正娶，也不同通奸，也不涉及作风问题，这就是用人失察？那么，不结婚的人算什么？多次结婚的又怎么算？逻辑，评论是要逻辑的！”
但倘若确实通奸了，作风也有问题呢？@风筝思絮 已经声明：“如果查证属实，本人愿意接受单位和纪检部门一切处理结意见。”
(詹万承、吴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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