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被喻为香港警察的“明日之星”

　　他的“落马”引发了香港警务处与廉政公署“30多年来最严重的分歧”

　　本报记者周益综合报道

　　2003年5月16日，香港廉政公署正式起诉一名高级警司，控告他涉嫌贪污、公职人员行为失当及管藏有毒药。

　　此案引起了媒体的广泛重视。此案被告是被香港传媒指为“历来涉及贪污指控的最高级华人警官”——原香港毒品调查科“二把手”、高级警司冼锦华。

　　2003年5月16日，冼锦华被廉政公署拘捕后，曾触发了香港警务处与廉政公署之间的一场舌战。冼锦华案被香港媒体称为两大执法机构“30多年来最严重的分歧”。最后行政长官董建华亲自介入，这场风波才得以化解。

　　香港警队的“明日之星”

　　今年44岁，号称警队“明日之星”的高级警司冼锦华1977年加入警队，到2002年被拘捕时警龄已达25年。

　　在传媒眼中，冼给人年轻、充满自信的印象。1996年，他驻守水警重案组时，率众成功侦破“新欢场杀手案”。当时，三名变态杀手三次在娱乐场所带走“小姐”，并骗到长洲洗劫、轮奸和杀人灭口，然后以木箱、尼龙袋等弃尸。

　　其中一名女子侥幸逃过一劫，成为破案关键线索。三名受害人尸体被发现后，冼锦华带领的水警重案组进行调查，成功破获此案。冼锦华自此声名大噪。

　　后来，冼锦华扶摇直上，被调升至高级警司职位。2002年初，他负责调查连串电话亭炸弹案。临近调职前，他率领逾百警员，大破黑帮在一艘赌船上举行的坐馆仪式，登船拘捕近百人，案件轰动一时。

　　冼锦华加入毒品调查科后，同样屡建奇功，2001年4月，他破获重达两吨、总值逾亿元的大麻案；同年11月，他率队在八乡一次行动，捣毁一个毒品稀释工场，当场检获一支美制手枪和一批毒品。12月下旬，他再建一功，捣毁一个海洛因贮存中心和稀释工场，检获价值3000万港元毒品。

　　据了解，冼锦华是警队着力栽培的接班人选，年纪轻轻，已晋升至高级警司，月入达9万元。近年，他曾多次以署理总警司职衔，出席警方破案后的记者会。2002年5月16日晚，冼锦华涉嫌贪污及包庇卖淫集团，在一家酒店被廉署拘捕，成为廉署近年来拘捕的最高级警务人员。被捕过程回放

　　2002年5月16日晚10点，一名性感的妙龄少女匆匆抵达香港红磡海逸酒店，讲了一会手提电话后，便转身进入酒店。事隔不到半小时，一部的士驶至，车上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戴眼镜男子，左顾右盼一轮后，也低头步入酒店。

　　这一男一女的举动，早被躲在附近的廉署调查员摄进镜头，这次被跟踪多日的目标，竟然是毒品调查科高级警司——冼锦华。

　　当时针指到11点30分，调查人员估计二人已共赴巫山，于是决定采取行动，当来到房外举手拍门时，房内正传出淋浴声。

　　匆忙换好衣服的冼锦华，当时情况颇为狼狈。调查人员在房内仔细搜索后，在床头发现一颗蓝色的药丸。

　　在廉署的调查室内，调查人员早已知道这名少女的底细，所以不用很长时间盘问，少女已承认自己是妓女，并表示是接到大皇宫夜总会老板“婉华”指示，先行到酒店开房，然后等“老板”光临，费用会由夜总会事后支付；至于“老板”是警队高层，她则毫不知情。

　　根据妓女的口供，调查人员立即拘捕了“婉华”——林春叶，一并被带回署的，还包括西九龙总区的一名姓陈的警长及红磡区分区助理指挥官，即是林春叶的丈夫吴保安。

　　廉署对外宣布只拘捕了三名警务人员，实际上调查人员共“邀请”了其它近20名警察，往廉署另一个秘密办事处问话，“邀请”名单中由警员至督察，甚至总警司都有。最后被“邀”约的，是警察公共关系科一名高级督察，他的妻子名叫“嘉璐”，也是欢场著名女强人，并是婉华的金兰姐妹。

　　廉署这次行动，并非单纯因“免费召妓”事件而起，据知情人士透露，行动其实已秘密侦查了数月之久，是名为“火百合行动”计划的持续，目的就是揪出为香港油尖区色情卡拉OK提供庇护及通风报信的警队害群之马。

　　《无间道》真实版

　　“火百合行动”由警队四个部门，即刑事情报科、“O记”(警队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商业罪案调查科及毒品调查科联合执行。但在这个联合行动的背后，廉署与刑事情报科早已另设了一个调查小组，专责监视负责行动的警员有没有泄密，据知，冼锦华当时已在名单之列。

　　油尖区的部分卡拉OK夜总会，一向有提供未成年少女卖淫，大皇宫夜总会，更是警方致力打击的目标之一。无奈每次行动时，这些未成年少女都闻风先遁，警方自觉有“内鬼”通风报信，于是知会廉署展开调查。

　　“‘火百合行动’时，上头叫我们穿好西装回警署，说可能去夜场会所，但几次准备好了，行动到最后突然又取消，大家都觉得奇怪，可能是正在试探部分伙计，看有没有人报料。”一名“O记”探员透露，廉署人员当时可能已在监听目标人物电话，并在夜场附近监视，看看有没有未成年少女由夜场撤退的迹象。

　　据一些夜场经理透露，“火百合行动”前数天，业内部分人士的确似收到“风”，一些提供未成年少女的卡拉OK，也自动自觉“收敛”起来。

　　数次“虚招”后，警方于本月6日终于采取“火百合”大型扫黄行动，作为带队者之一的冼锦华也身先士卒，亲自到旺角指挥作战。

　　行动完结后，各部门警员都松了一口气，但廉署的跟踪人员，仍然秘密紧盯冼锦华，直至他认为一切正常，并联络夜总会老板，为他提供免费妓女松弛时，廉署人员才突然如神兵天降。

　　警察寻欢小圈子

　　作为高级警司的冼锦华，目前的月薪大约为9万多港币，但由1994年开始至今，他以自己的名义，就先后拥有九个物业，购入价值共达近5000万。如今，他手头上仍有三个豪宅物业，总购入价超过2000万。假设他交付四成首期，目前他每月至少仍须供款12万多元，楼价账面亦亏损近900万。

　　冼在1997年前购入的六个单位，已先后成功脱手，除去各项支出，约赚300万港币。但九七后购入的物业，则“不幸”遇上市道大跌，其中何文田的豪宅帝庭园，买入价为1080万，目前已跌至670万。加上要供养三名子女，廉署怀疑他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成为色情场所笼络的对象。

　　接近冼锦华的一些警员透露，冼平日喜欢与同事往夜总会寻欢，其后通过中间人介绍，也与尖沙咀区的夜总会负责人搭上了关系。

　　“冼锦华驻守过好多部门，手下亦有一班志同道合之士，大家便经常结队一起外出消遣，慢慢形成一个圈子。”

　　被廉署“邀”回谈话的警察公共关系科高级督察，也因此在夜总会结识一出名“妈咪”“嘉璐”，两人发展感情后，于2002年结婚。据知，他亦是冼锦华圈子内成员之一。

　　这个警察圈子内，有驻守各个不同部门伙计，当中也不乏行动的决策者，因此，冼锦华虽已由O记调往毒品调查科，但对于其它部门的行动情况，要知道也不会太难。

　　警队与廉署展开舌战

　　冼锦华被捕的消息传出后，香港警队上下哗然，冼锦华的同事更是感到非常震惊。

　　2002年5月19日下午，香港警务处罕有地发表公开声明指出，警队绝对全力支持和配合廉政公署的反贪工作，但廉署对一名高级警务人员涉嫌收受利益及提供有关警方巡查尖沙咀及旺角娱乐场所的信息的指控十分严重，对警队的声誉损害极大。在这份声明中，香港警队质疑指出，去年以来已有数宗类似的廉署拘捕警务人员的反贪行动，廉署却迟迟没有采取相应的检控行动，这次廉署却很快公开了一些未经证实的指控。

　　4个小时之后，廉署也发表公开声明，一一回应警方的声明。廉署发言人指出，廉政公署所有调查都是根据有关的贪污举报而采取的，拘捕行动也是严格按照法规进行的。当案件完成调查后，廉署必须将报告呈交律政司，由律政司决定是否作出检控。如果律政司认为案件不应作检控或警戒，廉署会向“审查贪污举报资询委员会”提交报告，由委员会建议是否再采取任何行动。当拘捕行动涉及警务人员时，他们会向警方高层通报案件详情。

　　如果涉及警务人员的案件最终没有采取任何法律行动，廉署通常会将一份报告通过“审查贪污举报咨询委员会”交给警方。至于为什么要发出新闻公报公布案情，廉政公署在声明中解释说，主要是向公众交代行动性质，因为行动往往都在公众地方进行。

　　两份公开声明，首次把香港最重要的两大执法机构之间的分歧暴露在公众面前。双方这一极不寻常的举动马上引起香港舆论的关注。负责监察公众对廉署工作反应的香港“社区市民关系咨询委员会”主席程介明指出，警方与廉署将彼此的分歧公开化是“一次不幸”，它们应该通过内部渠道而不是通过传媒来解决分歧。香港特区立法会保安事务委员会副主席刘江华指出，警方与廉署发生公开争执，可能损害市民对两个部门的信心，甚至可能影响警方与廉署的合作。

　　董建华出面调停

　　风波乍起，特区政府高层立即采取措施。特首董建华亲自对此进行了调停。据香港特区政府新闻统筹专员林瑞麟透露，2002年5月21日下午，董建华会见了廉政专员黎年，也与曾荫培通过长途电话，两个部门的首长都向董建华承诺，他们将加强沟通，继续合作，共同打击贪污。21日到达广州的曾荫培则进一步透露说，他已在电话中向董建华汇报了有关情况，并在20日晚上与黎年在电话中进行了沟通，未来双方将商讨进一步加强沟通和合作。

　　经过几天的纷扰，警方与廉署的争执迅速被平息。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媒体在报道此事时，往往有意无意地把它与1977年那场警、廉冲突联系在一起。六、七十年代警队贪污风气极盛，当年警界每年从“黄、赌、毒”得来的贿款高达十亿港元，港英当局在1974年6月成立“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短短三年间以贪污罪名起诉逾200名警员，激起前线警员反感，爆发首次警廉冲突。

　　1977年10月，一批警员发动上街游行及示威，事件后来演变成两个执法部门的流血冲突，同年10月28日，超过100名休班警员冲入当时位于中环美利道和记大厦的廉署总部，与十多名廉署人员大打出手。

　　警廉冲突事件当时震惊了英国外交及联邦事务部，要求港督麦理浩爵士向英国政府提交报告，约一星期后，港督深夜发表紧急特赦令，表示对1977年1月1日前所犯的贪污罪行不予追究，警廉冲突才得以平息。

　　如今，冼锦华案已进入检控阶段，其结果究竟如何，还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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