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张天天(《雷锋之歌》作者)

　　主持：朱煦

　　责编：方磊

　　主持人：听众朋友好，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节目，我是主持人朱煦，本期节目是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节目和沈阳人民广播电台《咱们的老百姓》节目联合为您录制，此刻我就在沈阳人民广播电台的录音间，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小姑娘，她今年还不满20岁，但是她已经出过三本小说了，是吗？

　　张：嗯，《雷锋之歌》是我的第九部书。

　　朱：那我看到的资料是太不全面了。大家可能听到一个非常稚嫩的声音，她刚才提到《雷锋之歌》，我们知道雷锋精神一直是被我们颂扬和歌唱的，雷锋精神也为我们熟知，我们今天要和大家一起翻开一本叫《雷锋之歌》的小说，注意是小说，用小说的形式讲述雷锋的故事，讫今为止我是第一次听说。

　　张：对，这本书也是第一个。

　　朱：你听到这样既稚嫩但又很老练的声音，那么我要告诉大家她的名字叫张天天。从你接到邀请到动笔花了多长时间？

　　张：我是8月初接的任务。

　　朱：你说的是哪年的8月？

　　张：2002年的8月初，我觉得任何一个作者都会有这样的使命感，40年，雷锋宣传40年还没有一个人用小说的形式去真实生动完整的再现雷锋的一生，这实在是个遗憾。

　　朱：我想信任也罢，荣誉也好，第一次用小说这样的文体，但它毕竟意味着是要做着这件事情，和你是有相当大的距离，我了解你写这本小说一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张：两个多月，我先是废了十万多头的稿子，我开了四个头，那时候也是因为学了一年中文，我想用现代派的手法开头，结果废掉了，后来初稿完成是50多万字。

　　朱：据说这个初稿受到了方方面面很多的评价，甚至是质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张：最大的问题是写得太长了，有一段是写雷锋童年生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真是相当郁闷，那种状态非常糟糕，为什么？特别难写。

　　朱：我还是很关心，我听说有人很质疑，是你把雷锋写得太不像雷锋了，还是把雷锋写得更另类了？

　　张：当时是有一个比例的问题，因为我是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或者一个青年人的角度来诠释他，我把他童年那块儿写得太多了，但我觉得这么多年宣传雷锋都把重点放在雷锋参军以后，可是一个人无论他的人格还是整个人的精神形成最重要还是青少年时代，他的童年这么多年被人忽略了，我去湖南半个多月时间，我见了所有跟雷锋生活过战斗过的亲人朋友同事，重走了一遍雷锋路，他足迹只要踏到的地方我都走了，所以这是满满的收获回到了沈阳。

　　朱：这次考察的成型是你自己想去走一遍还是出版社——

　　张：我自己想去的。

　　朱：是你动笔之前就去走一遍？

　　张：对，因为我觉得要写好雷锋的童年就先要了解他生活的环境。

　　朱：你在沈阳的时候从你整理过的资料你觉得关于雷锋生命的整个历程的前半段的内容太少了。

　　张：太少了，它是一个根。

　　朱：但是你掌握的资料觉得非常不足。

　　张：当时我掌握的资料，整个童年的事情是很全的，但你真正要写好一个人的生活环境是很难的，湖南的风土人情，周围和他生活过的人对他的印象，感觉，评价也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我想寻到雷锋精神道德之根，不是别的，别的我有，我完全可以在家靠资料写成一本小说，但是我要把他写真写活写感人，好像真正看到雷锋一样，所以我就一定要写湖南，举个例子吧，有一段是写雷锋解放之前，当时国民党军队驻扎在长沙，当毛主席的军队要打进来的时候局势非常紧张，那时候地主开始疯狂的收租，老百姓被逼得吃不上饭，小孩子只是成群结队到省城长沙去要饭，雷锋就跟他的小伙伴柱牙子到省城要饭，认识了一个共产党，当时是地下党，一个叫杨伯伯的人，在他的领导下，到处洒传单，资料上只有几句话，但是这个情节非常精彩，我要把它展开只能细节虚构，但是这个事情是真实可考的，我只能这样做，后来有些事情，人物形象，像砍雷锋手的那个老太婆，很多人读完了说哎呀，你说狗脸拉得很长，挺个大肚子走路摇摇晃晃的，刁蛮的样子是吗？是，她是这个样子，因为雷锋有一个堂兄叫雷梦宣，就是湖南望城县雷锋纪念馆的老馆长，他是雷锋本家的堂兄，打小跟雷锋一起长大，砍柴放猪他们都是在一起，这么久以来大家一直是误传我觉得的确是一种误传，什么呢？地主婆把雷锋的手砍了三刀，你一个七岁伢子的手被胖胖的，凶狠的地主婆砍三刀手不是就断了吗？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情况是他们在夺柴刀，雷锋的手碰了三下，的确伤口很深，因为老太婆的力气很大，老人家把很多真实的事情告诉我，说你也是在抢救资料，我们这些老人家死了以后一些事就更加谣传了，所以你要真实的写下来。

　　(音板：湖南之行，不满20岁的张天天也把雷锋走过的路走了一遍，深深的体味了当年雷锋生活的艰苦，也了解了是什么力量使雷锋一直坚定不移的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别人，这时她也觉得自己与雷锋的心相通了，听众朋友，欢迎您继续收听今天《午间一小时》的谈话内容《雷锋之歌》。)

　　朱：在你刚才讲到的细节，我觉得它的创作过程和问世使得我们对雷锋的认识可能有了更宽广的——

　　张：但是比这更大胆的还有，比如雷锋母亲的死因，很多年被大家回避，这里面我就真实的写出来了，当时我问他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到底还是告诉我了，她的确是被地主强暴以后，怀了身孕，没有办法，只能上吊悬梁自尽，要不就对不起雷家的列主列宗，还有雷锋的情感问题，当时我写他的时候，我也觉得想写雷锋不能绕开这个问题，因为很多媒体都已经报道过了，雷锋的确是一个特别优秀的男孩儿，他走到哪儿人见人爱，不光是领导同事老大娘，女孩子更是如此，当时为写好这个问题，它的确是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我觉得都是，很多人有质疑，很多人觉得应该写出来，但怎么写是一个问题，当时我去了湖南特别见了雷锋在湖南时的亲密女友王佩玲，我跟她长谈了一天，我见到老人家之后刚开始也很小心，我不能很直接的跟她谈和雷锋的感情，我就绕了一下，说你当时和雷锋工作了八个月，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们工作生活是什么样的？我跟一提到雷锋老人家的眼泪刷就流下来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人家是那么哭的，眼泪无声的流，即使她在看着你笑的时候眼泪都在无声的流，我以前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看到rose怀念jack，我以为只是电影上的艺术夸张，觉得人间不能有这样的感情，但是见到王奶奶的时候我觉得的确是这样的，而且她讲得很客观，我当时比雷锋大3岁，我已经21岁了，21岁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不嫁人已经大龄了，雷锋来的时候我正好跟他分配到一个工作组工作，时间长了难免对他产生了感情，但是很坦白的讲，是我对雷锋有爱慕之情，雷锋从来没有跟我表白或者说明过什么，因为雷锋对任何人都是博爱，没有跟某一个人产生什么儿女情长，当祖国号召他到大连钢铁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我实在舍不得雷锋，虽然我那么爱雷锋，但我表面一直称他为小弟弟，当时他要走了我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留下了那个临别赠言。

　　朱：当有一天批露雷锋的皮夹克，雷锋的手表，雷锋的料子裤，包括雷锋的女朋友，也是我们用这种形式，这种载体，使我们对雷锋又走近了一步。

　　(音板：当长篇小说《雷锋之歌》的首稿问世时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张天天毕竟生活在新时代，与雷锋生活的年代距离太大，对当时相关的社会环境没有直接感性的理解，因此创作总感力不从心，于是张天天把周围的老人们看作自己的顾问，连农村普通庄稼院的猪舍马厩都成为张天天体察生活的场所。几经磨砺和锤炼，重新完成的《雷锋之歌》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朱：当时我也从这本书当中，我们回到你这本小说中的雷锋，如果我们把小说中的雷锋当成一个几近真实的话我觉得有几方面也是我很困惑或者不足够理解的，一个是关于他参军入伍的历程，我觉得在这方面你花了很大篇幅，而且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有的办法在今天的人当中是为了谋求其它利益的，比如他找到政委的妻子，比如他缠着招兵的干部，比如他到招兵单位当时的临时的办公机构里，我不该用这种词——讨好，但是我想千方百计做很多事——

　　张：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写吗？我一直写雷锋的形象，很好的一个人，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身体很不好，这么弱的一个人，他身高体重都不合适为什么还能当上兵？这个问题首先读者就会提出来，另外雷锋为什么要这样当兵，他是对党的报恩，他一直就报恩，他后来到县里大院当通讯员以后每个月拿的工资基本和县委书记的工资一样多，因为他是机要通讯员，可是后来当团桑湖围垦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说我不要这份工作了，我要去抗洪，然后围垦团桑湖我不要治委劳动模范这个称号了，我要当拖拉机手，炼钢也是如此，后来去工厂也是如此，那么困难，党需要我，我要去，后来我们说那个特殊年代，三年自然灾难，苏联要我们还债，在这种紧迫的时候，雷锋九岁的时候就想当乒，通讯员说你还没有枪杆子高呢，当什么兵。那时候他跟小通讯员玩讨好他们说你跟连长说让我当兵行吧，人家说你还没有枪杆子高，当什么兵啊，但是雷锋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理想，他的偶像就是黄继光嘛，当祖国有这种特殊的需要，特别的困难的时候，号召所有的青年扛起枪杠，保家卫国的时候雷锋就想我的机会终于来了，我等了20年了，我要报答党和祖国的恩情。

　　朱：我还想问关于雷锋刚到部队的时候他和班长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纠葛，认为雷锋在很多事情上拔尖一点，当然他这种拔尖不是想显示自己，他就是想更优秀，但是在班长看来接受起来就有点困难。

　　张：对，而且有时候说话直言不讳。

　　朱：在这一点上我欣喜的看到张天天笔下的雷锋也有了一点火力。他这个班长在内心也有过不平静。

　　张：我以前塑造雷锋是什么形象？就是小孩子的形象，就像我刚才说的，都把他当亲人一样去爱，像在县委的时候张书记，后来在工厂里对李书记又是那样，但是真正到部队以后这段故事不是我编造出来的，是我在资料上读来的，后来那个班长我没有采访到，但是我读到一些资料班长也说当时我跟雷锋相处得非常好，就像亲兄弟一样，雷锋在我们班就是这样的人，说话非常直，他好像是眼睛里留不下沙子，任何人有缺点他都指出来，他说指出来缺点才是对你的爱，让你更完美，让你做个像样的解放军，你要对得起身上这套绿军装。

　　朱：可是我觉得他从内心来讲不是能完全接受别人有时候委屈他，有时候冤枉他。

　　张：那个班长吗？

　　朱：包括那个班长，当然他也相信时间，进一步的交往。

　　张：但是王大壮去告状的时候又不舍得，他说是我们的班长，不能去告状。

　　朱：因此我觉得从这个小小的点上我们也可以看到作为雷锋还是很完善的，我说的完善和完全是在于他身上的弱点，可能相对常人来讲更不容易表现出来。

　　张：当然有，比如他小时候偷鱼，那时候他们家很困难，都吃不上饭，但那时候湖南有很多湖，地主家的，小水滩，一些地主家的长工在里面捞鱼，倒在竹筒子里都拿走了，剩下的小鱼人家都不要，因为都不够塞牙缝的，雷锋就偷偷拿个树枝穿在一起，他光着身子什么都不穿，就能把这串鱼儿带回家，谁也不让发现，烤完给孩子吃。

　　朱：也包括他和小伙伴儿们砍柴，和地主斗智斗勇，有几个故事也是大家很熟悉的，雷锋有好几次是因为做好事违反了纪律，我觉得你在表述的过程中应该说采取了一个比较客观的态度。

　　张：我不评价。

　　朱：但是我有一种感觉你是在评价。

　　张：哦？

　　朱：我认为你还是在评价，是在心上。

　　张：当我看这些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即使是违反纪律的，雷锋做事也是有原因的，是一些善意的错误，当一些领导批评他的时候我觉得不应该，得了，批评少写一点，不要把雷锋写得那么委屈了。

　　朱：我还是很想和你交流一下我对于这本书的整体印象，我有点意外，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好像还是在30年前我读《欧阳海之歌》，当然我要客观的说，《欧阳海之歌》无论它的文字，结构，应该说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但是它的味道，无论是雷锋还是欧阳海的诠释让我很熟悉，我读这本书还是真像我女儿问的：“你还看这本书”？我也回答得很诚实，因为我要工作所以要看这本书，但的的确确，我好像越看越回到了那样的年代。

　　张：我开始说为什么开了四个头呢？就是像用现代开头手法来写，但当我开了四个头，开了十几万字的时候我给老人家读，那个年代的人我给他们读，他们说不对味儿。

　　朱：看来我的感觉还是有点道理的。

　　张：后来我跟辽宁省文学院的院长徐光荣爷爷，他是我这本书的特约编辑，他说你不要玩花样了，写雷锋还是应该用传统的手法，中国最传统的白描式的手法老百姓才会接受，让大家回到30年前的时候，看到一个属于那个年代的真实的雷锋。

　　(音板：创作完《雷锋之歌》，年轻的张天天领会了40年前雷锋的心，领会了真正的雷锋精神，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让雷锋成为新世纪新青年心中最亲切的偶像，我们也相信不管时代社会如何发展，雷锋这个不朽的名字也会永远留在人们的心间。)

　　朱：我们刚才谈了很多，你在这个笔力上或者你在下功夫琢磨的重点上你刚才也一再强调了，我真的翻这本书的时候也有一种焦急，怎么还没有写到雷锋穿上军装，怎么还没有写到雷锋当螺丝钉啊？怎么还没有写到雷锋到部队里？我想通过今天我们的交谈，无论我还是听众朋友，或者是过去，或者是之前，读过这本《雷锋之歌》的人或许会找到一点答案。

　　张：但是干嘛要急呢？一个东西已经让人嚼了40年，反复写了无数次的东西了真的是没有新鲜感的东西，我当时写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干嘛还要急着看呢？就是应该像这本小说一样，用从小到大的叙述方式把它讲完，让你进一步了解雷锋是如何成长为一位杰出青年的。

　　朱：如果说这本书给我诠释了什么道理，我想一个最最真切的感受让我想起毛主席的那段话，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

　　张：难就难在他做了一辈子的好事。

　　朱：是的。

　　张：但是我还有一个莫大的遗憾，这也是在没有创作完雷锋之前的那个我的遗憾，我们这代人，80年代出生的人，或者70年代出生的偶像，可是你知道我们崇拜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除了歌影星就是一些外国人，其实都是跟雷锋同时代的人，比如英国的披头士乐队的约翰·列隆，他曾经是我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偶像，无可取代的地位，他曾经说过一句话，说披头士比上帝更深入人心，但是我喜欢雷锋之后，我觉得虽然他用他的歌声唱起了一代人的灵魂，但我觉得他的精神境界和层次没有办法和雷锋相比，我确实有这种感觉，什么时候雷锋也能这样深入人心呢？什么时候中国这代青年能够回头看看雷锋，发现在我们中国曾经有过这样杰出的青年，他是那样的了不起，那样的伟大，我们应该把他作为心里的偶像，就像阳光一样照在你的心灵，《雷锋之歌》只是一次尝试，一次努力，但我希望在它之后会有更多的歌声做出更多的努力，大家共同努力，一定要雷锋传下去，它是国宝，中国的传家宝，它是国宝，它是精华，它是最根本的东西，所以说雷锋不能丢，雷锋要传下去，这对我们这代独生子女来说更应该是继承学习的，所以让雷锋变成我们这代人心目中的阳光偶像一代代传下去这是我最希望的，我相信在我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我还会对我膝下的子孙讲述雷锋的故事。

　　朱：在我们一年一度纪念雷锋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更宽的视野，我们有个更深远的视野，我们知道雷锋的昨天，我们也希望雷锋的明天依然和我们紧密相关，和我们一代一代的中国人紧密相关，非常感谢你，谢谢《雷锋之歌》的作者天天，也谢谢20岁的小姑娘的天天。在这里我要代表本期节目的责任编辑方磊感谢收音机前听众朋友的收听，感谢沈阳广播电台为本期节目的录制给予的大力支持，再见！

　　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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