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张立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孙崇峰 发于内蒙古四子王旗

　　乌兰花镇

　　在围绕地球飞行20多个小时后，中国首位宇航员将降落在哪？此前官方公布的说法是“内蒙古中部地区”。10月14日，记者获悉主降落区设在内蒙古乌拉察布盟四子王旗，随即赶赴当地。

　　四子王旗处呼和浩特市北100多公里，旗是蒙古族的称谓，其行政区划相当于县。

　　四子王旗政设在乌兰花镇，这是一个人口仅3万多人的小镇，一条简陋的长街，两边一溜的平房。几栋稍高的楼房，属于旗政府和旁边的宾馆，宾馆前停满了军车，气氛显得颇为紧张而有序。记者入住时仅剩最后一间房，接待小姐告诉记者，“半个多月前军队就过来人，对面贵宾楼早就住满啦。”

　　神舟五号现在是小镇上的热门话题，即使在“稍麦羊肉面馆”里，两位牧民一边吃着羊肉面，一边还争论着宇航员到底在天上会说些什么。

　　探访回收基地

　　10月15日上午9时，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神舟五号飞船成功点火升空。

　　同一时间，内蒙古四子王旗宾馆大门口，警察云集，回收的搜救准备工作已经展开。记者看到警衔较高的人手中，都拿着一份安排表，上面列出了“护送航天员、现场戒严”等任务的人员及时间安排。

　　在闲谈中，记者得知出城道路即将封锁，10时30分，记者包乘一辆出租车，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前往红格尔苏木(苏木即乡的称谓)，红格尔距乌兰花镇65公里，一位军官曾告诉记者，回收基地就设在那里。

　　向导告诉记者，红格尔苏木中心地带又称大庙，当地曾建有大量的喇嘛庙，全盛时足有3000多僧侣，称为“希拉穆仁庙”，现在仅存两三座。

　　11时40分，抵达大庙附近时，路边用铁丝网围着的简易坪上，停着5架黄绿相间的直升机，不远处的半山腰，就是大庙的军事基地，旁边山上还有七八个类似雷达站的设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5架直升机就是用来搜索的，”副苏木长巴特尔告诉记者，“还有一个搜索车，可以显示飞船的具体着陆地点。”基地始建于2000年，平时只有12人值守，但现在达到300多人。

　　红格尔苏木已经组织了20人的后备队，分成4个组，一个组一辆吉普车，同样的后备队吉尔嘎郎图苏木也有一个，有关方面交待，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原地待命，除非在军队的搜索工作遇到困难时，才能提供协助，其次是提前通知牧民注意安全。

　　巴特尔曾参与过神舟一号、三号的回收，他告诉记者，“军队的行动可快呢，根本用不上咱们，组织后备队只是预防万一。”巴特尔远远看到过神舟三号，“像个大秤砣的样子。”他的话引起同伴们的一阵笑声，小酒馆里暖意洋洋，而屋外尽管阳光灿烂，却寒风刺骨，温度为2摄氏度。

　　回收基地虽然定点在此，但神舟五号的主降落场，却离此还有60多公里，记者从当地居民处了解到，吉尔嘎郎图苏木的阿玛吾素大队，才是最可能的降落点，此前的神舟一号、三号、四号，均在当地降落。而当地的一位牧民徐冠峰，还曾帮助部队寻找神舟一号。

　　幸运的徐冠峰

　　12时10分，记者启程前往徐冠峰家。10多分钟后，红格尔的交通要道开始设卡戒严。

　　从红格尔到阿玛吾素已没有正式公路，都是草原上压出的沙石路，透过车窗，外面的草原一望无垠、远处白色的羊群像天边的云彩。司机告诉记者，这片草原名叫格根塔拉草原，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这可能是神舟选定此地降落的原因。

　　找到徐冠峰家已是下午3时，灰色的一排房屋，前面是羊圈，后面是住房，屋后一个风车呼呼作响———这是当地牧民必备的发电工具。

　　徐冠峰今年27岁，曾三次参与了神舟飞船的回收。他因此成为草原上的名人。

　　“当时是1999年11月21日，我结婚刚6天，”徐冠峰回忆，“下午6点多，过来了30多名军人。

　　“草原上此时已是严寒季节，气温达到零下二十多度。热情好客的徐冠峰将军人们迎进了屋子，腾出刚布置好的新房，给士兵们取暖，父亲徐吉祥赶紧宰了一头羊，“部队的同志当时不答应，还硬塞了300元钱。”

　　凌晨1时，部队“出发去找个东西”，徐冠峰叫上自家的一个蒙古族羊倌带路，在茫茫雪地上走了30多里，当部队找到神舟一号返回舱时，徐冠峰才知道，自己见证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时刻。

　　此后的神舟三号、四号，都降落在徐冠峰家附近二三十里的地方，徐每次都前往协助寻找。2000年，部队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赠送给他一辆东风卡车。徐家所在的这片草原，属于无水草原，卡车被改造成水罐车，徐冠峰用来从40多公里外拉水。

　　内蒙古电视台的12人摄制小组，已经先期抵达徐冠峰家，陪同前去的四子王旗电视台的特穆尔巴根告诉记者，以徐家为圆心的方圆三十里，是降落区的核心地带，当地政府因此于半月前，对草原上沙石路都进行了整修，方便届时车辆通行。

　　返回四子王旗沿路都已戒严，一共有5道岗哨，民用车辆只准出不准进。

　　紧张

　　记者于当晚11时15分从乌兰花镇出发，“有100多辆车编队前往“，他告诉本报记者，“凌晨1时15分到达大庙，总装副政委朱增泉作了战前总动员，地面搜救队员一共60多人，统一身着桔红色工作服，分乘10辆特种车，于1时30分准时出发。”

　　3时30分，搜救部队进入预定地域———阿玛古郎草原，阿玛古郎在蒙语中意为“平安”。

　　在随后的2个小时等待中，草原上一片静悄悄，气温降到了零下4度，不过风速仅为4—5米／秒，这让搜救队员都很高兴，因为风速如果超过10米／秒，就将对飞船的着陆产生影响。

　　5时30分左右，空中搜救队的5架直升机中，3架升空盘旋，2架地面待命，直升机轰鸣的马达声，使现场开始紧张起来。“大约6时过几分，天还是灰黑色，一道桔红色的闪光突然出现，”

　　记者马上拿起手中的DV拍摄，“整个过程只有一两分钟，这是飞船进入大气层时，外壳与空气磨擦所产生的现象。”

　　在这段时间，飞船与地面失去联系，在航天术语中称为“黑障”，几分钟后，着陆现场的雷达车开始捕获到神舟飞船的信号，随即计算出大致落点，天空已开始蒙蒙亮，庞大的车队随即赶往降落点。

　　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搭乘第三架直升机赶到了降落点，成为到达现场的第一个记者，从后来播放的电视画面看，飞船舱门打开后，人们就欢呼起来，现场有的工作人员叫着：“出舱，一会脑袋先出来”，“等会等会，先休息一下再出来，”

　　7时10分，记者乘坐的三菱吉普赶到了现场，“飞船侧卧在草地上，周围已经被军人和医护人员包围，并用绳子围起了一个方形的区域。”

　　在他赶到现场之前，6时54分，着陆场系统总指挥长夏长法在现场宣布：“神舟”五号已于6时23分在主着陆点安全着陆，实际着陆点离预定地点，仅偏离4.7公里。

　　这时航天员杨利伟尚未出舱，在方形区域外，100多辆搜救车辆纷纷抵达，周围的牧民纷纷赶来，大家都往前拥，争睹航天员的风采，场面有点混乱，孙崇辉看到航天员杨利伟脸色稍有点苍白，但面带微笑。

　　这时杨利伟已经过了医护人员的第一轮检测，几分钟后，他左脚先迈出舱门，随即双脚着地，自己走出了飞船，举起右手挥动致意，在离开近22小时后，他再次站在了地球上。

　　一位蒙古族姑娘给杨利伟献上了鲜花，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杨利伟坐上一辆医务椅，记者在电视直播头中看到，杨利伟神情自若。他随即被送上了桔红色的医监医保车，进行20分钟的医学检测，在确定状况良好后才能转送北京。

　　医监医保车不许靠近，四周再次小范围戒严。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耀眼，四周的牧民有的开车带着老婆孩子、有的骑摩托、有的骑马，聚集了100多人，牧民们开始跳舞，草原上一片欢歌笑语。

　　7时40分左右，杨利伟完成了医学检测走出车辆时，记者注意到他的宇航服已经脱下，换上了一身蓝色工作服，现场再次一片欢呼，一位蒙古族姑娘给他献上了雪白的哈达，杨利伟这时说了第一句话：我为我的祖国感到骄傲。

　　在总装首长的护送下，杨利伟登上直升机，飞往呼和浩特的一个机场，换乘专机前往北京。现场的一位负责人说，“神舟5号是历次发射中最成功的一次，航天员杨利伟自主打开降落伞，自主出舱，目前身体状况良好。”

　　“神舟”五号回归过程

　　10月16日4时19分，神舟五号飞船飞行进入第14圈，将在预定地区着陆。经过南大西洋上空时，″远望″三号航天测量船上的测控雷达发现目标远望三号持续地跟踪目标10分钟。根据北京指挥控制中心的命令，远望三号测量船向飞船发出第一个返回指令，指挥飞船进行第一次调整姿态。

　　飞船飞行过程中，多个地面测控站和4艘″远望″号远洋航天测量船组成测控网，对它进行连续的跟踪、测量与控制。除了陆上测控站以外，4艘″远望″号，一号在北半球的西太平洋海域，其他3艘分别部署在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上。″神舟″五号飞船在太空运行时的轨道面和地球的赤道面之间有一个夹角，叫轨道倾角，大约为40多度，飞船在环绕地球飞行时，是在南北纬40多度之间的上空运行。

　　4时34分神舟五号飞船开始进行着陆准备工作。神舟五号飞船返回前飞行在距地面数百公里高的圆形轨道上，速度约为每秒8000米。要使飞船返回地面，必须改变飞船飞行速度的大小和方向，使其脱离原来的飞行轨道，进入下降飞行的轨道。

　　当飞行指挥部决定神舟五号飞船返回后，地面测控指挥部门迅速根据飞船所处的位置，向神舟五号飞船发出返回程序和数据指令，飞船按预定时间调整飞行姿态，偏离原来的运行轨道。

　　飞船完成偏航动作后，轨道舱和推进舱与返回舱组合体分离，这时，轨道舱继续在轨道上飞行，进行其他科学试验任务。接着，返回舱和轨道舱再次完成制动姿态调整，减小速度，降低高度，调转身体，返回舱尾部向着飞行方向。此后，推进舱的发动机点火，推动返回舱离开轨道。飞船完成离开轨道操作任务，转入一条飞向地面的返回轨道。

　　5时59分，当飞行高度降低到距离地球约140公里时，按着预先设定的程序，推进舱和返回舱分离，分离后的推进舱就变成了太空垃圾，在大气层中焚毁，而返回舱则沿着返回轨道继续下降。

　　6时04分，当返回舱距地球约100公里时，进入稠密大气层，在大气层中继续下降，并急剧减速。这时，返回舱与大气层将产生剧烈的磨擦，由于返回舱下降速度太快，空气磨擦太大，返回舱就像一个大火球一样，舱体温度达数千度，周围产生等离子体，从而，形成电磁屏障，又叫做“黑障”，此时，在一定的时间里，地面收不到返回舱的信号，返回舱与地面的通信联系暂时中断。

　　6时许，返回舱飞船返回舱进入中国上空。

　　6时07分，内蒙古主着陆场收到飞船返回舱信号。此时返回舱距离地面约40公里的时候，“黑障”现象已经消失。返回舱的速度已经降低至每秒200米，当返回舱下降到距地面约10公里的时候，返回舱内的回收着陆系统开始工作，首先是拉出天线，弹出伞舱盖，打开降落伞包，接着，连续完成拉出引导伞、减速伞和主伞动作。返回舱在主伞的牵制下，缓缓下落，接着完成抛掉返回舱的防热底盖的程序。此时的返回舱的下降速度可达每秒8米。当返回舱距离地面约1米时，返回舱底部的反推火箭发动机点燃，向地面喷出气体，以减轻返回舱的落地速度，这时，返回舱的下降速度不大于每秒3·5米，坐在里面的神舟五号航天员非常舒服地落到了地面。

　　目击飞天时刻之一

　　“飞天”前后的航天人

　　□本报特约撰稿杨虹

　　离发射还有60分钟。

　　我站在测发楼的“总体网工作间”里，透过明净的玻璃墙，基地飞行指挥控制中心——我们称之为测发大厅——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微笑着的胡锦涛主席，正与载人航天各系统负责人握手。当他走到火箭系统总指挥黄春平面前时，停留的时间似乎更长些，可以看到黄春平在说着什么。事后黄春平告诉我，他当时作出了保证：一定会安全顺利地把中国首位航天员送入太空。

　　人们的表情那样平静，就像大战之前，一切消声。

　　现在，航天员已经进入飞船，而各系统负责人也在红底金字的15份《中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行任务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15分钟。

　　我快步来到测发大厅的楼顶上。发射场周围的喧嚣与大厅里的平静对比鲜明，外面的人们穿着节日的礼服，与已经长身而立在1.5公里外的火箭合影。

　　清晰的倒记时传来……火箭升起来了！

　　发射后两分钟，“长二F”消失在遥远的天际。那余留在长空的一道白烟，仍让我们为之疯狂地欢呼。

　　我跑回测发大厅。天！这间约200平方米的房子，挤进了几百人。人们关注的目标只有一个———大屏幕中首名中国太空人杨利伟的一举一动。

　　杨利伟仍像发射前那样面带微笑，他是我见过的最沉稳的男士。他给了我们一个友好的眼神，我们开始鼓掌；他打开一个本子———听说是航飞行手册，又赢得一片掌声。

　　黄春平和火箭总设计师刘竹生仍然严肃地坐在那里。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因为在发射后的大约600秒———箭船分离的那一刻，才是这两位老总卸去担子的时候。

　　升后空大约4分钟，杨利伟向我们挥手。又是一片掌声。587秒，大屏幕终于显示出箭船分离的画面。火箭不辱使命，飞船进入轨道！两位老总抱在一起。

　　两位60多岁的老总带着他们的秘书和我，欢快地跳上一辆越野车，直奔..5公里外的指挥大厅。

　　当我们4人击掌庆贺的时候，刘竹生开始不停地揉眼。黄春平哭了，我也哭了。

　　当黄春平和刘竹生进入指挥大厅时，载人航天工程指挥部的领导纷纷向他们祝贺：“你们的神箭真神！”

　　(作者为航天一院《航天长征报》记者)

　　目击飞天时刻之二

　　700米外，我拍到了“飞天”

　　□本报特约撰稿王宁

　　早晨6时30分，我提着摄像机，赶到发射现场，来到发射塔正南大约700米的地方。

　　我很幸运———除了太空行者杨利伟，或许我是距飞船最近的人，其他参观者大都撤到了数公里以外。

　　支起三角架，调试机器。摄象机的镜头里，七色光圈与平静的大漠相辉映。神舟五号发射塔架的大部分支撑机构已经张开，长箭孤独地耸立在戈壁里。

　　我的心在跳———这是一次艰巨的任务，略带危险。

　　几年前，在西昌基地，“长二E”火箭发射奥星时发动机紧急熄火，我就站在距离它200米的地方拍摄———没有退路，1公里内都是危险区。

　　我已经养成了在每次发射之前给每位家人打电话的习惯。但这次我很有把握，我跟踪了这枚火箭从研制到生产到今天的全过程———它一定行。

　　航天员出征的场面像一幅画，在我眼前不停展现着。今天早晨5时30分，我与杨利伟的距离是那样近———只有不到1米，我用摄象机记录了他从容的微笑。

　　还有15分钟发射。我的心慢慢静下来。

　　我把景别调到最大，包含了整个发射架。这样，在火箭飞出塔架前的10秒种，镜头可以连续不断。

　　还剩1分种。塔架顶部与火箭相连的电缆和摆杆，正在缓缓打开。长箭将甩开一切，冲向我的梦中之地。

　　可以清晰地听到倒计时的口令。然后是巨大的、沉闷的轰鸣！没有任何乐器能将它表达出来，也没有任何机械的声音能与之相比。它让我热血沸腾。

　　火箭燃烧着，带着很快的加速度飞出塔架。我丢下摄像机，拿起数码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

　　它飞上天了！此时燃烧的“哔啵”声从空中传来，而长箭外表保温层脱落的碎片，宛如雪一样划落而下。

　　火箭升空后大约30秒，我又拿起摄像机，追拍它的飞行轨道。角度很刁，我躺在地上，镜头对准天空。那道白烟———像龙一样的白烟———拖在火箭后面。

　　我不敢呼吸，怕胸部的动作影响拍摄的稳定性。“长二F”渐渐变成一点，120秒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我放下机器，凝望着蓝天上的那道白烟。

　　它好美，是我平生未见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