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到了悬崖中间的那个地方，她发现，虽然道路确实正好在那个地方断裂了，但是一块厚木板已经架在沟壑的两边，一根绳子穿过峭壁上的铁环，形成一个扶栏，使她可以紧紧抓住，就像走过一座狭窄的独木小桥一样。然而，尽管有扶栏可以使她保持平稳，惊恐小姐还是要特别小心，不去想不久以前懦夫为她描绘的那幅悲惨的图画。她从痛苦的经历中感受到，那幅刺入她想像屏幕上的图画会比实际情景更加让她害怕。

　　沿着独木桥安全地通过那道沟壑之后，她们发现前面有一个非常窄小的山峡。山峡的正前方，有一个非常安静的小山洞，那就是牧长跟她们说过的可以过夜的地方。

　　惊恐小姐感到轻松多了，她带着一颗感恩的心进入山洞，朝四下里看了一遍。从现在这个高度，她虽然不敢朝下看——因为那样会使她头晕目眩，但是朝前看去，她可以看到高原，看到那个连接着远方大海的沙漠。月亮刚刚升起，大地上的一切都沐浴在纯洁的银色光芒里。星星出现在黯淡下去的夜空中，调皮地眨着眼睛。山洞中，有一些用扁平的石块垒成的粗陋的石凳和一张石桌，地面上堆满了羊皮，她们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山洞入口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瀑布，水滴从峭壁上流下。她们轮流走到小瀑布旁边，畅饮清凉的泉水，借以消除疲劳，恢复精神。忧伤和苦难拿出两个面包、一些干果和果仁儿，这些都是牧长在山脚下给她们的。她们饱餐一顿之后，倦意和困意一起袭来，便在山洞里躺下，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破晓时，惊恐小姐从梦中醒来，站起身，朝着山洞的入口处走去。

　　在凌晨的寒光之中，她不禁感到自己正面临着一种空前的悲哀。她一眼望去，除了空荡荡的大地、大海、头上悬挂着的峭壁和脚下嶙峋的怪石，什么都看不见。她望不到她们曾经穿过的那个令人愉快的、遍地都是树林的山区。在她所能看到的广袤的地带，连一棵树的影子都没有，甚至连矮小的草丛也几乎找不出来。“多么悲哀啊！”她这样想着。“下面的岩石看起来真是粗陋不堪，如同专门等在那里，要刺伤并彻底毁坏一切掉到上面的东西。看起来这里到处都是荒凉贫瘠的不毛之地。”

　　想到这里，她朝头上的峭壁望去，开始感到既惊奇又高兴。她看到，那个小瀑布的水滴偶尔溅到一块岩石上，岩石上有一个狭小的缝隙，里边长着一株小小的植物。它只有两三片细叶，枝干几乎和头发一样细微，显得十分脆弱。它的枝干上有一朵小花，颜色血红，在朝阳的光辉中像灯光或者火焰一样闪耀。

　　惊恐小姐对着那朵小花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它被岩石紧紧地包围着，透过那个微小的缝隙，它顽强地面对外边的光线，面对周围贫瘠的孤独。它的根扎在峻峭的山崖上，它的叶子几乎无法伸到那个监狱般的“石屋”外，但是，它仍然不遗余力地绽开花朵，而且使自己小小的面庞迎着太阳，像喜悦的火焰一样闪闪发光。惊恐小姐问道：“小花，你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任何像你一样的花儿。”

　　这时，阳光照在血红的花瓣上，使它们发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绚丽的光芒。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叶子之间传了出来：

　　“我的名字叫‘承受代价’，但是也有人叫我‘宽恕’。”

　　惊恐小姐听了，想起牧长对她说过的话：“在攀登悬崖的路上你将发现什么是爱的字母表上的第二个字母，发现以后就要立即付诸实践。”

　　她凝视着那朵小花，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叫那个名字？”

　　一阵细微的笑声从叶子之间传了出来：“我和自己所有的伴侣都分离了，我背井离乡，被带到这个地方来，囚禁在这块岩石的缝隙之中。这不是我的选择，而是另外一些人的行为，他们把我扔到这里，此后便溜之大吉，让我孤身一人在这里承受别人行为的后果。我已经承担了后果，但是我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我没有停止对爱的追求，而爱帮助我推开岩石缝隙中的一切阻碍，直到我能够照直看出去，一直看到爱的太阳。现在你看吧，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横在我的爱和我的心之间，周围的一切都不能转移我的爱。它照耀着我，给我喜乐，对于从我身上夺走的一切，它都给我赔偿，对于一切反对我的行为，它都为我弥补。在整个世界上，你找不出另外一朵花比我更蒙祝福，比我更加满足。我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说着：‘在天上除了你我还有谁？在地上除了你我还渴慕谁呢？’”

　　惊恐小姐看着她头上那闪烁的光焰，一种几乎是妒忌的渴慕进入她的内心。她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干些什么。她跪在那朵被囚禁的小花下面的狭窄过道上，说道：“噢，我的主啊，看吧，我在这里——我是那个名叫‘宽恕’的小使女！”

　　（选自《稳行高处》，［英］汉娜·何纳德著，王汉川译注，中国工人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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