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水华

　　2004年3月23日清晨6时整，随着总指挥李超按下起爆电钮的刹那：“轰…轰…轰！”三声巨响，3座百米高的沈阳冶炼厂大烟囱在爆破中瞬间土崩瓦解，几乎同时轰然倒下。周围群众集体鼓掌，向沈阳炮兵学院爆破官兵致谢说：“这3座烟囱早该拆了。”至此，3年的争论也有了明确的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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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爆破创下我国爆破史上的3个之最，即烟囱的历史最久、数量最多和结构最复杂。

　　沈阳冶炼厂的3座百米以上的巨型烟囱，其中最高的一根达122米，每当沈阳人提起都会引起心中复杂的情感。

　　沉重的负荷大气污染源的标志

　　尽管沈阳冶炼厂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但它排放出的大量废渣、废水、烟尘却让沈城居民受害不浅，其中尤以烟尘污染最为严重。

　　这个厂每年向大气排放的二氧化硫为7.4万吨，占全市二氧化硫排放总量的42％；铜冶炼系统二氧化硫平均排放量为3266千克／小时，超省标6倍；铅冶炼系统二氧化硫平均排放量为4772千克／小时，超省标9倍；每年排放重金属66.8吨，每小时排放量达到5.6千克，超过国家标准1.3倍，其中铅尘排放总量竟达全市的98％。

　　多年的监测结果表明：沈阳市环境空气二氧化硫浓度的空间分布特征是以冶炼厂为中心，沿城市主导风向形成面积约50平方公里的重污染区，约占沈阳城区面积的1／4，其中心地区二氧化硫浓度是边缘地区浓度的2～8倍。

　　严重的空气污染给周边环境和沈阳市人民的健康带来了极大的危害。位于冶炼厂下风方向受污染的部分地区，杨树叶提前脱落，沿街树木枯萎；由于二次污染严重，给全市的地下水也造成了严重威胁。一到气压低、无风天，沈冶周围的居民便被烟气熏得叫苦不迭；遇有风天，住在下风向的居民更是难受，这时，环保部门的投诉电话就会热得烫手。

　　几年前，沈阳市妇幼保健所和市儿童医院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了一次对7岁以下儿童的铅污染筛查活动。经过对近万人的初步筛查，结果表明：沈阳儿童中约50％为铅污染的高危人群，在接受确诊的人中约有80％的儿童血铅水平超标。铅污染的“龙头老大”沈阳冶炼厂更是难辞其咎。

　　沈冶破产特大型国企被污染消灭

　　“不是企业消灭污染，就是污染消灭企业。”这句话在特大型国有企业沈阳冶炼厂得到了验证。这个曾经有过辉煌历史的大企业，终因没有通过环境保护这一关，而成为我国首家因环境问题被关闭的特大型国有企业。

　　2002年8月8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宣告沈阳冶炼厂破产。至此，这家严重污染环境，曾在中国有色金属冶炼行业占有重要地位的特大型国有企业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沈冶的破产带来一串喜人变化：2002年10月中旬，沈阳市铁西区某住宅小区一期楼盘已全部售完，但仍不断有人找上门来，询问楼盘何时再开，甚至要求先预付房款，以便买到好的楼层和户型。这种火爆的售楼形势令开发公司的工作人员始料不及。这家房地产公司的一位经理认为，火爆的背后，固然有贷款住房消费观念的转变等相关因素的影响，但冶炼厂呛人的黑烟不再侵扰人们的生活，无疑是日益关注生活环境质量的都市人下定决心在此购房的一个重要砝码。

　　这家小区位于沈阳铁西区兴顺街以南，正对着沈冶的大烟囱。以前一遇北风，这里的居民就被冶炼厂大烟囱排出的污染物呛得无法忍受。开发商刚刚开始在这里建房时，并没有对这里的房价看好，他们甚至担心每平方米2000元左右的起价会吓跑一大批购房者。令开发商始料不及的是，沈冶破产以后，这里的房价竟升至2800元／平方米，目前该地区房价已飙升至3200元以上。

　　这个小区的一居民告诉记者说，促使他到这边来买房原因是冶炼厂关闭了，解除了全家的后顾之忧，在这里住上班近，而且房子的质量也不差，所以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即早早把钱交上，而且挑了个好户型。

　　波澜乍起烟囱又冒烟了

　　自沈冶破产后不久，社会上就传出将对沈冶资产进行重组消息，许多被污染怕了的沈阳市民均对此十分关注。重组也引起了国家环保总局的极大重视。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汪纪戎，在2002年9月视察当地环保工作时曾再三叮嘱辽宁省环保局，要密切关注“沈冶”重组情况，绝不允许再出现个新的污染源！

　　事实的真相是：沈冶破产后，由沈阳市国有资产交易中心拍卖行对沈冶资产的拍卖中，环新商贸有限责任公司中标，买下沈冶近1／4的厂区和主要设备，并新组建了“沈阳兴冶工贸科技有限公司”。

　　11月下旬，公司开工。据当时公司环保产业分公司的负责人介绍：兴冶公司共设7部8个分公司，预计年产铜2万吨、铅5万吨、锌1.8万吨。“兴冶”不是沈冶的翻版，首先是体制上变国有为民营，再就是工艺上采用湿法电解，废气排放达标没问题，只是废水排放量大些，但达标没问题。

　　据了解，“兴冶”的生产原料需高价从外地购进，因为辽宁的几家有色金属矿山已相继因资源枯竭而报废。若按国家产业政策而言，这类企业属限制发展和逐步淘汰产业。至于“兴冶”开工后所产生的大量废渣如何处理，当时，公司已与丹东市凤城的一家公司签订了协议。但据环保专家介绍，“兴冶”公司每年可产生12种约2万多吨的废渣，而凤城那家公司只有4种约7500吨废渣的处理回收能力。

　　据了解，当时，新组建的“兴冶”按程序应严格按新建项目进行审批，可是迄今为止，不仅省环保局不了解此事，就连沈阳市环保局也没有任何同意其开工的文字材料。查阅当时沈阳市环保局在给政府的报告中，其态度很明确：不同意开工！市政府无论是在原沈冶资产重组问题上，还是在研究“兴冶”公司发展时，都明确提出：铅、铜冶炼的重污染工艺停用，铅尘、废气和废渣等污染的治理必须达标才能开工生产。

　　当其开炉冶炼时，人们看到沈冶的大烟囱又向外冒烟了，沈城顿时哗然。周围市民气愤难遏，纷纷向政府有关部门举报，这促使当地政府下决心彻底拆除沈冶。

　　辉煌的过去行业的擎天柱

　　沈阳冶炼厂原为国家一级企业，位于铁西区北二中路10号，占地36万平方米。该厂始建于1936年日伪时期，初名为“国立金矿制炼厂”，1939年改名为“奉天制炼所”，1946年10月，改名为沈阳冶炼厂，1949年1月恢复正常生产。冶炼厂建厂时只有一座百米以上的大烟囱，就是现存的3座大烟囱中最东侧的铅系统烟囱。它高120米，为混凝土结构，底部外径9.1米，顶部外径5.3米，壁厚60厘米。

　　新中国成立后，沈冶有着辉煌的历史：作为共和国最大的有色金属生产基地，它是新中国最早恢复生产的有色冶炼企业。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在中国500家大型企业中排名第69位，被誉为“有色鞍钢”。它主要从事有色金属的冶炼生产，有铜、铅、黄金、硫酸铜、硫酸镍等五十多种产品。许多产品在国际、国内市场畅销。其中，金、银产量则居全国首位，其他品种均居主导地位。

　　沈冶先后经历过4次大的改造和扩建。1950年建起了铜系统烟囱，混凝土结构，高122米，底部外径8.1米，顶部外径4.3米，壁厚60厘米。1979年建起了制酸系统烟囱，混凝土结构，高102米。后建的两座百米烟囱和原有的120米的铅系统烟囱一起，三峰并峙，成为重工业的象征。

　　拆除烟囱顺市情和民意

　　过去，沈阳的工业布局混乱，每个城区内各行各业混杂并存，污染源多而重复，种类复杂，污染呈加权增长，没有形成统一的发展空间和发展规模。为此，沈阳市对老工业区进行了大规模、全方位改造。

　　从区域的重新划分开始，沈阳市把铁西、张士两大工业区以及从其他地区划拨进行重新整合成为铁西新区，面积由原来的39.4平方公里增至126平方公里，使铁西区打开了污染和衰退企业从城市中心取缔和退出的通道，加速生产要素和资源由低效领域向高效领域迈进，从企业的关停并转入手，冶炼厂为代表的40多家企业彻底关停破产，蓄电池厂、毛纺厂等30余家搬迁至张士，总体从铁西的中心地带搬迁了120多家污染企业，彻底改变了铁西老工业区产业布局的不合理局面，经济结构失衡的问题得到了调整，2002年全区实现国内生产总值77.9亿元，同比增长20％。目前，铁西———张士已经连成一体，形成数控机床、航天、新型材料等八大新的工业园区。

　　按照铁西新区的发展规划，在建设大路以北建设现代商贸区，原冶炼厂周边地区北二马路规划建设汽车贸易产业带。占地面积36万平方米厂区，其中规划教育用地9万平方米，汽车用地4万平方米。一位知情人士介绍，今年3月初，一位美国投资者来到冶炼厂实地考察，对位置比较满意，但是当他看到3根大烟囱时还是摇了摇头。几位房地产开发商对记者说，“冶炼厂的位置是不错，开发商住和民宅都挺好，可谁也不愿意自家楼前有根大烟囱！这样的楼盖完了会有人买吗？”

　　从社情民意角度看，自从冶炼厂破产退出以来，全市各界包括市、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多次提出议案、提案、意见、建议，要求拆除原冶炼厂大烟囱，并且经过有关专家研究论证保留3根大烟囱弊大于利。铁西区人大于2004年3月1日专门召开常委会议研究此事。与会人员认为，原沈阳冶炼厂烟囱年久失修，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严重威胁周边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且烟囱内壁积垢会造成多方面的环境污染，后患无穷。因此，拆除原沈阳冶炼厂烟囱是当务之急，势在必行。

　　从环保角度看，沈冶原是沈阳市的污染大户，这些污染物都是通过这三座烟囱排放到空气中的，经过50—60年的积存，烟囱内壁、表层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尤其是内壁附着的灰垢，更是含有大量的污染物，经过风吹雨淋，仍然会对环境造成一定程度的污染，特别是雨雪的冲刷，会通过表面径流对地表水、土壤乃至地下水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

　　爆破现场总指挥李超介绍：为防止三座烟囱拆除过程中的环境污染，环保部门组织拆迁单位、爆破单位及有关专家对现场情况进行了考察和论证，制定了详细的污染控制方案，提出了拆除过程中防止残余的重金属残渣灰的环境污染要求，确定了重金属残渣灰在爆破前后的两次清理任务，清理的重金属残渣灰按照优先利用和安全处置的原则进行处理，对残余的建筑残土采取远离城市、远离地表水、远离水源地的方式进行安全处理，在整个爆破拆除过程中实施喷水抑尘措施，防止扬尘的环境污染。

　　此次冶炼厂三座百米高烟囱爆破拆除采用的是城市控制爆破定向倾倒技术。它的基本原理是根据烟囱结构，在烟囱底部打孔、装药，实施爆破瞬间使烟囱底部形成缺口、失稳、倾倒。

　　此次拆除爆破的三座百米高烟囱无论在技术上，还是环境方面都存在相当大的技术难题。三个烟囱的爆破成功也填补爆破领域的众多空白。在同一地区、同一场地、同时起爆三座百米高烟囱在亚洲是第一次，在国际上也实属罕见，甚至有人说在国内是空前绝后的。始建于1936年的铅冶炼系统烟囱，是此次爆破拆除烟囱最老的，因此，备受爆破界、学术界的重视，这个烟囱经过一次加固处理，内层和外层无论在配筋还是混凝土强度都有较大差别，而且内层还有5公分的空气流通层。不仅如此，该烟囱风化严重，南北都有较长的裂缝，并有较大的偏心，拆除难度也堪称国内之最。此外，冶炼厂拆除后留下的大量建筑垃圾，也给爆破拆除后囱体触地安全提出较高的要求，从这个角度看也是全国之最。

　　此次爆破，炮兵学院技术研究所的全体官兵，在接到任务后，立即组成了强大的技术班子，进驻冶炼厂，进行测量、勘测，并迅速向有关部门提交了可靠的技术方案。随即有关部门组织了专家组对技术方案进行论证。根据论证的技术方案，炮院爆破官兵仅用5天的时间就完成了爆破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这在高难度、高强度的施工环境下，实现如此快速的工程进展，在国内有记载的爆破工程中是实属少见的。

　　三座烟囱是装药孔数共达705个，总炸药量199.45公斤。建于1936年烟囱，就用去药量134公斤。为确保成功爆破和爆破安全，炮孔防护采用捆绑式多层防。为保证及时妥善处置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他们还拟定了出现各种情况的紧急处置预案。

　　现场爆破总指挥李超告诉记者：我们严格依照法定程序进行了公开招标，最后确定沈阳炮兵学院为爆破拆除施工单位。该院制定的爆破拆除方案于3月16日就通过市公安局组织的专家评审会。为确保安全，我们制定了详细的实施方案，公安部门制定了专门的安全、交通管理等警戒方案，确保了爆破的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