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青黄不接，牛羊饥饿而死，自然开始加倍报复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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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多国土资源局局长扎西多杰望着干涸的黄河 支流一筹莫展

玛多因草场沙化，出现上千名生态难民

　　撰稿／杨 江(记者)

　　玛多，黄河源。

　　沙化的草场散落着牛羊的尸骸，漫无目的觅食的牛羊群中，常有一两头饥饿不支，走着走着便倒在低洼地里，再也爬不起来。畜群仍旧啃着草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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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硕的高原田鼠在行进的吉普车前四处乱窜，一路上，车轮留下斑斑血红的印迹。

　　因为断水，水电站停止运转。人们重新点燃蜡烛。

　　因为干旱，县政府大院的水井水位一天天下降，水桶上的绳子越换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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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多，昔日黄河源头上的明珠，全国首富县，今天已成青海省重点扶助县。

　　一个个令人心酸的场景，吟唱着一曲黄河源悲歌……

　　目击草原：牛羊尸骸与沙地

　　烛光中的玛多

　　高原上的暮色总是降临得很晚。5月12日晚上9点，最后一丝光亮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在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城，坐在门槛上借着余晖看书的12岁男孩多杰站了起来，拍了拍粘在裤子上的灰尘进门了。屋里一片漆黑，多杰摸到抽屉边抽出一根粗大的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他坐在蜡烛旁做作业。

　　玛多原来是有电的。县城西边60公里外接近鄂陵湖注入黄河的地方，国家投资近亿元修建了一座黄河源水电站，2年前投入运营，结束了玛多无电的历史。

　　但这座水电站在今年年初停止了发电，原因是黄河源头断水，玛多重新成为一个无电县，多杰和他的同学们每天晚上都只能借着烛光做作业。

　　这个时候，玛多县委书记中拉的手机没电了，他找出充电器走进机关食堂——那里有一部小型柴油发电机正在运转。

　　5个月以来，玛多县使用手机的人都在为充电而烦恼。一位干部忧虑地说，再过几年，别说用电，玛多连吃的水可能都没了。

　　在玛多人看来，水电站因缺水停产是不可思议的。玛多是三江源的核心区，资料显示，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澜沧江总水量的15%，都出自三江源地区。

　　这个地区有着“中华水塔”的称誉，玛多是“千湖之县”，拥有大小湖泊4077个，它还是黄河的源头，黄河在其境内绵延200多公里。

　　黄河源头竟然断流？这可是千百年来第一遭！

　　1972年4月23日，黄河在山东省境内最下游第一次发生了断流，这在黄河漫长的历史上是第一次。1990年到1998年，黄河年年断流，1997年断流更是多达7次，计226天，河口300多天无水入海，仅给山东一省造成的损失就达135亿元。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只听说过下游断流，中游断流，如今难道轮到了源头？玛多人带着疑惑来到鄂陵湖注入黄河的水口，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当场惊呆：大片裸露的湖底和河床好似疮痂，30多米宽的黄河河道除一些低洼处结着厚厚的冰外，已经完全干涸，河底腐烂的水草，倒伏在淤泥中散发出阵阵腥臭。

　　迹象表明，黄河出水口断流预示着黄河源头地区的生态环境全面告急！

　　老鼠的天堂

　　5月12日清晨，在西宁找了很久才有一位司机愿意上玛多。玛多距离西宁市500公里，海拔4300米，很多司机以“受不了高原反应”为由拒接这笔生意。

　　车从西宁出发，至日月山见皑皑雪山，蔚为壮观。待翻过河卡山，车子一直行驶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平坝，这里地势平缓，白云低垂，天蓝如洗。

　　沿途干枯的草原几乎都已沙化，车轮下的214国道是西宁市通往共和、果洛、玉树的唯一干线，司机老徐说，这条国道在共和盆地因流沙不断埋压，先后改道3次。荒漠化正在江河源头肆无忌惮，青海省的荒漠化领地每年以200万亩的速度扩大。

　　一天长途跋涉后，我们终于接近玛多县城。高原下起了雨雪，在寒风中迅速结冰，汽车在悬崖边打滑。越往高处走，高原反应就越厉害：心悸恶心，头昏脑涨。这是一个不能疾速走路，甚至不能持续开口说话的地方。

　　黑幕笼罩下的玛多一片宁静，县城很小，只有2000人，一个丁字街几乎涵盖了全部。

　　第二天清晨，高原紫外线出奇地厉害，皮肤被阳光刺得生疼。玛多县国土资源局局长扎西多杰陪同记者坐上一辆吉普车，一道探访鄂陵湖与扎陵湖，顺路看看退化的草原。

　　美丽的高原风光并不能掩饰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往年的这个时候，草原已是绿油油，但现在目光所及皆为裸露在黄沙中的草根。

　　扎西多杰说，自1997年开始，牧草返青持续推迟，过去4月中旬草就可以返青，至9月甚至10月还是绿油油的，但今年估计到6月底才能返青，这对草原又将是一次劫难：8月底牧草还没成熟，草原就已进入冬季。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不时可见一些牛羊的尸骸，一幅幅画面似在我眼前跳动：漫无目的地觅食的牛羊群中，一头牲畜饥饿不支，走着走着突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畜群仍继续前行。

　　扎西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的可能就是沙地了。

　　这是一个令人心酸的现实：这个人口只有1.2万的县拥有2.5万平方公里草原，但玛多70%的草场均已退化、沙化，并且沙化仍在以每年2.6%的速度疯狂扩张。

　　一路上看不到一片沼泽，而过去从县城到鄂陵湖60公里路途中有9个湖泊。千湖之县名存实亡了，原先4000多个湖泊现在只剩1000多个，全县面积大于0.06平方公里的湖泊仅剩261个。草原上的空气透着干枯的焦躁，吉普车后扬起一溜黄沙。车外到处是被老鼠破坏造成的黑土滩，扎西说这就叫“鬼剃头”。

　　肥硕的鼠兔(一种老鼠)在吉普车前四处乱窜，一路上，车轮不时留下血红的印迹。夏天吃草、冬天吃草根的老鼠为草原塑造了一种典型地貌：一道道浅沟，沟这边是沙地，沟那边是千疮百孔的草地。“老鼠泛滥成灾，最多的地方，一亩地有近200个鼠洞，每走半步便有一个，几乎把全县草地都啃光了。”扎西多杰平淡的叙述中满是无奈。

　　“一斤水，六两沙，黄河九曲万里沙。”“天悠悠，地悠悠，望不尽的黄土丘；山悠悠，水悠悠，数不尽的山沟沟。”这些歌谣原本述说的是黄土高原水土流失的景象，但如今已经可以用来描绘黄河源。资料显示，黄河源头流域水土流失面积1.1亿亩。

　　牛头碑前话黄河

　　牛头碑立于鄂陵湖、扎陵湖之间一座海拔4800多米的山顶。

　　扎陵湖和鄂陵湖是黄河源头地区最大的一对“姊妹湖”。黄河自巴颜喀拉山北麓的约古宗列地区发源后，入扎陵湖出鄂陵湖并接纳众多细流后汹涌东去、一泻千里，奔流入海。

　　车到鄂陵湖，眼前忽见水天一色，水鸟纷飞，黄河竟是如此清澈。得益于5月12日这场雨雪，鄂陵湖入黄河口有水了，但30多米宽的黄河河道一些低洼处还结着厚厚的冰。

　　鄂陵湖边，仍可见到大片裸露的湖底和河床。靠近河口的三条较大的支流清水川、洪水河和步青河也早在去年11月后全部断流。不仅鄂陵湖，上游的扎陵湖水岸线也退缩了400米，湖水水位下降3米之多。两湖间靠20多公里的黄河水道紧密相连，但自1999年6月3日起黄河在扎陵湖、鄂陵湖中间曾出现5次断流。

　　巴颜喀拉山是黄河、长江发源的象征，原先是一片洁净的雪山峰，但现在溯河直上百里，沿途山峰全无积雪，一座雪山也没有！事实上10多年前这条线上就没有雪山了。

　　有人说，不必杞人忧天，黄河支流众多，在玛多县的年流量才7亿立方米，出青海时就多达200亿立方米，到河南花园口更高达400亿立方米，即便黄河源头真的枯竭断流了，对整条黄河流量的影响也不会特别巨大。

　　但黄河整个青海段都面临玛多同样的问题。扎西局长发出这样的慨叹：“生态恶化的红灯警报，正从黄河源头向下推进！”

　　龙羊峡水电站原本能供应全青海省的电力所需，甚至还有部分剩余输出省外，但现在因为黄河断流，只能运转一台发电机组，青海省必须从外省购电。

　　上玛多时记者绕道经过青海湖。有人断言，这个高原神湖不久将会变成中国第二个罗布泊。

　　青海湖同样被沙化的草场包围，草地沙化面积765平方公里，并以每年10余平方公里的速度扩张。注入青海湖的70多条河流目前大多数已经断流。2003年7月，在青海湖附近的支流内，长达17公里的河道，逆流而上准备产卵的湟鱼因为搁浅大批死亡，形成了一条半米厚的死鱼墙，悲惨情景目不忍睹。

　　扎西担心鄂陵湖、扎陵湖会重演青海湖的悲剧。

　　柳促庸有诗句：“青海城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

　　“九曲黄河”还能否一泻千里，奔腾不息？

　　辉煌消逝 罪魁何在？

　　5月14日夜，玛多刮起大风。招待所的院门没有拴紧，每过几分钟就会被风撩开，哐当一声撞到墙上。寒风透过窗户上的缝隙钻进屋内，溜进被窝，隐隐听到远处狼群低沉的嚎叫。[全文]

　　明日忧思：路在何方？

　　上个世纪60年代，内蒙古尚有12.3亿亩草场，现如今却只剩下了5.8亿亩。今天内蒙古西部的乌兰察布草原、科尔沁草原和鄂尔多斯草原已经基本沦为沙地，东部的呼伦贝尔草 原和锡林郭勒草原也正在以每年140多万亩的速度迅速沙化。今天的内蒙古分布着十大沙漠和沙地，三分之二的农田被沙丘包围，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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