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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中国福建省金门县20米回忆当年炮击金门(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6月12日08:01 新民周刊


1958年8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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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马山广播站前的碉堡工事。


  撰稿/陆幸生(记者)

  隔浯江相望成为“旅游资源”

  我向船老大蔡宗在问道:我们现在距离金门有多远?蔡宗在举起两个手指:也就20来米。在我的照相机里留下了蔡宗在的照片,拍摄的时间是2004年6月6日中午12点零3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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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的这条快艇名叫“闽厦客翔安一号”,是大嶝镇政府的接待船。从大嶝码头出发的时候,我看了手表,时间是11点24分。大嶝与大金门后屿岛之间的距离,为5.6公里,快艇的时速约为20海里。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已经在“与金门亲密接近”之后,开始返回了。

  蔡宗在40来岁,中年汉子脸膛黝黑,身材粗壮,穿着一件很具有夏威夷色彩的T恤。在他的身后,船身的旗杆上,飘扬着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星红旗,被海风吹拂得猎猎有声。

  陪同我乘船的中共厦门市翔安区委办公室的张再勇告诉我,以前船开到这里,手机里都是“台湾信号”,大陆的人在这个位置打手机,“还要漫游呢”。“现在你看,大嶝岛上那两个高高的铁塔,就是中国联通和中国移动的通讯塔,我们的信号已经把他们的给覆盖了。”我拿出手机,拨通周刊同事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他清晰的声音,我说:我在距离金门岛20米远的海面上,同事叮嘱:你要注意安全。

  收起手机,我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个问题:因为大陆信号强,我们大陆人打手机不要漫游了,那对岸的金门人打手机,却是要漫游了吗?因为“看金门规定”:绝对不得下水,绝对不得登岸,否则我真是要走上前去,向近在咫尺的那个碉堡里的阿兵哥(当地人对金门军人的称呼)问个究竟。当然,首先还得问一下,在他们那里,到什么军官级别才能享有打手机的权力。

  我眼前的这个地方,叫做后屿,面积仅300来平方米。这是金门岛距离我们大陆最近的一块陆地,与大嶝、小嶝和角屿隔浯江而相望。真是近在咫尺,后屿四周的海滩上,巨石密布,有的似自然崩塌的,有的更像是人工“安置”的,巨石的缝隙里,有用石块砌成的暗堡和沙袋堆砌的战壕工事,伪装网悄然张开。也有在水泥包的顶部竖起一根烟囱的,标志着下面有个伙房。金门地貌丘陵起伏,在后屿岛面向大嶝方面的最高处,一个四方形状的建筑赫然耸立,里面横六竖七排列着42个大喇叭。这就是当年非常出名的“金门马山广播站”。山腰上,在一个非常明显的位置,有一个“他们”的观察哨。里面有个穿迷彩服的阿兵哥在瞭望。

  与我一起坐船前来看金门的,还有10个很是“吵闹”的游客。8男2女,手拿荔枝和饮料,“从大陆一直吃到了台湾”。看到金门后屿观察哨内的阿兵哥,两位年轻的女性,高举双手,大声地呼喊起来,而观察哨内的金门阿兵哥,也挥舞右手,向我们打招呼。得到响应,同行的男女生们通通高声叫嚷着,而阿兵哥也继续挥手。我们的快艇转弯了,他们的手放下来,嘴还是不停,女的说:金门怎么就这么近?男的则说:金门阿兵哥寂寞得很,看到女孩子来了,高兴得挥手,平时啊,他们就是“卧在被子里看看艳情小说”。

  张再勇告诉我,这个后屿岛的内部都是挖空了的,里面全是军事用品。外边也看不到武器,他们的快艇“隐蔽”着,随时准备应急。“这样的平静,我们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样的平静是很表面化的”。他指着后屿的沙滩说,金门的沙滩非常有名,果然,有四五个身着便服的当地百姓,拿着鱼竿来此地钓鱼。看到大陆的快艇前来,只有其中的一个人抬头看了看我们,其余的连头也不抬。对于他们来说,似乎钓鱼比来人重要;而且,多则一天要来个十来批人呢,习惯了。

  这真是非常奇特的经历。大陆游客来看金门人钓鱼,金门守军观察哨始终在跟踪着我们,而1800米外的大陆角屿岛上我解放军的望远镜也在随着我们的快艇移动。2001年的时候,我曾经到过大嶝码头,虽有金门的货船靠岸,但是我方“看金门”的旅游节目尚未“登场”。船老大告诉我,从大嶝出发,到达金门的具体位置,是“双方协议好了的”。今天的大嶝镇政府已经拥有自己的接待船,岸边百姓也“合股”购买了7条快艇,做起了看金门的生意,30来个人、600元人民币即可走一趟。这大概是先辈们都未曾想到过的情景,两岸的现状成为了一项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旅游资源。

  眼前一派安然,可纵然是海阔天空,战争和平却也可转瞬突变。金嶝之间鸡犬之声相闻,可台海两岸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眼前的此份安然如何方能天长时久?

  正确表述:中国福建省金门县

  从行政区域的划分上,如何称谓金门?在大嶝岛,这个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把我问倒了。我说:我们从来就是这样表述的,台湾金门。得到的回答是:应该是中国“福建省金门县”。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然而,金门却不是台湾省的一个下属县,而是福建省的一个下属县治区域。“连今天的金门人自己都是这样叫的”。

  金门,旧名“浯洲”,自晋朝建武年间(公元304年)起就有居民。后唐长兴四年(公元933年)设同安县,金门属之。明代设千户侯,取“固若金汤,雄镇海门”之意,改名为金门。金门面积为150多平方公里,东西狭长20多公里,南北最近距离只有3公里。形若“展翅翩跹的蝴蝶”。

  千百年来,金嶝两岛一直同属一个行政区,地缘相近,亲缘相连,俗缘相同,神缘相通,物缘相合。1914年,当时的民国政府划大嶝、小嶝、金门置金门县,大嶝属金门县第七区,从此金门与大嶝被当地人们称作母子岛。1937年,日军占领金门,县长逃往大嶝,被当时的省政府以“弃职潜逃罪”枪毙。一直到1945年10月3日,金门县政府一直在大嶝“行使政权运作”。“金嶝自古一家”,翻开《金门县志》、《泉州府志》、《同安县志》、《马巷厅志》等官方志记,皆有详尽记载。直到如今,大嶝百姓随手拿出的1964年以前的票据、证书,都一概盖有“金门县大嶝乡”的印鉴,连户口簿上写的也是“籍贯金门”。

  1994年12月,金门当地“议员候选”,当时的金门县副议长身披“大嶝福建省议员候选人”红色绶带,登上大金门的太武山进行候选活动。金嶝渊源漫长,脐血相承,由此可见。

  1993年,国家有关部门决定,把大嶝“界定为对金门、台湾商贸旅游的海岛口岸型城镇”,厦门市政府依照“两门对开,大嶝先行”的构想,从大嶝入手,首先发展与金门的民间贸易关系。我在2001年盛夏第一次来到这里采访,写下的就是:“文件上标明,厦门大嶝小额商品交易市场不仅要国务院批准,还要中央军事委员会批准。市场级别不低:副厅级。”这个交易市场,“进口产品原产地仅限于台湾,不得出现违反‘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原则的字样及旗、徽号等标记,每船每航次进出口限额各为10万美元。进入市场人员带出(限每天一次)台湾商品价值在人民币1000元以下,免税;超出1000元的,按照贸易规定办理出口手续。”“大嶝对台小额商品交易市场于1995年5月正式开市。这样的对台交易市场,国内仅此一家。”

  广东深圳中英街的门面向香港和澳门,福建厦门大嶝市场的门则对着金门和台湾。

  再次来到大嶝对台小商品交易市场,我的感受是,比起三年前,这里人气大增。三年前来这里,有相当部分的店面关闭,业主们纷纷躺在店门外边的过道上乘凉。而现在,店面已从当时的187个增加到478个。整个商场的通道上方,真可谓彩旗飘飘。非常凑巧的是,我再次遇见了三年前采访过的盛达台湾大卖场的总经理张志团。他立即请我坐下喝茶,张志团是大嶝本地人,开始在海上与金门渔民做些蔬菜生意,“金门整个一大水泥工事,几万当兵的没吃的,也就是一次几百斤蔬菜吧”。再就是慢慢地开始了以物易物的交易,在上次写下的文章里,说到了金门的三件宝:金门菜刀、金门贡糖、金门高粱酒。张志团是金门高粱酒在大嶝的总代理,当时我写道:“他说,价格不会错的,58度的,140元一瓶”,“后来我在机场发现同一品种的金门高粱卖195元”。而我这次再看价位,金门高粱已经涨价到220元,后来到机场见到的价位是280元。商界铁律,有需求,价位就会逐步上扬。

  这次我发现,在金门高粱的外包装上,有人工涂抹的痕迹。陪同我的“厦门英雄三岛战地观光园“副总经理曾清根指着标记跟我讲:你看,原来写的是“八二三金门纪念酒”,但是橱窗里、柜台上摆着的,都用毛笔涂去了“八二三”这个数字。当年炮击金门,当场就打死了“三个金防中将副司令”,毙伤他们600多人,我方9人受伤,牺牲一人。后面的炮战过程,全世界都明白,“谁胜谁败是明摆着的事情,他们还老纪念个啥?”曾清根对我说:就在去年,台湾方面来个观光团,来英雄三岛观光园,他们还说,怎么金门炮战是你们“赢”了?我领着他们看照片,图标文字,各种报道的展览,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边”吹牛,不过你还要来卖吹牛的酒,不行,“结果是,炮战他们输了,商战他们也输了,你要卖酒,就先把那个日子给涂掉。”

  在今天,金门菜刀依旧在交易市场里摆得铺天盖地的。当年炮战,我们将47万多发炮弹倾泻到金门的军事工事上,后来反倒孕育出金门的一份产业,用上好的炮弹钢料打造锋利的菜刀,而且返销到大陆来。这次,我见到了一种新的包装盒,大红封皮上是烫金大字:金门穿甲弹钢刀。穿甲弹的效能为杀敌,菜刀的功用是做饭。两者差异何其大矣。人天天要吃饭,却是绝不愿意刀火相拼的。金门菜刀、金门高粱,涉及的是“民以食为天”,说的是吃和喝,而金门贡糖,说的也是属于吃的零食,不过这是甜的零食。谁又愿意吃苦的东西呢?

  史无前例的中国女炮兵班长

  在电话中与厦门英雄三岛战地观光园的曾清根副总经理联络的时候,我跟他说,帮我联络几位参加过“八二三炮击金门”的老人,“最好至今还是老百姓的平民英雄”。6月5日,上午下飞机,我立即赶往70公里外的大嶝。途中接曾清根电话:下午1时半,当年女炮兵班班长在观光园等你。

  英雄三岛,指的是大嶝、小嶝和角屿。从上世纪的1954年至1979年,三岛历经了整整25个春秋的漫长炮战。作为最前沿的海防小岛大嶝,不足15平方公里的土地,总计落下了20余万发炮弹。1958年的“八二三”炮战,大嶝是我军最前沿的炮兵阵地,是最坚固的战斗堡垒,发挥了其无可替代的军事作用。但也由于25年的前沿生涯,战备要求,无法进行相应的经济建设,“人均年收入不足100元”(《厦门日报》1988年报道)。家园成墟,亲人作古,生活艰辛,大嶝人为保卫祖国的统一,无怨无悔,奋勇作战。

  在观光园办公室,一位衣着普通的老妈妈在等着我。头发已经灰白的她,用非常恳切的口吻对着我说:今天你还想着我们,特意从上海来看望我们,我们心中实在感激。

  她叫许丽柑。这是一个很“闽南化”的名字。说到1958年的“八二三”炮战,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炮弹就像下雨一样啊!”许丽柑当年16岁,白天挑箩筐收集战士脏衣服,晚上组成运输分队抬炮弹。一箱装两发,一次抬两箱。许丽柑被评为支前模范。“八二三”炮战打响,她向驻岛团首长要求:我奶奶和父亲是给国民党打死的,我要参加打炮,我要报仇。经过部队和公社党委批准,全公社组成4个炮兵班,一班为女炮兵班。许丽柑一定要我把女炮兵班民兵的姓名全部记录下来:一炮手洪秀德,18岁;二炮手许含笑,16岁;三炮手许秀乖,16岁;四炮手郑换花,18岁;五炮手许春香,18岁;班长许丽柑,16岁。

  有人说,战争是雄性的,但是许丽柑们并没有走开。“炮战那时候,我们打炮,国民党也打炮。他们打的是‘犁田炮’,选上一个点,从海边打起,一炮一炮向里延伸,打到岛那头,再挨着往回打。全岛1400余间房屋几乎全部打烂,大小树木全部推了光头。靠岸的海滩,数十米宽的海水被硝烟染成黑色。”

  许丽柑给我一份当年的报道,这篇报道用朴实的语言讲述了炮战的情景:“我们女炮班被安排在某高地一连一炮,我大声叫道:姐妹们,今天一定要替我奶奶和我父亲报仇,替死难同胞报仇!命令传来,我喊道:全班注意,各就各位——听口令!我迅速把表尺、方向、高低、全装药、装填急速射等口令一字一字喊得清清楚楚。紧接着姐妹们熟练地操炮,对准金门。我一声令下:放!炮弹就飞上了天空,打向敌军。我们一共打了29发急速射,116发急就射,把炮膛都打红了,金门敌军也疯狂反击,炮弹不时在我们身边爆炸。”

  战斗激烈,一位湖南籍新兵当场牺牲在女炮班的旁边。战斗结束,上级指挥员表彰女炮兵“全部命中目标”,“击中金门岛一弹药库”。

  在炮战期间,大嶝百姓作出了巨大牺牲。1959年1月1日,金门的炮弹击中我一个地下防炮洞,31位村民当场死亡,其中1至6岁的儿童15人,10至14岁的3人,50至70岁的老人3人,青壮年10人。许丽柑眼圈发红,对我说:“我们一定要报仇。”1960年6月17日,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乘军舰到台湾,“我们女炮班就用炮弹迎接他”。两天后,艾森豪威尔走人,许丽柑们再度开炮“送行”。她以很是自豪的口吻说道:“这就叫炮轰瘟神。”

  许丽柑带领着我参观英雄三岛观光园。来到播音机房,里面摆放着一门榴弹炮,许丽柑上去抚摸高高仰起的炮筒说,“我们当年放的就是这个炮”。她又用雨伞的柄指着墙上的照片,“那是我立功受奖的照片,这是我,我后排左面的那个是我的丈夫,当时的他是民兵教导员”。

  阳光下,从样式到材质都已经显得陈旧的歼击机和榴弹炮,在向我们提示着昨天那场延续了25年的战斗。我和曾清根走在前面,许丽柑远远地落在后边。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她是在竭力地要赶上我们的步伐,但是她不行。许丽柑曾经颈部受伤,她撸起头发让我看。不必做什么形容,那块弹片上下、左右偏上那么一点,这个名叫许丽柑的闽南女性,也许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1960年,本来她要到北京参加全国民兵代表大会,毛主席、周总理要接见她们。可是“给生大儿子耽搁了”。参加会议的董必武知道了这个消息,就风趣地说道:前线女炮兵生了个儿子,那可真是“炮生”啊。就此,许丽柑的大儿子起名为炮生。紧接着的二小子就叫炮群,三小子叫炮团。许丽柑的三个儿子都参了军,至今老二、老三依旧在部队服役。1999年,中央军委首长迟浩田赴前线视察军事演习,特意在厦门宾馆接见了许丽柑和她的二小子。许丽柑的二小子炮群,现在厦门警备区。

  在世界和中国的军事史上,福建厦门大嶝岛的女子炮兵班,史无前例,绝无仅有。许丽柑们整整打了20年的炮,先是实弹,再是宣传弹。她们是女人,照常结婚生儿育女。对金门实行单日打双日不打之后,她们每年固定的开炮次数是180次,20年3600次,平均每次以5发计算,20年中许丽柑们打了18000发炮弹。据实统计,许丽柑们每人实际发射炮弹都在万发以上。

  我与许丽柑一起来到观光园的“瞭望台”,用高倍望远镜看金门。许丽柑对我说,现在我们要统一,可“他”还不统一,“将来国家需要,女炮兵还要上阵,打不了炮了就擦炮弹”。

  焦土上的播音员满头白发

  晚上,曾清根带领我,一起来到吴世泽老人的住处。这是厦门植物园附近的一幢高楼,吴世泽老人住在20楼,他到楼下等我们。74岁的吴世泽,头发雪白。

  吴世泽对我说:我是播音员,咱们是同行啊。1953年春天,我厦门前线驻军根据“上级决定”,设立了对金门有线广播组,也就是“大喇叭喊话”。针对金门岛上居民和大部分官兵讲闽南话的特征,便在部队中挑选会讲闽南话的播音员。吴世泽笑眯眯地讲道:在咱们师,就挑出一个会熟练地说闽南话的,那就是我。

  广播站最初的叫法,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某部厦门对敌有线广播站。隶属关系最后改变为福州军区联络部厦门对敌有线广播站。这个广播站一般通俗的叫法,就是福建前线广播站。吴世泽1953年春天来到角屿,“是我军第一个用闽南话向金门广播的广播组组长”。他一直在角屿工作了20个年头。1972年转业到地方邮电局,1990年退休。

  角屿面积仅为0.19平方公里,距金门1800米,是我厦门海防线上距离金门最近的一块陆地;目视对方,如在眼前。这个岛上本来荒无人烟,没有淡水,险礁林立,浪涛翻腾。角屿和大嶝岛、小嶝岛共扼金门的内航道,是厦门东侧海上屏障。在长期的军事对峙态势下,驻守岛屿的解放军官兵用血肉铸成钢铁长城,角屿就此被誉为“海上上甘岭”。

  由于角屿在军事上的咽喉位置,两岸炮战期间,这个弹丸之地遭受到国民党军炮击持续的时间最长,落下的炮弹最多。对于吴世泽工作的对金门广播站,国民党军“恨之入骨”,扬言要用3万发炮弹摧毁这个“眼中钉”。角屿几乎被对方的炮火炸成焦土。

  在1958年“八二三”炮战期间,吴世泽和他的5个战友,天天以“政治炮兵”的姿态,向着金门守军发射“政治炮弹”。吴世泽先后广播了毛泽东撰稿、以国防部长彭德怀名义发表的《告台湾同胞书》、《再告台湾同胞书》,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命令》等文告。1960年6月17日至19日,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访问”台湾,党中央决定在厦门前线打炮“迎送”。吴世泽一遍又一遍地广播《告同胞书》,把为什么要打炮和具体怎样打炮,“讲得清清楚楚”。天底下就有这样的炮战,金门守军听从了我广播的安排,躲进各自的安全地带。于是,金门守军的回击也多为象征性,炮弹打往空旷无人的地方。

  喇叭一响,金门“静场”。有关部门得知国民党27师师长林初耀是广东梅县人,联络部即派专人把林初耀母亲接到厦门,再将这位母亲的讲话录音带送到角屿。吴世泽先是“预告节目”,将播放林初耀母亲给儿子的讲话,然后再用大喇叭播放。母亲向儿子喊话,盼望林初耀早日回乡团圆。“母亲喊话”的消息传到了林初耀的耳朵里,终有一天夜晚,儿子来到金门海边,静候母亲的声音。据后来得到情报,林初耀听完母亲的讲话,脸部表情呆滞,步履沉重,久久地站着不出一声。不久,上司知道了这个情况,林初耀被调离金门。

  渴念团圆的心愿,使有的金门官兵抱着篮球、抱着水壶或锅盖做漂浮工具,横渡回家。其中不少人能够背诵解放军的“宽大条文”,他们说“这是从广播里听来的”。

  我让吴世泽说说,1958年“八二三”炮战时候的“感受”。吴世泽略作沉吟,说出了四个字:“战争残酷。”“‘八二三’炮战前夕,我们的战士挖战壕,光膀子,只穿一条裤衩,挖累了,倒地就睡,睡一会儿起来再挖。人都成了泥人土人。有战争就有牺牲,我们打炮,对方也打炮,我们的战士受伤了,就打电话要船来接伤员。那个时候,都是摇把子电话(做动作),角屿把电话打到稍稍后面的小嶝,小嶝再把电话打到更后面的大嶝,大嶝再把电话传到莲河,从莲河再到厦门,五六个弯转下来,这时间就长了。再说,话传到了,因为潮水的起落,能不能立刻放船出来,还是问题。所以,就有负伤的战士,我们看着他慢慢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牺牲了。我们却没有一点办法来救活他。”

  角屿广播站也“犯过一次错误”。属于普通战士级别的播音员们,“根据自己的理解,草拟了一份‘告蒋军官兵书’,并且自作主张播放出去了。”这份“书”里的主要内容是:我们一定要解放金门和台湾,你们蒋军官兵要尽快放下武器,向解放军投降。后来才知道,毛主席炮打金门,为的是配合当时的国际上中东形势的需要,对于金门的政策是“打而不登,断而不死”。党中央决策,不是要在那个时候解放金门,而“我们小战士”的提法和上级意图“不符”,“是政策观念不强,无组织无纪律”,由此做了检讨。

  作为同行,吴世泽给我准备了复印材料。复印材料中,有一份写于1960年7月11日的《福建前线对敌广播站角屿广播组组长吴世泽同志材料》。这是当年为吴世泽庆功用的。吴世泽说,里面用的词,都是那时候的。这份庆功材料的导语是:“共产党员吴世泽同志,数年来工作战斗在前沿海岛,在上级党委的领导下,在兄弟部队、地方党委和群众的支持下,团结全组同志,克服种种困难,出色地完成了对敌广播任务。”在最艰苦卓绝的年代,吴世泽曾经连续6个春节没有出岛,“春节是广播效果最好的时候”。

  《炮击金门》两年前就开拍了

  我看金门的日子,是2004年的6月6日。在这个日子,在欧洲法国的诺曼底海滩,正在进行为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著名诺曼底登陆战役60周年的活动。在那儿,勋章与泪水同在,喜悦和感怀齐飞。此刻,我的眼前,则是一湾浅浅的金门海滩。我乘坐的快艇上,飘扬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我这里,有同行的年轻女性的高声呼喊,回应我们的是瞭望孔里对方年轻阿兵哥的手的无声挥舞。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神圣领土。中国一定要统一,台湾必将回到祖国的怀抱。在厦门和大嶝采访,我问起1949年10月的金门古宁头战役,“谈论那次战役的失利,是否还有忌讳”,得到的回答是:这是历史,检讨当年的失利,是为了明天的胜利。在吴世泽的书柜里,就有一本几年前大陆公开出版的著作,名为金门战役“全记录”。在出版的原福州军区副司令石一辰的回忆录中,也有这样的记录:“1949年11月中旬,石一辰刚到华东军区司令部报到,便奉命参加高干会议。张震参谋长主持会议。会上,按次序汇报金门战斗、厦门战斗、登步岛战斗、金塘岛战斗。”“金门战役,没有口头汇报,会上散发了一份文字材料,与会人员看过这份战斗失利的总结报告,触目惊心,令人心情沉重。”

  1954年下半年,我军为了准备再次攻打金门,华东军区参谋长张爱萍带领作战处长石一辰和炮兵副司令、情报处长、通信兵主任等,风尘仆仆直抵福建厦门,进行实地考察、调查研究,以便拟制再次攻打金门的作战计划。回到南京,“一份完整的再次攻打金门岛的作战计划在华东军区作战处诞生”。几天后,身在北京的张爱萍给石一辰打来电话:告诉前指人员“散摊子”。事后,张爱萍告知石一辰:这是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指示。

  在我英雄三岛和大小金门的上空,四五十年前呼啸而过的,是“像下雨一样”的炮弹。历史的一页,包括1949年10月25日的古宁头战役和1958年8月23日的炮击金门,毕竟已经过去。1979年1月1日,美国通知台湾,结束外交关系,终止双方的“共同防御条约”。同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提出和平统一祖国的大政方针。也是同日,时任国防部长徐向前发表声明:“台湾是我国的一部分,台湾人民是我们的骨肉兄弟。为了方便台、澎、金、马的军民同胞来往大陆省亲会友,参观访问和在台湾海峡航行、生产等活动,我已命令福建前线部队,从今日起停止对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等岛屿的炮击。”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1984年6月27日,金门守军突然轰击我角屿,共发射炮弹150余发,一位医助牺牲,两位战士负伤。我方没有还击。邓颖超说了一句话:解放军不还炮是对的,不能给不希望和平不愿意统一的人任何借口。

  近日,据媒体披露,中央电视台即将播放12集专题片《炮击金门》。在吴世泽的家中,我跟他谈起此事,吴世泽微笑着对我说道:前年,这个《炮击金门》摄制组,就到厦门来拍我了,到播放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我在电视里讲话的。

  对于台湾问题,邓小平同志早就说过:我们希望和平统一,但是“我们永远不承诺放弃武力收复台湾”。今天,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位闽南话播音员的说话,透出的信息依旧是,我们永远不承诺放弃武力收复台湾;两年前我们就拍摄了《炮击金门》专题片;至于将在最近播放这部专题片,台湾海峡两岸的人们,尤其是台湾当局领导人,要好好地想一下这个“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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