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环素群：一个时代的印记(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01日10:54 温州都市报

现在药店里已很少有卖四环素了。郭大斌/摄

　　出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对四环素有着很深的印象，他们小时候稍微有点病痛就喂过这种药，当时的四环素药片的作用就跟现在的头孢霉素一样，吃的时间一长，大家的牙齿就像被浸过黄灰色染缸一样，而这一群体被称为“四环素群”。

　　据《医疗经济报》载，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城市人口中，四环素牙的发病率最高超过40％。

　　四环素现在离我们已经渐渐远去，但留给时代的却是难以抹掉的烙印。

　　嘴里的苦涩

　　记者坐在方小姐的对面，仔细地端详她那张脸。明亮灵活的眼睛，纤巧的鼻子，鹅蛋型的脸，一个青春可爱的形象。在她咧开嘴唇的时候，露出了一口四环素牙，灰不灰黄不黄的，上面坑坑洼洼地又泛出一些白色来。记者轻轻问，介意过自己的牙齿吗？“我也尝试过很多美白的方法，但是牙齿的颜色根本没有任何改变，现在我对它已经无可奈何了，顺其自然吧。”方小姐感叹道。

　　在方小姐1岁多的时候，因为家里人说在湖南弹棉花比在温州容易赚钱，全家就迁往了湖南。因为要忙着生意，父母很少有时间照顾她，小方经常一个人在家里饿得哇哇叫。那时候家里穷，没多少吃的。

　　方小姐回忆，“我是吃米糊长大的，那时候因为营养不足，经常生病咳嗽，生病后吃得最多的是一种褐色的药片，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四环素药。后来，又有了安乃近，每次感冒发烧我就吃半片安乃近、一片四环素，没多久病就好了。现在不能这样吃了，医生说这两种药副作用很大。7岁的时候我开始换牙，但是长出来的新牙却是淡黄色的，小时候对这些都不大注意，直到快小学毕业了，我才发觉牙齿越来越黄，挺难看的，一有空就使劲地刷牙。偶尔也试过大人介绍的土方：用干稻草烧成的灰擦牙。每次嘴巴都被弄得黑糊糊的。初中的时候，我就转学回到了温州。”

　　学校毕业后，方小姐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商场营业员。可没做几天她就不做了，她觉得顾客老盯着自己的牙齿看，心里很不舒服。后来谈恋爱了，她对自己的牙齿还是没信心，心里被牙齿问题一直困扰着，害怕对方介意自己的牙齿。方小姐说话时嘴巴张得很小，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这几年美白牙齿的广告和产品多了起来，但是也不能完全相信。”有一次，方小姐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刷牙药的广告，广告说该药可以美白牙齿，她咬咬牙狠心地买了3瓶，可刷了二十几天发现牙齿不仅没变白，反而感到阵阵酸痛，造成晚上经常失眠。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牙齿已经被严重腐蚀，应该马上停止用药。方小姐又跟厂家反映，厂家说药的质量没有问题，是她没有正确使用而导致使用药物过量。她笑笑说，这就叫“花钱买罪受”。

　　时代的烙印

　　王先生是记者在一家牙科诊所采访时聊上的。他今年33岁，江西人，来温州工作5年了，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销售经理，他说自己一直深受牙齿颜色的困扰。

　　王先生笑着说，四环素牙是时代留在他身上的烙印。他牙齿上的色素沉积较厚，而呈现出黄褐色。在与客户交流时，王先生总觉得自己的牙齿会让客户皱眉。“之前的业绩一直做得比较好，本来还可以做得更好些，这可能与自身的形象有关吧。”其实，不只是销售行业，像教师、服务类行业对形象的要求都很高。现代职场中，人们对自己形象开始由整体关心转向细节关注。牙齿的颜色够不够白，看上去好像并不重要，其实初次见面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从一个微笑开始的。两年前，王先生下决心一定要把牙齿的问题解决掉。他尝试过各种漂白方法，但效果都不是很明显，使用初期牙齿是有点变白，可一段时间后又回到黄灰色，向医生咨询，说色素已经深入牙齿了，已经治不了根了，只有彻底换上一口洁白的烤瓷牙，牙齿才会看起来白白的。

　　“烤”出来的痛

　　烤瓷牙是不是真的会让牙齿彻底“改头换面”？经过医生的介绍，记者联系上了周小姐。

　　和周小姐相约在市区一家咖啡吧。干练、精明的小周是市区人，生于1979年，目前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会计。她也是“四环素”群之一。

　　小周的一个好朋友原本也长了一口四环素牙，后来换上烤瓷牙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这让小周羡慕不已。2年前，小周下决心花“巨资”做了一副烤瓷牙，共六颗，每颗1000元。主治医生言之凿凿地保证烤瓷牙的质量是最好的：“就算真牙都掉光了，它也不会坏！”

　　开始镶牙后，小周后悔了好一阵子。为了减轻痛苦，医生对牙龈实施了麻醉，再把里面的神经给挑出来，接下去就是对真牙的“摧残”了：先把牙齿磨得又小又薄，然后给牙齿套个假的牙套，根据牙齿的形状再定做烤瓷牙。虽然程序是复杂了点，但当时小周没完全考虑到连在一起的烤瓷牙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时医生还警告，不能吃甘蔗之类的食品！她也不以为然，因为她本来就不吃那东西。

　　过了一段时间，小周慢慢忘记了牙齿是假货，对排骨、凤爪来者不拒。一天吃早餐时，没吃几口，突然咬到一块硬物，舌头往牙齿上一舔，感到牙齿边缘一片粗糙，拿镜子一照，门牙竟然缺了一角。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办法补了，如果要修复就要把原来的烤瓷牙全部敲掉，经过治疗重新再装一副新牙。烤瓷牙的寿命一般为8－10年……没想到，久经考验的烤瓷牙最后居然被早餐粘掉了。小周的丈夫轻描淡写说，牙齿缺一角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明星，谁会看得那么仔细，这是无伤大雅的。

　　现在小周笑起来，牙齿上的那个缺角格外明显。

　　也曾风靡一时

　　近日记者走访了一些“四环素群”，发现他们的心态很平常，尽管牙齿有些“遗憾”，但没有因为牙齿而影响人生。“四环素牙对我没什么影响，我还是这样生活、工作。”在市区某机关上班的郑先生说。他还跟记者开玩笑：这是时代的印记，我会珍惜它的，如同从母亲肚子出来的胎记一样，我不想改变它。尽管“四环素群”人数不少，大家都没有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这让我们整个社会多了一份温馨。那么，医学专家眼里的“四环素”是什么概念呢？

　　记者采访了温州医学院的有关专家。据了解，四环素是由金霉素催化脱卤生物合成的抗生素，1948年开始应用于临床。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灰褐色的四环素片已经成为人们最常服用的药片。1950年，人们发现四环素类药物可使牙齿着色，并导致釉质发育不全。四环素类药物包括四环素、土霉素、甲稀土霉素、金霉素、去甲金霉素和强力霉素等。儿童在牙齿发育的矿化期，四环素分子与牙体组织内的钙结合，形成极稳定的螯合物，沉积于牙体组织中，使牙着色，也就产生了四环素牙。其着色主要发生在牙本质中，通常的漂白方法作用不大。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医学界没有重视到四环素对牙齿会有染色作用。因为该药价格便宜、效果好、使用方便，被大量作为家庭常备药使用。所以那个时期很多城市出生的人都有四环素牙的症状。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有关部门规定，医生对4个月胚胎到儿童7－8岁换牙期前，一律禁开四环素类药物。这有点跟现在的国家对未列入非处方药药品目录的各种抗菌药物作出的规定有点类似。1982年卫生部又发出通知，淘汰了以往常用的四环素类药物中的小儿制剂，此后，四环素牙就没有出现了。牙科医生说，来做牙齿美白的人群中，四环素牙患者约占四成。

　　征服疾病要付出代价

　　温州大学人文政法学院茆永福教授说，患病以后接受治疗的本身就意味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四环素牙就是这种风险的外化特征，也是人类在征服疾病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现在国家和人们已经认识到了日常用药安全和医疗保健的重要性。国家对抗生素药的使用做出了严格的规定。求医行为的社会心理学模型强调了自我认知与个人对疾病特定症状的理解。作为患者来说，求医过程就是一个社会角色的转换过程，即从病人向健康人的转换。医学社会学提醒我们，要有一个完整的健康概念，不要凭经验盲目地用药。越是认识到健康的重要性，越要求我们去寻求正规的专业医疗服务。但愿不再出现如“四环素族”类似的医疗风险。

　　温州市口腔医疗质量控制中心主任林新平建议，对于已有四环素牙的患者，要选择到正规的专科医院进行咨询和治疗，让医生对自己的牙列情况、咬合关系、咬合位置、咬合力的大小、咬合的习惯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对工作生活造成的影响、是否会影响说话或发音等作综合评估，并为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治疗方法。本报记者王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