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第一大医院25位骨干 集体跳槽民营医院

　　2005年5月14日，浦江县第一人民医院(下称浦江医院)25位骨干医务人员集体辞职。其中包括两名业务副院长及骨科、脑外科、放射科、麻醉科、疾病传染科、检验科、胃镜室、ICU（重症监护室）、外科等10余重要科室的主任、副主任、护士长。2005年5月17日，网友“小溪”在浦江论坛“乱弹浦江”板块发帖求证浦江医院大批医生跳槽黄宅医院（即浦江县第二人民医院，下称第二医院）一事，引发热烈讨论。在这个仅有2702名注册会员的地方论坛，该帖子短时间内点击量达到900多。

　　在网民的臆测中，已经转制民营的黄宅医院开出的高薪成为这次跳槽事件的根本原因，而其中部分医务人员的年薪据传达到20至30万。6月21日至24日，记者分别向浦江医院院长季小来、现任第二医院院长严春中（原为浦江医院副院长）、浦江县卫生局局长吴新琰求证，三人均向记者表示：高薪实非跳槽的主要原因。

　　那么这起罕见的集体跳槽事件因何而起？

　　两天之内25人辞职

　　2005年5月10日，浦江县人民医院部分中层干部突然接到院办主任周兴才通知，原定于7月进行的医院中层干部续聘工作，提前至5月中旬进行。“一些中层干部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周兴才不知道院长突然作出决定的原因，但仅仅两天之后，这位院办主任彻底明白了院长季小来用意所在。

　　5月12日、13日两天，浦江医院分管医疗业务的副院长严春中、分管护理业务的副院长傅林凤等25名业务骨干先后提交辞职报告，以谋求个人发展的良好平台为由，要求辞职。

　　13日，浦江县卫生局有关领导到浦江医院宣布：免去严春中、傅林凤的公职。

　　5月14日的浦江医院热闹非凡。浙江省科普协会医学分会当天在这里开展大型义诊活动，浦江医院全力配合。下午2点半左右，义诊圆满结束。

　　半小时后，25位提出辞职报告的医务人员接到了紧急会议通知。

　　参加会议的除了浦江医院院长、书记，还有县卫生局分管人事的副局长方玉红以及人事科长。

　　方玉红代表县卫生局宣布了三条意见：一、不同意调动；二、不同意辞职；三、不支持自动离职。季小来表态同意卫生局所做出的三条意见，并希望辞职人员能谈谈自己的想法，但无人响应。会议就此结束。

　　下午4点，季小来再次发出会议通知，紧急召开除离职人员之外的全院中层干部会议，通报辞职事件，并任命了空缺的主任、副主任及护士长。

　　如此大规模的跳槽事件震动了浦江卫生系统。关于跳槽原因的猜测指向三个方面：领导层矛盾、医疗回扣以及高薪诱惑。

　　医院高层失和已久?

　　浦江医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生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两年之前发生在院长季小来与严春中之间的一次争吵。“我们在走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是关于一笔贷款使用的问题。”

　　季小来1998年5月担任浦江医院院长，当时的浦江医院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为重大的一次搬迁：由老城区搬迁至浦阳镇恒昌大道，拟建一座占地153亩的大型综合性医院，该工程被列为省级重点工程。

　　为了解决建院资金问题，季小来争取到一笔300万美元的国外政府贷款。按照季小来的计划，贷款的大部分用以购买医疗器械，其余用来偿还贷款。“医院负债经营很正常，但搬迁究竟要多少钱？引进的医疗器械是否实用？这是我考虑的问题。”严春中举例说明：在拟引进的设备中包括一套体外循环系统，可医院连能开心脏刀的医生都没有。“也许几年以后我们可以拓展这方面的业务，但医疗仪器更新换代很迅速，到那时也许就成了一堆废铁。”

　　季小来否认了拟引进体外循环系统的计划，但他承认，自己确实有想法走得稍微超前一些。“我的想法是医院要发展，人才是第一位。先进的设备能促进人才的引进。”季小来说，为了能够与医院搬迁后的硬件设施相配套，医院从1999年开始对中层骨干进行选拔培养，首批送出去就读研究生的三个人中，就包括严春中与傅林凤。

　　2005年1月6日，浦江医院顺利搬迁。然而令季小来没有料到的是，医院搬迁仅仅4个月零8天之后，这批“医院大力培养”的业务骨干对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是医疗回扣惹的祸？

　　“跳槽者当中有些人是不干净的，表面上看是冲着几十万的年薪而去，实际上也许是为了洗干净手中说不清的收入来源。”浦江医院的一位负责人直言。

　　而在第二医院，流传的另一个有关回扣的版本则是：由于体制的原因，浦江医院不可能解决医药回扣问题，而院方对回扣事件的处理有失妥当。

　　一个例子是：2003年，浦江县检察院在全县医疗系统开展清查医疗回扣行动，当时由浦江县医院自查。院方向各个科室下发指标，医院中层对此矛盾激烈，最终上缴检察院49万余元。

　　另一个例子是，一位原浦江医院的医生跳槽到第二医院后，曾向有关负责人提出“弄两只药做做”，在遭到拒绝之后表示“不划算”，遂离开了第二医院。

　　集体跳槽一事发生后，季小来拿到了一份跳槽者与第二医院资方老板签订的合同。合同签于2004年底，其中的内容显示，跳槽至第二医院的业务骨干，被允诺一笔数额不菲的签字费。

　　季小来凭此判断：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行动。

　　在季小来看来，严春中过分夸大医院搬迁后负债经营的困难，利用自己平时与业务科室联系密切的便利，组织策划了这一次事件。“如果严院长不走，我也不会离开。”原浦江医院麻醉科兼ICU主任、省级劳动模范金江说。另一位跳槽的中层干部也介绍，严春中业务能力强，人缘好。

　　此外，季小来觉得县卫生局在对严、傅两人提出辞职的处理上有些失于简单。

　　“12日两人向卫生局递交辞职报告，13日卫生局便到医院宣布对两人的免职，这无疑对之后大规模辞职事件起到了导火线的作用。”季认为如果卫生局能早些做通两人的工作，接下来23人的离职完全可以避免。

　　黄宅医院的更名恰当吗？

　　联系到跳槽事件，季小来对黄宅中心医院能否更名浦江县第二人民医院提出了疑问。

　　他说，浦江医院院办主任周兴才曾专赴省卫生厅了解，一家镇级中心卫生院在转制成民办之后，能否挂牌县第二人民医院，并得到省卫生厅否定的答案。

　　周兴才举例说明：金华第三人民医院经广厦集团收购之后更名为广福医院，连金华两字都未被允许使用。

　　对此,卫生局局长吴新琰的回答简单明了：黄宅医院能否更名浦江县第二人民医院，上级没有禁止性规定。当时更名主要是考虑到县政府要求在黄宅区域建立能满足当地居民医疗需求的医疗机构，而黄宅当地人大代表曾多次提出议案，希望在当地建立浦江第二人民医院。

　　浙江大学医学院伦理与卫生法研究室主任施卫星认为，黄宅医院更名为浦江县第二人民医院是不恰当的。

　　他说，根据卫生部《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41条规定：各级地方人民政府设置的医疗机构的识别名称中应当含有省、市、区、街道、乡、镇、村等行政区划名称，其他医疗机构的识别名称中不得含有行政区划名称。因此，转制成民营医院的黄宅医院是不能冠以目前这个名称的。

　　县卫生局：要允许有序竞争

　　像为数不少的跳槽者一样，原浦江医院麻醉科兼ICU主任金江将跳槽的原因归结为“体制问题”。金江说，第二医院作为民营医院，“体制比较活”。

　　浦江县卫生局局长吴新琰也有同感。他说，在浦江医院这样的国有医院，个人作用的发挥肯定没有民营医院灵活，有些医务人员好的想法、好的建议可能会得不到实施。相比较而言，民营医院的体制显得灵活。“要允许两者有序竞争。”他说。吴新琰同时表示，浦江医院是浦江的第一大医院，承担着浦江最为重要的医疗职能，拥有500左右医务人员，梯队建设良好。“走掉这批人对于医院来说并不会伤筋动骨。”

　　可以印证吴新琰这段话的一组数据是：25人跳槽之后，浦江医院门诊量并没有出现大幅下降，继续维持在每天500人左右。与此同时，第二医院住院病人在6月22日下午达到近80个。而在跳槽事件之前，这个数字趋向于零！

　　吴新琰最后表示，目前卫生局正在对跳槽事件进行善后处理。浙江大学医学院伦理与卫生法研究室主任施卫星说,随着医疗机构市场化改革的进行,将不可避免地出现两种不同形态、不同机制的碰撞。而医疗立法远滞后于现实。目前的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及实施细则，制定于1994年前后，“以上世纪90年代初的立法，来解决不断出现的新问题，显然是不能适应的。”

　　施卫星表示，医务人员的流动是医疗资源的一种重新整合，但这种整合必须有序进行。

　　那么浦江医院的集体跳槽是否有序呢？施卫星说：“没有明确依据，很难界定。”

　　(记者金立鹏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