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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我6岁,为父守灵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9日05:34 都市快报

  回忆人

  :王继志 整理人:刘水清

  我的家史与抗战休戚相关,我父亲——当时的34军中将代军长、暂编45师师长王凤山,在1942年对日作战中胯腹先后中弹,肠流腹外仍坚持战斗,直至牺牲。战区将他的事迹编
成话剧《盘肠大战王凤山》广为公演,国民政府授其为烈士,改他牺牲的张瓮村为凤山村,学校为凤山学堂。1986年4月11日,国务院民政部颁发革命烈士证书。

  1936年正月,我在山西北部的平陵县降生,父亲给我取名平陵。当时,时局还相对稳定,我和母亲、哥哥一直跟随父亲住在当地部队的驻扎地。

  1937年初,中日关系日趋紧张,战争随时会爆发。父亲所在部队加紧部署,积极备战,这时,母亲又怀上了弟弟;战事在即,父亲就把我们转到老家——五台县,和外公、外婆他们在一起。五台离平陵隔了好几个县,当时书信来往都很困难,母亲在老家一直得不到父亲的消息。

  抗战爆发后,日寇很快打到了山西北部,五台遭到了日寇的扫荡,母亲挺着大肚子,带着我们兄弟俩,跟着外公、外婆四处躲藏。父亲的部队也投入到抗战中。

  1937年9月25日,平型关、茹越口战役相继开始,父亲时任203旅427团3营营长。日军先用大炮轰击,我军无炮还击,日军再驱赶伪军打头阵,待尸横遍野后,日军再接着冲锋。28日战斗中,旅长阵亡,战至夕阳西下,我军主阵地被突破,我军伤亡过半,接着,相邻阵地也先后弃守,局势已无可挽回。父亲仍旧坚守阵地,后来卫士郭金喜拼死将他从战场上拖下,从山后崖上跳下,幸亏被酸枣树丛阻挡,人无大恙。

  一个团1500人,最后剩下400人。父亲的部队休整时,刚好经过五台,抽空来看望临产的母亲和我们兄弟俩,来去匆匆,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几个小时。母亲要到11月份生产,父亲给未出生的弟弟取好了名字——平定,希望中国和平安定。

  母亲后来告诉我们,当时父亲声音嘶哑,都说不出话来;灰色军大衣上,有好几个弹孔;说到作战当中战士饥渴难耐时,他说,喝尿,小便尿在鞋里面再喝。

  部队整编后,父亲因作战勇敢,升任团长,随即又开赴山西南部前线。那次匆匆见面之后,一别就是5年。这5年当中,战火纷飞,父母根本没有书信来往。

  1942年春,父亲率军驻守汾南万泉、荣河一带。该地为粮棉产区,日军控制严密。6月初,日军清水长野两师团纠集步骑炮联军两万余人,分七路对34军控区大规模扫荡。我43师、44师经苦战后失利,两师长分别撤职和受责。惟有父亲率领的45师,深入敌后,力挽狂澜。父亲在险恶形势中临危受命兼军长、专员。根据战报和阵中日记知:王凤山师无日不战,无夜不行,竟月连战28天,月死伤敌近九百,奇袭日据点,连排拔除日碉堡。敌屡遭惨败,张贴活捉王凤山悬赏一万银元的告示,希图报复。

  5月,日寇在五台实行“三光”政策,我们在五台实在无法生活下去了。可能父亲也得到了消息,加上多年不见,再加上他预感到即将有一场生死大战,决战前,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我们一面。父亲派了一名副官——郝光甲,千里迢迢来接我们到前线去。

  郝副官乔装打扮成农民,悄悄找到了我们。母亲为了不引起鬼子的注意,在脸上涂抹土灰,头发弄得凌乱不堪。沿途都会遇到日本鬼子,在重要关卡,他们还要全身搜查。我们一路胆战心惊,长途跋涉一个月,到了父亲部队的机关留守处——乡宁。

  到的那天,父亲还在前线打仗,战区离师部留守处相隔几个县。我们被安顿在一个窑洞里,窑洞里有两间小屋子,里面一间是牛圈,关着两头牛;外面一间只有一个土炕,我们一家人睡在一起。两三天后,父亲深夜赶回来了,当时,我们兄弟三人都已经睡着了,父亲没有叫醒我们。

  第二天早上,我们见到了父亲。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声音洪亮。我弟弟当时4岁,父亲是第一次见到他。记得那次,父亲教我们和驻地的其他小孩唱歌,至今我还清楚记得:“大刀进行曲”,“游击队之歌”和“义勇军进行曲”。

  教好歌,父亲匆匆开会去了,当天就没再见到父亲。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母亲说,父亲在头天晚上连夜赶回战区打鬼子去了。临走时,父亲带上了母亲做好的四五双布鞋,还有一只小口袋,里面是父亲的战地日记。这次见面,是我们和父亲的最后一面。

  6月17日拂晓,万泉、荣河、猗氏、临晋、河津等县日军数千人,附六七辆坦克、重炮来袭。父亲的师部和第二团被围于万泉张瓮村。父亲令二团从日佯攻方向突出重围,对敌构成钳形攻势,又派精悍小队迂回敌后狙击敌人,我军又阻击村沟南,和日军展开白刃格斗。

  战至中午,河津敌人由南续增近千人,我军渐失利,为挽回颓势,父亲亲率预备队迎战,左胯负伤,坚不言退。拉锯战中,父亲右腹又连中重机枪弹,肠流腹外,但他裹伤忍痛抱腹不下火线,坚持指挥。后来卫士畅炎海、参谋王悦来等人将父亲扶背至平原村,于午后殉国,时年36岁。

  打完仗后,战士们纷纷来看望我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他们身上都是血迹斑斑,难过极了!父亲的特务连长王士新和一整个连都牺牲了。

  父亲牺牲正值端午节前夕,遗体由平原村送至乡宁县背坡村师部留守处。当时父亲牺牲的消息没敢告诉母亲,但母亲已觉察了,她在沟底发现了给父做的布鞋(遗体入棺后,鞋被脱了)。母亲痛哭不已,口咬小笤帚止痛。

  父亲身为军长,廉洁奉公,一身正气。开追悼会时,我们没钱,只能借钱购买丧服,后用抚恤金偿还。父亲惟一留下的东西是直到阵亡那天还在记录的十余本战地日记。母亲说,父亲牺牲时,他身上的小口袋装着一本战地日记,日记的第二页上贴有我和哥哥的一寸黑白照片,弟弟只有一个名字在上面,因为他的照片没来得及拍,不过位置还留着。可惜这些战地日记后来都遗失了。

  父亲牺牲时,我们兄弟三人分别为9、6、4岁,我们将原名平阳、平陵、平定改为承志、继志、述志以铭心志。开追悼会时,因天气炎热,父亲遗体已腐烂,很多蛆虫从棺材里向外爬出,这个情景,我们为父守灵,记忆很深。母亲说:“你活着时强,死了也要刚强,蛆虫不要再往外爬了!人死了也要像活着一样,铮铮铁骨,洁身自爱,把清白留给人间,不给世人添麻烦。”

  母亲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妇在极度悲伤的时刻,能有这样的大勇,说出这样的话,我真为她的坚强而自豪。人就应该这样——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都市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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